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梦想多么美好,如果没有行得通的道路,一切都是空的。一个真正的浪漫主义者,不该是面对现实就手足无措的软蛋。王阳明说:“知行合一。”如果有内心渴望的东西,门马必须脚踏实地找到出路。
门马问自己:“假设,仅仅是假设,4年后悠冉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有没有足够的物质基础和自信俘获她?当然了,悠冉只是个临时标尺罢了。我以后的女朋友会更优秀,至少不会比悠冉差!”要强的小伙子在失恋时,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就在这时候,大马为门马谋到了一个极好的实习机会。在某权威部门的核心科室做研究助理。门马挂着临时通行证,走进那栋戒备森严的大楼,小心脏狂跳不止。幸好哨兵们是不带听诊器的,否则怕是要再查他一遍的。踏进那种地方,让人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压迫感,又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
这里的办公条件那是没得说。60平米的房间里坐4个人,每人两张大班桌各据一个角,中间空旷得可以开个交际舞趴。食堂里光各种面点就有十来种,菜色虽然不见得多精贵但精细得不下四星级酒店餐厅。各种文体娱乐设施就在楼里摆着,好像就差游泳池了。电梯里总能够遇到笔下有千钧的要员,笑得那么亲切让你后背发凉。地方上的时令鲜货,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总是及时摆到各个办公室门口。
这就是“士”的生活。门马老爸希望门马过的生活。不需要大富大贵,但从容平和。这一刻,门马不得不承认他也有点向往了。
所谓研究助理,其实就是帮着整理各种数据资料,周而复始。几十亿几百亿就在函件上那么躺着,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大马还是经常带着门马,好让他长长见识。门马啥也不懂,战战兢兢的,生怕越雷池一步。就算他是刚来的实习生,也已经听过某些人不小心犯错的故事。在这栋楼里,他干什么事情都不忘记先问一下大马。每次走出这栋楼的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松了一大口气,轻快的能飞起来了。
这一天下班,门马和大马在一起喝开了小酒,就天南海北古今中外的神侃起来。
大马曾经对门马说:“要小心咱们学校的女生。”门马当时就觉得大马心里一定有个故事。后来门马遇到了一个在本校任教的年轻老师,比大马低了一届,对这个“才子”很有印象。还特地说到当时他和班花是一对儿,“系里面都知道”,羡煞一堆人。后来,两个人都进了一流的部委机关。
这次,大马又问门马的感情状况。门马说现在是彻底的单身啦,大马哥你有才能、有身板、前途大好,倒追你的女人有几个连啊?
大马打着哈哈说,女人差别大了。到地方上出差,当地领导会把漂亮女下属请来参加接风会,然后对大马说:“你看上哪个,工作由老哥给你去做,包管你满意!”大丈夫何患无妻?男人不急。
门马问,你刚才说女人差别大,那么另一种女人是怎样的?
大马的眼神微微一暗,仰头喝了一口啤酒,然后看着手里的酒杯,说:“有些小女孩,进到了像我们这种部门,出差都是五星级酒店,地方上一把手笑脸陪着,好话哄着。领导出国也喜欢带着,享受国宾待遇,首相、王子就在面前站着。她们不会去想,自己是不是真有自己的能耐,配得上这些。”
门马看着大马满脸的感慨,默默的听着。这会儿他可安慰不了大马,因为那感慨里透着他看得到却摸不着的悲伤。
大马的目光已经从酒杯上挪开了,看着门马的眼睛,他像打钉子一样锵锵的说:“终有一天,她们会问自己究竟可以嫁给谁?”
门马觉得内心发虚,这根钉子正钉在了自己心坎上,钻心的疼。不只是为大马难过,还为了其他什么。他不全明白大马的话,特别是最后一句。但他已经很沮丧了。
两个人扯了几句其他的,就散了。门马在北京微凉的街头踱着步,好让夜风把脑门上莫名其妙生出的汗珠吹走。
在那种机关部门里,就算你有通天的能耐,30岁只能是个科员。福利待遇是很好的,就是工资的数目字太少了。虽然出差或者出国可以享受很好的接待、很涨见识,但毕竟那是体系的不是你个人的,总不好打包拎回家吧?“牲口”如大马,在32岁的时候还没法赢得他要的爱情。那么,等到悠冉25岁时,自己能存多少钞票和自信呢?
回到寝室,已经熄灯了。贱男春说:“红人回来了!”能去那种部门实习,机会是极难得的。斯旭说:“利维坦归来,你的个人理想还在不在?”可不是,优越的社会地位和生活福利不是没有代价的。牛core说:“你怎么丢了魂似的?被尤里精神控制了?”游戏《红色警报》他玩多啦。
门马啥也没说,“嘿嘿”了一下就奔水房刷牙洗脸了。他的魂没有丢,他只是在迷茫,迷茫是因为选择。进国家体系,为“士”。进市场,为“商”。赌注是自己的青春,彩头是5年10年乃至20年后的未来。
士农工商,商的社会地位最低。传统中国文化是耻于言利的。谈钱伤感情,谈钱丢身份。按老观念,大学生怎么样也算个秀才,是“士”。一个“士”降三个台阶屈尊去言“商”,多少有点掉价了。门马们从小到大听惯了“光荣使命”“崇高理想”,啥时候谈过“钱”?
传统农业社会是可以轻视商人的,反正大家都男耕女织的,谁也不需要和别人换多少东西,一个走街串巷的挑担货郎就可以满足大部分需求了。现代多元社会在经济上的特征就是社会大分工、专业化。每个人就干好手头一件活,生活所需的东西都得去买。没有“商”,现代社会一秒钟都维持不了。
在全国人民还不怎么待见商人的时候,温州人不管不顾抢先做起了生意,他们就先发财了。这年头就是这么奇妙,就在那几年,“老板”取代“先生”迅速成为了人民群众对别人最尊重的称呼。“老板,停车吃饭啊?”“老板,这件T恤特别有型,只卖你35块哦!”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牛掰了两千年的读书人,今夜谁将你遗忘?
时代的变化,从不和人打个商量,也从不顾惜个人的感受。父母师长的经验,大多都是按“士”的思路谋划未来:知识是敲门砖。敲开了庙堂的大门,做什么岗位再商量。
多元社会商业文明,一声不响把曾经的“天之骄子”贬成了老板用秤砣压的货。总是让你拼命的追,到头来却春梦了无痕,还没处找人说理。这落差,将让门马这帮读书郎情何以堪?也许只有诸葛亮再世,才可以洞察奥秘,躲过此难。
要问一切都是谁的错,多半也找不到责任人。是门马们?是父母师长?是国家领导?谁也不会来顶这个缸。只好都怪这个时代了。反正类似的大“骗局”接下来有的是,都归到“时代”头上得了。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啊。
美国佬估计要笑趴下了。中国的好学生们要么争先恐后往它那疙瘩挤,要么削尖脑袋往“士”林里钻。出了几个门马这种“漏网之鱼”,最初的动机还是为了女孩子。弗洛伊德在上帝那里bingo又拿了10分。
好了好了,不拿门马开涮了。可怜的娃,虽然号称学的是经济,此刻说起“钱”还很不好意思。先体会下“钱”的鬼魅,再尝一尝“钱”的狂暴,也许可以将将入个门。总之,学经济的门马终于扭扭捏捏的开了一点窍,开始认真去想怎么用经济知识赚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