对手突然撩开自己的罩衫,亮出插在腰间阔皮带上的驳壳枪,两眼射出凶光。陈赓见此情况,只是淡淡一笑,然后露出为难的表情说:“好吧,看来你是不相信我了,你老兄可别后悔,将来有事求到我们工部局,求我老王,就没那么容易了。跟你走一趟可以,不过我得先告诉正在等我的小妞。”说着举起右手指指。那人顺着陈赓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是距离不远的春光按摩院。他眨眨眼睛,然后用枪顶着陈赓的腰部,朝马路对面走去。走着走着,陈赓看到前面有一处工地,他灵机一动,突然弯下腰,抓起一把石灰,朝叛徒的脸上一抹,然后抬脚就往按摩院狂奔。他穿过厅堂上了二楼,从窗户爬到隔壁屋顶,又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如履平地。那个叛徒干瞪眼,眼睁睁看着他跳上了一辆公交车,从眼皮底下消失了。
陈赓一心想早日铲除白鑫这个害群之马,他听柯医生说,白鑫自从当了叛徒后,天天寝食不安,精神已处于崩溃状态,常常梦见自己被周恩来抓去,丢到黄浦江淹死了。他要求出国到日本或意大利暂住一段时间,他的请求已被批准,近期可能就要走。陈赓一听,顿时急红了眼,这个万恶不赦的叛徒,绝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他要柯麟打探白鑫离开的确切时间。几天后,柯麟告诉他,11月11日晚上8时白鑫离开家到十六铺码头坐船,目的地是意大利。柯麟还告诉了陈赓白鑫的最新地址。
陈赓马不停蹄地将这一新情况向周恩来作了报告。周恩来决定由他亲自指挥这场战斗。那天,陈赓装扮成清道夫,手中拿着一把扫把,来到白鑫的住处——和合坊弄堂观察动静。和合坊前门临霞飞路,后门通薄石路,两门都有巡捕看守。针对这些情况,周恩来制订出周密的计划,由特科负责执行。
这天,白鑫的住处加强了警卫,在和合坊两个入口处加派了武装巡捕巡逻。白鑫家里的人进进出出非常紧张,用人还买了许多水果,显然是准备路上吃的。
下午,陈赓指挥特科工作人员进入和合坊43号(白鑫住处)周围的弄堂里埋伏下来,等待信号。
晚上8点钟,没有一点动静,特科的人耐心地等候着狐狸出洞。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一直等到11点,狡猾的白鑫终于露面了。他披着一件灰哔叽衬绒袍子,穿一条藏青色的西裤,脚上的黑皮鞋擦得锃亮。十几个保镖簇拥着他走向汽车,刚走到东五弄口,早已埋伏在那里的特科人员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大声吆喝着:“不许动!”白鑫还没回过神来,一颗子弹便射了过来。可惜天太黑,瞄准出了偏差,没有打中,子弹擦着白鑫的身子呼啸而过,吓得他抱着脑袋撒腿就跑。
一个保镖立即举枪还击,子弹还没出膛,自己却被特科人员打中,子弹从他的右太阳穴射入,穿过大脑,当场毙命。其余的保镖见势不妙,顾不上白鑫,四散逃了。
白鑫拼命向北逃命,边跑边掏枪还击。然而,陈赓已作了周密部署,岂能容这个罪大恶极的叛徒逃掉!一阵激烈的点射后,终于把这个叛徒击毙在71号门前。
这件事震动了整个上海。镇压这个罪大恶极的叛徒,大长了共产党的威风。租界当局和国民党反动派闻风丧胆。由于旷日持久未能破案,国民党政府和租界当局还互相埋怨,演出了一场狗咬狗的闹剧。
两个宪兵帮他从监狱逃走
1931年起,上海国民党警察局和特务加强了对中共中央机关的搜查,同时中共中央为加强各根据地的建设,许多领导骨干离开城市,进入农村根据地。陈赓也于这年告别了上海,来到鄂豫皖苏区工作。他起初担任团长,不久被提升为师长。在一次战斗中,他腿部负伤。徐向前总指挥十分欣赏他的才华,又怜惜他的身体,劝他到上海治疗,对他说:“组织上决定让你去上海治腿,是有几个原因的,第一是你妻子王根英在上海,她熟悉医院和各方人士,对你的治疗有好处;第二,我们迫切需要派人向党中央详细汇报鄂豫皖苏区的情况。苏区这几年打了一连串大胜仗,战斗经验也积累了不少,但在第四次反‘围剿’时苦战两个月,未能扭转局面。原因是张国焘推行王明路线造成的。”
陈赓服从组织安排,他穿上灰绸长衫,头戴瓜皮帽,化装成一名商人,一瘸一拐地上路了。回到上海时,妻子王根英已担任上海全国总工会女工部部长。这天,她正在家门口生火炉,突然有人从背后蒙住了她的双眼,说了一声:“你被捕了!”
王根英一惊,以为自己被特务盯上了。镇定下来后,她感觉这个声音那么熟悉,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自己日夜思念的丈夫陈赓回来了!她欣喜若狂地转过身,一下子扑在陈赓的怀里,一边用双手拍打着陈赓的胸膛,一边如孩子般撒娇:“你是不是想吓死我啊,几年不见面,见面就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你看我怎么惩罚你!”久别重逢,陈赓紧紧地抱住妻子,尽情地享受着妻子的“嗔怪”。
经王根英联络,陈赓很快与中央机关取得了联系。他向有关领导汇报了鄂豫皖苏区的情况,然后住进了牛惠霖医院接受治疗。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治疗,他的伤势基本上痊愈了,可是留下了后遗症,走起路来有点跛。中央负责人感到他汇报的材料很生动,想将他讲的红军战斗故事写出来,向民众宣传。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宣传部长朱镜我向鲁迅推荐陈赓,希望鲁迅能写写红军和陈赓的故事。党中央采纳了他的建议,还慎重选派江苏省委宣传部冯雪峰和朱镜我,陪同陈赓与鲁迅会面。
三人来到北四川路新村9号鲁迅的家,鲁迅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听陈赓讲了许多十分感人的战斗故事。由于听得太入迷,香烟烧到手指鲁迅竟然没有发现。鲁迅表示要以徐向前部队为题材,写一本类似《铁流》的小说,向全世界宣传红军战斗故事。
当年,鲁迅的门口一直有几个特务日夜监视,鲁迅为此多次搬家,可是,无论他搬到哪里,特务总是像尾巴一样甩也甩不掉。陈赓等人的此次造访当然也逃不过特务的眼睛,消息立即报到了上面,说有一个三十多岁、中等个子、有胡子的跛腿男子进了鲁迅的家。一个老牌特务头目听到描述,立即兴奋地拍着大腿说:“你们知道那个瘸子是谁吗?告诉你们别吓破了胆,他就是陈赓,他一定是从大别山回到上海来了。”
为了抓住陈赓向上面请功,他立即调动数百名大小特务,分赴各街道和热闹场所,查找陈赓的行踪。那时的上海虽然很繁华,但热闹的地方并不很多,只有大世界、城隍庙、外滩等处。陈赓的治疗任务和汇报任务完成后,准备回大别山去,离开前,他想看场电影。电影院放的是外国电影,他没兴趣,于是就到贵州路上的一家戏院看“明月歌舞社”的表演。他刚坐下,就被身旁的一个叛徒认出来了。那叛徒对陈赓说:“你不是王信吗?”(王信是陈赓曾经的化名,很多人都知道)
陈赓的心往下一沉,糟糕,叛徒认出自己了!一定要设法脱身!身处险境时,陈赓有一种处变不惊的能力。他沉着地对对方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说完,起身朝戏院门外走去。那个叛徒紧跟在他身后。走出戏院的陈赓见叛徒仍紧紧尾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朝叛徒的脸上狠狠一拳,将他打倒在地,然后拼命地跑。叛徒躺在地上,大喊抓人,几个巡捕闻声过来。当时陈赓的腿伤刚愈,跑得十分吃力,最终被巡捕抓住。为了脱身,陈赓向巡捕解释说他们抓错了人。可是,那个叛徒追过来,向巡捕耳语几句,巡捕不容分说,立即将陈赓押往巡捕房。
三年前,陈赓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常用化名与国民党特务及租界工部局巡捕打交道,因此大家一直认为他是王先生,是吃工部局差饭的人。陈赓被捕,令巡捕们大为吃惊,他们纷纷围观,想一睹赫赫有名的共产党大人物。有几个巡捕吃惊地问道:“你就是陈赓?陈赓就是你?政府告示上重赏要脑袋的人就是你?真是不可思议,你不是王先生吗?”
陈赓哈哈大笑:“你们好好睁眼瞧瞧吧,我就是陈赓,你们要捕的陈赓,看清楚,好好认识一下你们的陈大爷!”
陈赓被捕的当天,党的秘密工作者就打听到消息,然后立即通过地下联络站把情报转给了党组织。
陈赓性格倔强,在敌人面前大义凛然,不肯屈服,因此遭到巡捕的严刑拷打。陈赓对党的情报不吐半个字,敌人恼羞成怒,要用电刑逼供。恰好这时宋庆龄带着一批记者到巡捕房探视,她发现陈赓被捕,立即积极开展营救工作。
1933年3月31日,上海第二特区法院对陈赓举行公开审判,出庭作证的是叛徒王云程。“审判”是为了将陈赓由公共租界工部局巡捕房引渡给国民党上海市警察局,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陈赓在公审大厅里的表现出乎法官们的预料,他毫无惧色,放声高唱《国际歌》,还慷慨陈词,痛斥丧权辱国的反动派,列举大量事实,说明国民党政府的反动与腐败;理直气壮地宣传中国共产党如何一心抗日,一心救国,真心实意为民众。法官气得咬牙切齿,命令法警用武力把陈赓强行拖下大厅。
宋庆龄为此发表文章《为新中国奋斗》,对陈赓等共产党人大义大勇的表现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她在文章中说:“他们理直气壮的论点和英勇不屈的态度,充分表明他们是中国的反帝战士,是中国人民应该为之骄傲的典型。”
由于宋庆龄等一大批杰出人士为释放陈赓而四处奔走,加上南京、上海两地地下党齐心合力,监狱对陈赓的监视渐渐放松。几天后,陈赓被关押在夫子庙宪兵司令部。一个下雨之夜,陈赓听到脚下的楼板响了几声,接着楼板被掀开了,露出一个洞。有人叫他不要出声,同时有一根竹竿伸了进来。他顿时明白有人来救他了,他紧紧地抓住竹竿,到了地面。救他的是两个宪兵。他们不说话,将他装进一只大木箱里,盖上盖,贴上封条,抬上小汽车,开出了宪兵司令部。车子开到一个巷口,箱子被打开了,那两个宪兵叫陈赓穿上宪兵服,一个宪兵给了他几十张钞票,开口说:“你自由了,你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吧。”
陈赓问:“你们是什么人?”
宪兵说:“我们是为朋友的朋友帮忙,你赶快走吧。”
陈赓来到火车站,登上了去上海的火车。到了上海,妻子王根英很快为他找到了党组织。这次,他被分配到江西红一方面军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