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吃力的睁开眼帘,茫然望向陌生的天花板。他想支起身子观察周围,只不过手肘用力时不知牵动到了哪里的伤口,剧痛使得半支起的身子又倒回床上。
他不再尝试起身,就这样躺着,一边等待晕眩感的消退,一边仔细回忆,梳理脑海中凌乱的记忆。
李尔感受了一下猩红印记中的战场时长显示,发现现在的时间乃是黎明战场开启后的第二天上午十一点。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番,昨晚能够记忆出来的最后几个片段就是咬住鲁卡斯的头颈,然后在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感电场击中完全失去知觉。至于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以及现在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李尔的记忆中没有留下一点印象。
躺在床上吃力的转动头部,用这一点狭小的视野变化打量周围的环境。转完一圈后,他对于自己的处境又有了新的猜测。
首先他枕着的枕头就是个高级货,松软、绵柔、弹性极佳。一开始没怎么注意,但是他在转头时馥郁的发丝香味就不断从枕面上传来,这股味道与龙人之塔中李尔无意间从罗莉安身上闻到的味道相吻合。还有盖在他身上的浅粉色被子,床边一大堆各种样式的萌系宠物玩偶,好几处痕迹都暴露了房间的主人是那个被困在龙人之塔的少女——罗莉安。
串起来想的话倒是能够得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结论:鲁卡斯虽然放出了感电场,但还是死在了李尔的獠牙之下。而李尔虽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是也在强大电流的刺激下昏死了过去。躲在角落里的罗莉安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她带着李尔离开了龙人之塔,一路毫无波折的回到了西海岸,然后叫人来给自己换好伤药,最后把自己给仍在卧室而本人则消失无踪。
这个结论虽说大致完整,但其中还是有些无法自圆其说的地方。
比如说时间上的空白越是深入思考,就越是难以释怀。李尔记得自己是在天色全暗的情况下才进入到龙人之塔,那个时候差不多是在晚上八九点左右。之后一系列进展都发生在维持血族形态的三十分钟内,也就是说李尔昏死过去后一直到现在苏醒,有十三四个小时的时间是李尔完全无知觉的空白时间段。在这段时间里是否发生了什么,发生过的事件中是否有哪些是对他有害的,凡此种种他竟然一概不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虽然解释不通,但也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比如说罗莉安这种体型的少女拖着李尔这么个一百四十斤的成人根本走不了多远;路途上碰到他们的人难免也不会起恶念;就算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平平安安的回归,之前一直冷脸的罗莉安为何一反常态,把他安排在自己的卧室中等等。
也是闲的没事干了,才会有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对于现在的李尔来说,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追根究底的想那么多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见人来,反倒是李尔自己已经恢复到能够下地行走的程度了。
血族形态的十二小时冷却时间已经过去,能够正常使用。然而昨天吸入的血液过多,反而留下了颇为麻烦的后遗症。
——高昂吸血冲动:你在短时间内摄入大量的异种低劣血液,对阳光、十字架、圣水、银制武器的抗性额外降低百分之十。并且在进入血族形态时,战斗本能更向野兽化靠拢。此状态将会在三天后消失,三天内若是再次摄入劣等血液将会双倍计算延长时间。——
这种程度的负面状态其实还在李尔的预料之内,毕竟他昨晚可是在与龙人领主单挑前,全程保持着满状态的优势,再加上吸血冲动还有主动增强血痂战甲品质的附加效果。虽然对中庭里其他轮回者的实力了解过少,像他这种仅凭血脉力量单过龙人之塔的情况应该要算在少数派里吧。
活动了一番手脚后,李尔把身上裹着的绷带全给解了,褐色药膏下的皮肤还有些焦黑,在使用上并无太大影响。
趁着现在的空闲,李尔又借用了一下浴室,梳洗一番后感觉萎靡的精神也有了点起色。
李尔之前穿着的斗篷也被整齐的叠好放在枕边,这件斗篷虽然没有附加属性,但是材质坚韧,昨晚那么激烈的战斗都没能将它撕扯出缺口,实用性极强。这玩意花了他五十轮回点,可不能落下了。
着装完毕,准备动身的李尔临了又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后才决然离去。
正午时分,西海岸的日光极为热辣。街道上的人流不比平时,大多都在吃饭或是纳凉。李尔忍着不适,专挑狭窄阴凉的小巷子穿行,边走边对比手上的地图确认魔法学院的位置。
等到熟悉的景物映入眼帘时,李尔直接走向大门,在推门之时堪堪停住。
半掩着的大门的礼堂内部,传出两道李尔极为熟悉的声音。
“……人家是去找丁卡斯嘛!谁想到会迷路啊,丁卡斯这个小淘气……嗯,顺便也要谢谢那个冒险者,虽然以我的魔法能力,要离开那种地方易如反掌……”这股熟悉的自恋语气,毫无疑问便是罗莉安。
“总之!”莎兰的声音随后响起“丁卡斯暂时就寄养在我这里,还有你也是,作为魔法学院的首席弟子,连着一个礼拜都不露面也太不像话了。从今天起每天抽半天时间出来,月底要是还不能熟练掌握元素集中,我就把丁卡斯给炖了!”
“唉~~~怎么这样!”
声音逐渐向大门靠近,李尔连忙闪身找了个隐蔽位置躲着。
“吱~呀”厚重木门被推开后,噘着嘴走在前头的罗莉安可怜兮兮的回头,看到身后板着脸不为所动的莎兰时,鼓起脸颊气呼呼的离去。
等到罗莉安完全消失在视野中,莎兰才叹了口气回到礼堂中,而在暗中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的李尔则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从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中,李尔发现她们之间居然还有一层师徒的关系。不过以罗莉安在经商上的成就来看,她应该是把精力都放在经营首饰店上了,导致自身的魔法实力始终处于一个很低的水平。这样就能够解释她虽然学过魔法,还是会被龙人们关押。至于莎兰所提到过的首席?肯定是年龄上的首席啊。……真是实力上的首席也说不定,李尔对前一次来时所见到过的那帮熊孩子深有印象。
敲了敲门,很快就有脚步声靠近。
“我已经说过了,再怎么撒娇都没……李尔?啊,欢迎回来。”莎兰强势的语气在见到李尔后噎住了。
李尔一副疑惑的神情向后张望着“刚才那个少女好像是从这里出来的吧,你们认识吗?”
“算是老熟人了,她从我到这儿后就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对我来说就像亲人一样。就我的感觉而言,你们两个很想呢,……方面。”莎兰低声呢喃着,李尔并没有听清。回过神来的她仿佛要掩饰什么,打趣道“怎么,看上人家了?那个孩子很听我的话,如果你如论如何都要选择她的话,姐姐我也不是不可以出手相助的啦。只不过李尔的取向居然是年轻的女孩子,这一点让姐姐很伤心呢。”
虽然有点在意,不过既然莎兰有意扯开话题李尔也就不打算追究了。他直接无视掉后半段,从怀中拿出一根沾血的布条开口道“这个上面是龙人鲁卡斯的血液,因为没有好的采集机会,我也只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莎兰接过布条,细细的打量着“看来已经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都凝固了。我虽然能够把它重新熔炼回液态,但在量上和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李尔点了点头“足够了,我在和鲁卡斯对决的时候,曾经吸入了相当多的血液。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还有点残留才是,就趁这个时机服用了吧。”
“恩,那你稍等一会,我现在就去调制药水。”
半个多小时后,莎兰带着一瓶淡紫色的药水回来了。在接过玻璃瓶的瞬间,李尔收到了猩红印记的提示。
——隐藏一完成,你得到了一瓶优质的改良精神刺激药水。——
——优质的改良精神刺激药水:经过高超的魔法药剂学理论进一步改良后所调制出的药剂,刺激效果大幅度上升。由于某种关键的材料不足,在消除副作用方面做得并不是很理想。——
今天的魔法学院似乎正值休息日,大礼堂空荡、安静、不受打扰。李尔征得莎兰的同意后,打算就在这里服用药水。
冰凉的淡紫色液体划过喉咙,流到胃部后马上产生了灼热的感觉。等到胃部的液体尽数转变为热流时,一丝丝肉眼可见的热气从李尔的肚子里冒出。等到热流顺着血管往上升,李尔的胸膛、手臂、脖颈都散发出大量的热气。值得一提的是,每次血液与热流交汇时都会降低一分热度,李尔猜想应该是鲁卡斯的血液起了作用。
等到热流全部集中在脑部,李尔的意识仿佛被大火焚烧般的传递出痛苦与模糊感觉。
他失去了肉体上的感知,只觉得自己被绑在邢架上炙烤。灼烧的大火永不熄灭,这种痛苦也被无限度的放大。
李尔所能够做的也唯有在烈焰中默默坚持,一直到耳边传来某样物体细微的破碎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