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们手脚利落,很快安排好了一切。
珺雪盘腿坐下,挑动指尖弹拨了两声,试了试音。
誉尘半跪下去,替她拂了拂碎发,无限温柔地嘱咐:“不要逞强,如果觉得撑不住了就停下,我们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珺雪点了点头,摆开架势准备施展纵音术。
一干人等立刻撤到廊下,屏息望着她。
正是日头初升,天空中洋洋洒洒落下雪花,铺在珺雪的肩头发间,将她镀成了一个玉砌般的人儿,周身散发着银白的光晕。
有几个小厮看得张大了嘴,不自觉地惊叹:“仙女啊……”
誉尘却是但笑不语。因为他知道,这才是她的珺雪,这才是“九天流泉”——墨雪琴师。
清冽的调子从她指尖汨汨流泻,铿锵处如金戈铁马,幽怨处又尽是撕心裂肺的凄楚。
梅树枝头有白色雾气冉冉升起,琴声将它们串联成丝线般的流烟,在珺雪头顶盘旋片刻,飘飘扬扬地向远处游去,慢慢地便不见了。
然而,琴声并未断去,而是不断的,连续的重复同样的调子,围观的小厮里已经泛起了低低的呜咽声,可见曲之动心。
珺雪莹润的手指翻飞连奏,久久未止。眼看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晶莹的汗水挂在她发间,誉尘面上无甚异样,袖子里的手却攥紧了。
忽地,琴弦崩断之声猝然响起,与此同时,浓烈的,刺鼻的腥臭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从珺雪的琴声中回过神来,恶心地捂上了鼻子。
誉尘恍若未觉般大步走到珺雪身边,半蹲下来,揽住了摇摇欲坠的珺雪,柔声问道:“你怎么样?”
珺雪虚弱地摇了摇头,面色白了几分,但气息还算平稳。
誉尘稍稍放下心来,才注意起这漫天的腥臭味道。
“这是从……”当誉尘发现这味道从何而来的时候,难掩惊讶之色。
珺雪倚在他怀中,不等他问,便说道:“是,就是从……”
她下半句没有说完,愣在廊下的季孜墨仿佛与她有感应似的,沉声道:“这味道是从梅花上传过来的。”
所有人皆为之一惊。
梅花?梅花镇的老老少少亲手种下的那些梅花?味道竟然是从那里来的。
“墨先生……”誉尘用如临大敌般正色的神情回头向季孜墨征询道。
季孜墨却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因为梅花在梅花镇实在太常见,就好像他们脚下的黄土一般寻常,所以他们谁都没有怀疑过病源会在梅花上。
原来,越平凡,越细小,越与他们息息相关的物品,反而是他们越容易忽略的。
“所有人都进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季孜墨忽然急急吼道。
誉尘当然明白他为何如此焦急。
既然病源是在梅花上,那么人只要在室外一刻,就会多一分感染的风险,更何况现在是冬天,寒风冽冽,就更容易染病了。
“听墨先生的,都进屋去。”看所有下人都愣住了,誉尘以从未有过的严厉口气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