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却是晃如隔世,只看到榻边一脸焦急悲痛的流萤。刚想问她自己这是怎么了,昏厥前的那一幕忽然在脑海闪现,无需再开口,伸了手轻抚着小腹。
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我熟悉的,问流萤她解释说因为自个儿身子不便所以四爷的意思让先在这里养着,然后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也清楚她想说什么,不过现在实在不想听,道句乏了打发了她。醒醒睡睡,再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辰,费力睁了眼才看清嫡福晋在一旁坐着,挣扎着想起身可惜有心无力。
她听到动静忙按住了我:“行了行了,躺着吧,都这副模样儿了,还起身做什么。”门外有丫头送了汤药过来,她伸手接过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递到我嘴边,“你们下去吧,药给我,我来喂。”
“郭络罗失礼了,还望福晋不要见怪。”一般除了必要的礼节之外很少跟嫡福晋打交道,对于她此刻的亲近有些不习惯,本想借着喝药的缘由打发了她,不曾想她竟接过了药碗,客气婉拒:“怎么敢劳福晋动手,妾身自己来吧。”
她眼中满是怜爱:“你这模样我还怎么见怪,你想自个儿喝药,也得瞧瞧有没有这力气。甭倔了,来,乖乖把药喝了再给我说说是怎么个回事儿。”
“谢福晋。”道过谢就着她的手一勺勺将药喝完,又用清水漱过口,听她问起之前的事儿,自己不愿在多说什么。“都过去了,福晋何必再问。”
她未曾怪罪我的失礼,反倒是抿唇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这王府里头没什么秘密,今个儿一问不过是想听听你自个儿怎么说罢了,我不是来劝你别难受的,这是你身上的一块儿肉,不管你对爷什么感情,肉没了,都会疼,除了身子疼,还有心疼。你恨么?“
恨吗?我是该恨当日自己的任性无理,还是该恨他的错手一推?我想,我没有资格去恨。摇摇头不想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她看着我满面戚色少不了安慰几句,又瞧我没什么精神吩咐了丫头们好生的照顾便起身离去。
这些日子一直待在正苑,自个儿是无所谓的,反正不管在那方小院还是这里都是他的屋檐,就是不知这落在别人眼中又该生出什么话题。想要出去走走却总被流萤拦下,不想让她担心也只好听她的,最后央求她日日开会儿窗子透透气,春夏之交想来已是美景如画。
身子如今已经好了不少,想着该跟他说说让自己回去,总待在这里不合规矩。偏偏这些日子他也不过来,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相见倒不如不见的好。
躺的久了刚想起身站会儿便听到熟悉脚步声,立马躺回去假寐着。一声响动之后又回归寂静,微睁了眼只看到他一人立在窗前。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想张口去打破此刻的宁静,翻了身子朝向墙壁不再看他也不去理他。
听他脚步声是在转身往外走,不过两步又忽然停住;“你真的准备就一直这样?一个字也不愿和我说?”
我不知道那一天之后他做了什么想了什么,是恨我,还是自责内疚,也不知道他今日终于迈进这里是为什么,责怪还是听我的一句原谅?所以我只能选择沉默...想了片刻才睁眼低声道:“.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如今...还能说些什么?”
“既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不用说了。你休息吧,我出去了,不会再打扰你了,再也不会来吵你了。”
不再打扰?他的意思我顷刻便明白,他终于要给我之前想要的生活了?明明该开心的,可我与他的嬉笑怒骂,相拥相吻瞬间在脑海涌现,当他的好坏,他的冷漠,他的脆弱全部刻入我生命后,我再也回不到从前。
看着他的背影略显孤寂,心疼他的故作坚忍,想着他的步步远离我终究不忍,撑起身子唤他:“胤禛——”
他闻声止步,转过身一步步地走近床榻边,沉默着站在我面前,良久方缓缓说了一句:“对不起。”
跟他对视一眼,泪水便忍不住溢出眼眶。自从那日以后,一直压抑着所有的情感,在被他揽入怀的一瞬间莫名的温暖,这种彻骨的伤痛也随之爆发,哭声难抑。
他由着我发泄一阵,而后才拿床边帕子替我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痕,柔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那些日子身子一直不舒服,所以自己也没上心…”原本身子就虚寒月事不准,迟个十天半月也是常有的事,而孩子不过一月有余,说到底还是怪自己粗心。
他听罢将我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温温的说着:“自己的身体不适,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以后不能这样了。”
“嗯,在屋里呆了这么久,憋的慌,陪我去院里走走?”
“好,我陪你出去走走。府里的西府海棠也开很久了。”
天不算冷,他还是仔细的替我披了件衣裳。躺的太久走不大动,任由他半扶半揽走在小道上,这种难得的温馨谁也不愿打破。微风吹过,一些海棠随风飘落。
随手接了轻声道:“海棠是解语花,可惜我却不是一个解语的人...”
他不由得一笑:“花与人到底是不同的,你喜欢海棠花?世有解语花,凭谁解花语。”
侧首斜睨着他,很少见他的笑意如这般进入眼眸,随手一扬散去手中花瓣,含笑道:“喜欢。都说女人如花,你说凭谁解语?”
如果我愿意为你解语,你又可愿来解着花语?
他微仰首抬眸望向天际,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方三分玩笑,七分认真的说着:“你道是谁?你的生命里,之前有谁,我不管,现在以及未来,都有我的痕迹,点点滴滴,想忘都是忘不了的,”才认真说完又摆出一脸的坏笑靠近了一些,伸手把我环在怀里,“你,逃不掉了,也别想再逃。”
认真严肃,冷漠疏离,温柔体贴,哪一个才是他,又或者每一个都是他?对我来说不重要了。我知道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他,每一个他。
见他盯着自己,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依旧如之前那般倔强的反望着他,才不要认输:“还能有谁?不就只有那个在雨里雪里欺负我的人!”
“知道就好,我啊,也就乐意欺负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瞧着他越发无赖的样,真是无奈的很,在他怀中轻捶一拳:“别闹了,都是药味不好闻,我可不想你在别人那里闻得都是脂粉香,在我这儿却是苦涩的药味儿。”
闻言他笑的更欢:“不对,好像你这话里有醋味儿,你闻出来没?我怎么觉得这么酸?”说着他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好像煞有其事似的。
被他笑成醋坛子,羞得把脑袋埋在他怀里,悄声说:“我累了,想回去,走不动了。”
他暖暖的一笑:“走不动了?那我就直接抱你回去睡会儿,可好?”
也不等我答应,就被他一把打横抱起往屋里去,四下的奴才也早已知趣的退的远远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