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罔被待到御书房,他发现紫昌帝的脸色很不好,莫非妹妹和他吵架呢,正准备静观其变。“你来啦。”王睿放下奏章看向杨罔,他看到紫昌帝的眼睛里有一种深深的哀伤,“杨罔,婳儿她生了重病,也许,也许时间不会太久呢。”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样,杨罔愕然,“怎么会如此,妹妹不过才来钰国一年。”
王睿沉重的说:“我的姑姑也就是你的母亲就是得的心疾而去的,婳儿也是心疾,并且已经很久了,御医对我说时日无多。”“妹妹她,一向活蹦乱跳的她,居然会有心疾么。”“如果,早些时候让我接她来钰国,如果没有这一切,她也许不会得心疾,至少不会得这么早,情深不寿啊。”王睿深深的悔恨不已,也许自己那个时候不该截去林子涵写给婳儿的信函,他是怕那时候婳儿离开他。
“陛下,事情已经这样呢,还望陛下保重龙体,希望婳儿最后的日子也能开开心心的。”杨罔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婳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一个亲人,如今也患了重病,怎能不叫他难过。
“我想陪她多走些地方,她喜欢到处玩耍,你和林璇这个月就把婚事办了,让她也开心开心,她一直放不下你的事情。”王睿好不容易把话说完,“是,陛下,臣领命,必定让婳儿她开开心心的。”“你先下去吧。”王睿摆手,他已经不想多语。
过了几天他把批阅奏折的地方搬到了婳儿的寝宫,只为了能随时看着她,婳儿笑着他,“只怕外面那些人要骂我是妖后呢,迷惑君主。”“让他们骂去好了,我对我的妻好一点,他们还敢说什么闲话不成。”
宫女呈上来一碗浓浓的药汁,婳儿看着药汁,蹙眉,撒娇不喝,“丫头乖,不喝怎么能好呢。”王睿断过药丸亲自喂她,“待会儿给你煮莲子汤喝。”他尝尝药,真的很苦,他的丫头每天都要喝这个维持着生命,心里一阵酸涩,他隐忍在心里,不让她看到他的难过。“你的哥哥跟林璇这个月就办喜事。”“真的吗?”婳儿的眸子突然间有一丝兴奋,“我们去喝喜酒。”“嗯。”“然后去闹洞房。”“嗯。”王睿宠溺的捏捏她的脸颊,“丫头每次都是这么古灵精怪的。”婳儿咯咯的笑起来,胸口还是会阵痛,她尽量把痛压下来,即使很痛苦的时候也躲着王睿,不让他看见,在他面前都是一副笑颜如花的表情。
婳儿命玉匠打造了一对玉佩,通透的和田玉被匠人雕琢的栩栩如生,两块玉佩合在一起就是一朵并蒂莲,婳儿满意的翻来覆去的看。
待到杨罔和林璇喜宴那天,婳儿起来的很早,“睿,快点,我都等不及想去看看呢。”“丫头真着急。”杨罔的喜宴上来了很多的朝中大臣,帝后的到来,更是让气氛热闹起来,婳儿偷偷的喝了一口喜酒,却被王睿发现,狠狠的被瞪了一眼,“丫头,你的身体不好,居然偷喝。”婳儿忽闪着大眼睛调皮的说:“我只是品尝了一点点。”王睿假装生气:“再狡辩,我就罚你。”婳儿对他努努嘴。
青竹向杨罔敬酒,他狠狠的喝了几杯,想要把自己灌醉,他从来不敢奢求,远远的看着婳儿就好,如今婳儿身染重疾,只怕是这个愿望也满足不了。
婳儿嚷嚷着要闹洞房,王睿也没辙只能依着他,“睿,你看哥哥的喜床上怎么有花生这些啊,我们那天怎么没有。”王睿点了点婳儿的额头,“还不是那天你睡熟了,嬷嬷们不敢惊动你么。”婳儿郁闷,居然还差了一道婚礼的程序。
“我想林璇她今天很漂亮。”婳儿看着婚床上盖着红盖头的林璇说,她又把杨罔唤到一边,“哥哥,妹妹和你妹夫送你的礼物,祝你们百年好合哟。”她把剔透的玉石放到了杨罔手里,“谢谢你妹妹,也谢谢陛下。”“好呢,丫头,别打扰你哥哥洞房,我们走呢。”他一把抱着婳儿走出新房,杨罔屏退了丫鬟,挑开了林璇的盖头,“夫人,你今天真美。”林璇娇羞的低下了头,脸红成了一片。
春季来临,北方的春天风比较大,“睿,你在干嘛。”婳儿走过去看见王睿在削着竹篾,王睿笑着说:“给丫头做一个纸鸢。”婳儿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小心些,别削着手。”他把纸糊在竹篾上,又提笔画了起来。
许久终于完成,“来丫头,看看喜欢吗?”“是一只燕子呢,睿的手艺真不错。”婳儿又找来一根长长的红绳系上,她说:“睿,今儿的风很大,我们去皇城外的田野上。”
婳儿和王睿换上寻常的衣服,“今天就骑黑风吧。”王睿命人从马厩里牵出黑风,他先行上马,把修长有力的手递给婳儿,“来,丫头。”婳儿抱着纸鸢,把手递给王睿,骑上了马。近卫们都是远远的跟着,今天陛下不许他们靠的太近。
一路上婳儿都是笑意连连,路上行人纷纷侧目,众人议论道,好一对佳偶天成的夫妻,还有人说真是一双璧人,另外一人说,那个女子好像皇后娘娘,是么,马行的太快看的不清楚。
皇城外的田野绿油油的一片,风吹起来就像绿色的海洋,波涛澎湃,婳儿下马,拿着纸鸢闭上眼睛,感受着风从她指尖溜过,“睿,我闻到了风的味道。”王睿淡淡的笑着,“那丫头说说,风是什么味道。”“是甜甜的,暖暖的,又好像是一种自由的味道。”
婳儿水蓝色的裙裳随风飞舞,她随着风的方向一点一点放出纸鸢,纸鸢飞的越来越高,宛如一只真正的燕子在天空中飞翔。“睿,你看纸鸢飞的好高。”王睿抬头仰望着,纸鸢渐渐的变成一个小点。婳儿把红绳递给他,“睿,我们一起来。”两个人的手碰到一起,十指相交。她轻轻的向前跑着,跳着,笑着,那一刻仿佛忘记了疼痛,连时间也似乎定格。
晚霞布满了天际,霞光万丈,如棉似锦,婳儿看到了火红的夕阳,残阳如血,一如几年前萧芸跳最后一支舞的情景,“睿,我们回宫吧。”“好。”这一天的婳儿很尽兴,也很劳累,她坐在马上靠在王睿宽敞的肩膀上,沉稳而又踏实。
钰国的天气一天天晴朗起来,婳儿老是喜欢躺在央和殿的藤椅上,手持一本书,安静的翻阅着,王睿就在不远处的书台上批阅奏章,他时不时的看婳儿一眼,咳咳,婳儿轻咳起来,宫女递上绢布,一股腥甜的东西溢出,她赶紧用娟帕捂住。
“丫头,怎么呢。”王睿走过来,婳儿紧紧的攥着娟帕,“没,没什么。”她细微的神情被王睿捕捉在眼里,王睿扳开她的小手,拿出娟帕,一丝鲜红的血迹赫然印在上面。王睿紧紧的抱着她,心疼的吻着她的额头,“快传御医。”
御医搭脉,只觉得脉象越来越微弱。御医走出殿外对王睿说:“陛下,娘娘的病情在加重,臣只有加大些药量呢,怕是已经时日无多。”“用所有好的药材都不行么,多一年也好。”御医摇摇头,“陛下,天意如此,又有什么办法。”王睿几乎是吼着说:“好呢,你出去吧,走。”御医行完礼,几乎是逃也般的奔出殿。
“丫头,我们去雪山吧,你不是想看看么。”他温柔细语的对婳儿说,“嗯。”婳儿点头,“睿,别在为难御医呢,我知道自己的病情。”王睿捂住她的嘴,“会好的丫头,我不许你离开我。”他的心里发颤,自己骗自己也好。婳儿只是微笑看着他。
阿贡山在钰国以北,终年积雪,山有珍贵的雪狐雪貂,不少猎户安居于此,也有一些隐世的人长居于此。
王睿把政务交给青竹和杨罔,“她的病情加重,吾准备陪她去一趟阿贡山,她说她想看看高处的雪。”青竹说:“陛下,您放心的去陪皇后吧,有我和将军在。”当听说婳儿的病以后,青竹的心里也是沉重的,那个活波可爱的少女,好不容易和主上在一起,如今又得了重病,他无不惋惜着。
林璇又抱着瑜儿来央和宫看婳儿,瑜儿能清晰的叫婳儿姑姑,那天她问:“姑姑,我的爹娘呢,为什么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婳儿握着她的手道:“瑜儿的爹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瑜儿委屈的说:“为什么他们不来看瑜儿,是因为讨厌我嘛。”“怎么会,他们有事情,不能来,等瑜儿长大些他们自然就会来看你的。”瑜儿高兴起来,“真的嘛,爹娘来看瑜儿,那瑜儿要快些长大。”婳儿嫣然一笑,把瑜儿交给大哥她也很放心,他们把瑜儿照顾的很好,这孩子的眉眼长得越来越像子涵,那个还在深山古寺中的人。
王睿带了一批亲卫就向阿贡山出发,他命人带了狐裘,马车里面的坐垫也很软,“丫头,会有两天的行程,如果累了就靠在我怀里睡觉。”王睿拥着婳儿上了马车,一路上马车速度很慢,也不太颠簸。
雪山脚下,婳儿就感觉到一股寒气,王睿给她披上了狐裘,“多穿点,别冻着。”婳儿无力的靠在他的肩上,掀开珠帘,眼前是白雪皑皑的一片。“睿,这里真漂亮。”
马车继续向山顶走去,蜿蜒曲折的小路,婳儿透过珠帘,看着外面的雪景,六角形的雪花花瓣纷纷落下,沉淀在地面,或者挂在树的枝头。“陛下山顶到了。”宫女前来禀告,她们拉卡了帘子,王睿扶着婳儿走了下去。
一脚一脚踩在雪上的感觉松松软软的,王睿把婳儿护在自己的怀里,偶尔有几片雪花钻入了婳儿的长发里,从高处眺望,婳儿觉得是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干净而又纯洁,她伸出小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静静的在自己的手里融化。“睿,这里好安静,如果哪天我去了,就把我葬在这里吧。”王睿的眼红了,“丫头,我不许你这么说。”婳儿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听见她这句话的宫人们无不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