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不可预见的事情有那么多，唯一能把我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也只有你了。
——闫希瑞日记
［大学开学前初中同学会］
精心打扮过后的闫希瑞此时光鲜亮丽地站在了KTV门口，在小哥说出“欢迎光临”四个字之前率先报出了包间号：“081。”
因为一些事情，导致希瑞来得有点晚。她路过前台时看见一向办事利索的冉鲸正在和服务员确认清单：“汽水、啤酒和水果拼盘，这个单子是你刚刚来写的吧？我觉得账算得不对，把你们菜单拿来再给我看看……”
因为怕被冉鲸发现自己迟到，希瑞赶紧快步离开KTV的大堂，东拐西拐找到包间。门一推，自己刚说了一句“我闫希瑞来啦”，一团黑影就冲过来一把抱住她：“希瑞啊——终于见到你了！”是两年没见的好朋友李迁木。
“我也很想你啊！说不回来还真不回来了！”希瑞把脸埋进她的长直发里，脸上的笑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迁木笑得眼泪都快憋不住了，她赶紧放开希瑞，擦了擦眼睛，一把拉起希瑞的手往包间里面走：“哎，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来啊？”
“他都来了？”
“嗯，来了好一会儿了。”
包间最里面的长条沙发上零散地坐着几个人，包间里灯光有些暗，看不清楚脸。但希瑞还是凭着身材认出了他们：“喂，你们几个都没听见我打招呼是吗？”
坐在最中间的杜檠一下子弹起来：“哎哟是您来啦！”
“别贫。”希瑞打了一下他的头，坐下来，东张西望：“他人呢？”
“他去厕所了。”有人接话。
希瑞撇撇嘴，把手机拿出来发了条短信，还没按发送就被冉鲸抢了去。冉鲸晃晃两只手里满满的手机：“开party就别玩儿手机了，好好嗨吧。”
这是冉鲸一贯的作风。
杜檠用手肘碰碰希瑞：“哎哎哎，他回来了。”
希瑞一转头，看见昏暗灯光下的他推门进来，冉鲸对他说了几句，男生便准确地往这个方向投来目光，似有似无地笑了笑，走过来：“来啦？”
“嗯，来了。”希瑞笑吟吟地回应。
［初三上期9月下旬］
希瑞飞起一脚踹在杜檠的小腿上：“你再说一遍？”
杜檠弯下腰去揉小腿，抬起头没好气地朝她吼：“闫希瑞你说话能不能不加肢体语言！”
在一旁站着的李迁木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被踢，摆出了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吃着薯片一言不发。
这个短发及下颌、个子偏矮的女生是闫希瑞，呃……并没有什么特点，如果一定要讲一讲的话——名字来自于八十年代的美国动画片《勇敢的公主希瑞》（这个名字真的取得太随便了，希瑞无数次腹诽幸好自己没有个哥哥，不然他就会叫希曼）。蓉川中学初中部三年级（3）班的英语课代表（还是副的）……成绩一般，英语不错，理科奇烂。呃，呃……比较自来熟，还有……呃……说不出来了，就这些吧。
在她面前蹲着边叫苦边揉自己腿的是她从小学就开始同班的杜檠，社交小天使。他旁边的是他女朋友李迁木，一脸淡定，黑长直，温良贤淑的样子，其实说话比较毒舌，她和希瑞是死党，也是室友。
“哎哎哎对不起啊对不起，疼吗疼吗疼吗？”希瑞赶紧蹲下来关心死党。她才意识到这一脚有多重，因为她自己的脚开始发麻了。
杜檠苦笑着摇头，他已经预料到希瑞会暴走了。
CD的秋天像是老天爷充话费送的一样，和夏天的温度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只要一进入十月份就会开始出现温度时高时低的情况。
偏偏是这样复杂可怕的季节，闫希瑞听到了一个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听到的消息——李钺城和他女朋友冉鲸分手了。
在希瑞心里，同桌李钺城很爱冉鲸，室长冉鲸也很爱李钺城。虽然两个人经常拌嘴，但是四川话里有句谚语啊——打是亲骂是爱。这两个人走在一起，浓浓的爱意就会把路人全都闷死。
“所以说他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啊？”希瑞问迁木，“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看来姑奶奶你对‘感情好’的定义很奇葩啊。”迁木说着，把空了的薯片袋子扔进垃圾桶，“冉鲸和李钺城三天两头吵架，上次在食堂都差点互泼面汤了好吗？”
“分手了嘛，他们俩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吵了。但我们这些就比较尴尬咯……”
“对啊！李钺城坐我旁边，冉鲸又是我的室友……”希瑞难得理解了杜檠的意思，她瞬间感觉自己的后背有点发凉，“我的天啊我是最尴尬的人！”
迁木用手肘戳戳希瑞：“哎哎哎，你小声点儿，李钺城来了。”
希瑞回头一看，李钺城单手拎着校服大摇大摆地从楼梯口上来，书包单肩斜挎在右肩。脸上难得没什么表情，看起来还是挺轻松的样子。
就不知道他这是装轻松还是真轻松了。
三个人正在纠结要不要打招呼，看见冉鲸突然出现在了画面里。她飞快地从楼梯追上来，伸手一把扯掉李钺城的书包。
“你还要干嘛？”李钺城当然知道会这样用力拽自己书包的人是谁，便烦躁地转过头去瞪着自己的前女友。
冉鲸“哼”了一声，从他书包拉链上用力扯走一个金属挂件，挂件上面刻着她的拼音首字母RJ：“这玩意儿还给我。”然后扔给李钺城写着“LYC”的那块：“收好不谢。”
“是啊是啊，真是落得耳根子清净，不用跟你吵架了我真是觉得一身轻松。”李钺城重新把书包背好，把被冉鲸扔在了地上的金属挂件捡起来。
“我也这么觉得。承蒙您照顾，您好生走路别被摔下楼梯了。”冉鲸笑着微微鞠了个躬，先李钺城一步跨进教室。
李钺城嗤笑了一声，刚把头往左偏就看见倚在栏杆上的三个人。眼睛瞪得像铜铃的三个人。
那三个人见他转头看向这边，也觉得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心虚得想从五楼跳下去。
李钺城轻叹了一口气，朝他们点了下头代表打招呼，迈了一条腿进教室门。
希瑞觉得自己在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或者解释点什么，但还没想好，自己已经出声叫住了他：“哎——”
李钺城收回那只腿，转过来很茫然地望着她。
“啊……”希瑞支支吾吾，比划了两下，脱口而出，“理理校服领子呀！”
李钺城无语，转身进了教室。
杜檠朝希瑞比了个大拇指：“你这个安慰人的方式很新颖。”
今天是星期天，每周一次的返校时间。也是唯一一个，班主任菜花不在的晚自习。
三班的学生们已经将她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什么时候会来教室，什么时候不在学校，什么时候有政治课，什么时候有班主任会议……每个三班的学生都心知肚明。
毕竟只有掌握班主任行踪的人，才能“得天下”。
“数学作业借我抄。”希瑞朝李钺城伸出手。
李钺城也伸出手：“礼尚往来，你把英语作业给我。”
希瑞是英语课代表，当然乖乖写完了周末作业，但是等希瑞把练习册放进他手里时，李钺城飞快说了一句：“我还没做。”便将作业压在了手肘底下。
在希瑞的拳头落下来之前，李钺城叫起来：“不急不急，我帮你借苏姚的。”
苏姚是班上的学神，作业正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抄他的作业当然很好，可是希瑞考虑了一会儿还是耸肩：“算了，和他不熟。”
李钺城趁着她还没有要强行收回英语作业的意思，埋头对着选择题一阵猛抄。这时候希瑞转过身去问后座，女神兼学霸的室友申好梦：“好梦，你做完了什么作业啊？”
“语文，英语，物理和化学。”好梦如实回答，“我等会儿第一节晚自习做数学。”她说完以后还摊开手让希瑞看自己空白的数学练习册。
希瑞一转过身就狠狠瞪了李钺城一眼，“骗子！”然后伸手去抓自己的英语作业。
“我帮你借我帮你借。”李钺城护住好不容易得来的练习册，用手指戳戳前排同学的背，“让苏姚把数学作业传过来。”
前排的同学把话传给自己旁边的同学，短短一句话横跨了半个教室，终于到达一大组的苏姚耳朵。接着，学神的练习册又经过一个人一个人的手跨越半个教室来到李钺城的手里。
李钺城伸长脖子对苏姚做了个“谢啦”的口型，苏姚淡淡地点了一下头作回应。
“抄。”李钺城自以为自己很酷的样子，把练习册潇洒地甩给希瑞，“不用谢我。”
希瑞给了他重重的一拳，随即翻开了学神的练习册。可还没来得及抬笔，就已经被翻开的练习册惊呆了——自己是不是要先虔诚地顶礼膜拜一下这位学神啊？
看同桌呆着不动，李钺城把头凑过来：“怎么了？我，我去……他全都写完了？”
希瑞看着满篇满页详细的解题过程，不知道该从哪里抄起。平时抄李钺城的数学答案，只要看到李钺城空着的题就知道自己肯定也不会……但是这份作业，自己怎么敢抄啊！
李钺城建议道：“你就全抄吧，数学老师可带着两个班呢。一天批100份作业，谁看得出你是抄的。”
希瑞想了想觉得在理，便拿起笔开始抄。
下了晚自习已经是晚上九点十分，希瑞和迁木去小卖部买吃的。天色特别暗，混合着灰黑紫三种颜色，而学校偏偏只开了寥寥几个路灯，还是昏黄的，整个学校就像是闭了馆的博物院，莫名的萧条和阴森。
迁木挽着希瑞的胳膊：“听说明天要换座位呢。”
“真的啊？希望我不要和李钺城分开……”
话音刚落就看见冉鲸和好梦从跟前走过，冉鲸似乎还幽幽地看了自己一眼。
希瑞尴尬地和她们打了个招呼，拉着迁木飞快地远离她们所在的地方。
“所以说啊，在公众场合，说话要当心。”迁木踮着脚挑最上层的巧克力奶，希瑞则蹲在地上装作在研究不同品牌的矿泉水包装。
“她又说什么了？”
杜檠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希瑞抬头一看，他刚好帮迁木拿下了放在最里面的迁木最常买的巧克力牛奶。
杜檠本来不高，初一初二的时候大概也就一米六，但一上了初三，身高蹭蹭蹭往上窜，现在已经将近一米八（他说他一米七七）。
迁木接过饮料，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给自己男朋友讲了一遍。杜檠冲希瑞竖了大拇指：“你简直就是花木兰再世啊！太勇敢了。”
希瑞翻翻白眼，拿了果冻去结账。
“菜花会不会真的换座位啊？”
“不知道，她每次都说要换，说什么班上太吵了……拜托啊，我们在这个班都待了将近三年了，再怎么换我们还是会给旁边人打成一片啊！”
“就是就是……”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希瑞一开始还应两句但后来她发现这个果冻盖子异常的难撕开，自己都把旁边一圈的塑料膜都撕掉了可中间的还是纹丝不动。
希瑞把果冻伸手递给杜檠：“帮我撕开。”
“这个都撕不开，蠢死你算了。”杜檠接过来，但他捣鼓了几分钟发现自己也很蠢——果冻上那层塑料膜像是被502粘住了一样，不管是用指甲抠还是用指甲划，都没办法弄开。
“回去找你们生活老师用刀打开吧……”杜檠想放弃，但这时候他看见了正在往这边走的苏姚。
“你们还没回去？”苏姚看见杜檠正在朝自己挥手，便加快步子走过来。
“帮希瑞弄开一下这个。”杜檠将那个入了魔的果冻递给他，苏姚看了不知所措的希瑞一眼。
希瑞很想钻进地下，自己晚自习才抄了别人的作业，现在又要求别人开果冻。搞得自己跟智障似的。
但苏姚似乎并没在意那么多，他在和杜檠说话。希瑞和迁木都跟他不熟，也只有杜檠陪他聊了，他们住同一个寝室。
“喏。”苏姚把果冻递给希瑞。
其余三个人呆了：“你怎么做到的……”
“就撕啊。”苏姚觉得莫名奇妙，脖子被杜檠勾住：“走啦走啦，要关宿舍门了。”
希瑞望着两个摇摇晃晃的背影，也拉起迁木的手：“我们也走吧。”
［第二天下午政治课］
“咳咳咳。”菜花把两只手都背在背后，这是她的惯用动作，同学们都觉得奇怪，一个半五十都没过的女老师怎么会喜欢这种中年干部喜欢的姿势，“我之前说过哈，为了整顿我们班的纪律和班风，今天——要换座位。”
下面一片哀叹。
这似乎正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菜花诡秘一笑：“但是呢——不是全换。我昨天认真分析了一下我们班的纪律问题，发现主要只有那么几对同桌很吵很影响周边人的学习。于是，我们只对这几位同学的座位进行调整。”
希瑞对李钺城说：“我赌五毛有我们两个。”
李钺城回答：“我赌一块。”
菜花开始念调整的名单，听了好几对都没有自己，希瑞有些暗喜，以为这一切就快要结束。
“嗯，最后一组。”菜花看看笔记，然后抬头，“这一组是我从初二开学第一次位置调整起就斟酌着要不要换的，这两个人坐在一起真的太吵了，很多守晚自习的老师都在我这里点过这两位大爷的名字……”
“我们没那么有名吧？”李钺城问希瑞。
希瑞摇头。
菜花把笔记本“嘭”一声放（大概用“摔”这个动词会更贴切）在讲台上：“李钺城和闫希瑞！”
“啊？”异口同声发出的单音节差点没把房顶给掀了。
菜花当然想到了会是这样的反应：“怎么了？你们两位大爷有什么问题吗？”
希瑞和李钺城赶紧摇头。
“李钺城你和苏姚换位置。”
希瑞把眼睛瞪得像是巴不得眼珠快落地一样：“谁？”
“苏姚。”菜花字正腔圆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老师我想去死。”希瑞想字正腔圆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但是她不敢。
天哪，同桌是苏姚啊！苏姚啊！苏姚啊！
整个班里，苏姚是希瑞最不熟的一个，两个人别说是八杆子打不着了，七百二十杆子也打不着。昨天晚上的“果冻事件”是他们两个唯一一次正面接触。
他这种年级排名前五十的人，真的不会看不起排在三百开外的自己吗……
希瑞把脸面对着桌子，手撑着额头。
老天啊，我上辈子是犯了什么罪你要这样惩罚我。从小到大我的同桌都是活蹦乱跳的疯子，如今你赐给我一个在我看来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关心的植物人啊老天爷你的心好狠啊……
苏姚坐下来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笑了一下，但在希瑞眼中他只是动了动脸部肌肉：
“好好相处”。然后就翻开了化学笔记本准备上课。
尼玛这气场太强大了，简直受不了！希瑞小心翼翼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好梦和迁木，这两个人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却还假惺惺地做着“加油”的口型和手势。
世界上大概需要有一本手把手教你与学霸相处的指导书。闫希瑞同学现在就十分需要这样的一本书。要是真的有，她宁愿把自己卖了也要让这本书跻身“世界名著”的行列。如果价钱能再卖高一点（或者想得再美一点），她愿意付出一切为这样一本书争得诺贝尔文学奖。
一整个下午希瑞都没和苏姚说上一句话，她甚至在下课期间转过身去和迁木好梦讲话。这样的场合，一般的人肯定都会自觉加入聊天。但是希瑞忘记了，他们这儿是三班。
“苏姚，你怎么都不和我讲话啊……”希瑞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试探。
苏姚转头过来：“你没有找我说话啊。”
我服。
于是，课间时，希瑞在接水处遇见苏姚便很热情地对他打招呼：“哈喽——”
可苏姚只是抬了抬下巴作为回应。
等他走了，希瑞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迁木狠狠地吐槽：“你看，这不是植物人是什么？老子给他打招呼，他就抬个下巴。就跟谁没有下巴似的！”
“可能是别人……”迁木想半天也没想出好的理由来安慰希瑞，最后憋得不行，说出一个——“耳朵不好使吧！”
“我看他这是选择性耳聋！”
晚上一回寝室，希瑞就瘫倒在了床上，眼神空洞地顶着上铺的床板：“我觉得我简直要窒息……我想要大叫。”
“可能，苏姚是慢热型吧。”在阳台上洗衣服的好梦安慰她，“你看他人缘其实很好啊，说不定过几天就主动找你说话了呢？”
希瑞扳着指头：“我数数啊，他今天一下午和我说了……一二三四……说了十六个字。”
站在柜子前擦保湿水的冉鲸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比李钺城和你一分钟说的字数都少吧？”
李钺城这三个字一出来，寝室就安静了，空气里充斥着尴尬的气息。冉鲸见没人说话了，觉得奇怪：“你们怎么了？”
还是没人说话。
冉鲸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句话的内容，笑起来：“哎呀你们不用这样，我和李钺城是和平分手。”
“一个脏字也没骂的和平分手。”冉鲸关上了柜门，“他现在对我来说就是个普通同学，你们别太敏感了。”
迁木和好梦糊弄了一声，继续做自己手上的事。
而希瑞，她从头到尾就根本没在意冉鲸说了些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让苏姚和我说话怎么让苏姚和我说话怎么让苏姚和我说话。
与此同时，男生寝室里，杜檠正站在阳台上刷牙，嘴里塞着牙刷还含混不清地和苏姚讲话：
“希瑞这个人话特别多，一分钟不说话都难受。整天叽里呱啦没个完，能从盘古开天辟地给你聊到菜花今天穿的裤子没有拉链……你就等着她天天给你播报时事新闻吧兄弟。”
“但她今天没跟我说话啊。”
杜檠差点被一口牙膏泡沫呛死，他冲着水槽，把嘴巴和喉咙里的牙膏泡泡吐干净，咳了几声才说：“这不科学！”
苏姚耸肩。
杜檠还想说什么，但他的手机从手里滑进了水槽。
“哎哟天哪我的手机！啊啊啊苏姚帮我捞一下！我的妈啊会不会进水啊天啊！苏姚！”
苏姚把游戏杂志放在床上，站起来去帮他捞手机：“果然和你关系很好。”
［隔天早晨］
“咚！”
数学老师将一大摞练习册全都摔在了讲台上，不少练习册还“噼里啪啦”掉在了地上或者第一排同学们的桌上。
全班人都屏着呼吸静静等待数学老师发飙。
“你们是不是嫌作业太少了？”数学老师说话的分贝比平时高出不少，希瑞估计坐在走廊尽头办公室里的菜花都能听见。
没人敢回答。
数学老师也不需要有人回答：“抄作业抄作业，你们多大了？还抄作业？中考了怎么办？上哪儿抄去？”
希瑞深吸了一口气。
“这几个人给我上来！”数学老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张纸，“把作业给我拿回去重做一遍！明天交给我！”
希瑞抱着头，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名单内。不出所料，第一个人就是她。
“闫希瑞，上来！”数学老师的眼睛在啤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片后面露出来，眼神像是要吃掉希瑞一般锐利。
希瑞暗叫一声“糟了”，数学老师一旦露出这样的眼神，那就表示她铁定会被当着全班的面批斗。
“手伸出来。”数学老师把她的那本练习册卷成筒（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书堆里翻出来的）。
“不不不老师这就不必了吧力是相互的啊啊啊啊啊啊——”希瑞一句话还没说完，数学老师就打了下去，虽然是自身质量并不大的书，但数学老师的力气很大，希瑞觉得自己的手在一秒内就已经肿得飞起……
数学老师把书筒握在手里掂来掂去，看得希瑞出了一身冷汗：“你这次有没有抄作业？”
“我……”希瑞刚想贫嘴，抬头一看数学老师扬起的书筒就赶紧点头承认，“抄了！”
“抄的谁的？”数学老师用书筒打了一下她的头，但这次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
希瑞这次几乎是绝望地说出那两个字：“苏姚。”
数学老师这一次也是举起书筒打了一下她的头：“好哇……”然后转过身去面对全班：“我说你们这些数学成绩没有苏姚这些人好的，就不要抄别人的作业。别人作业正确率那么高，一眼就被老师发现了。更有像闫希瑞这种人，别人的过程一字不漏誊下来的，就算是抄作业，也要带上智商抄啊！”
全班人都笑起来。
“下去。”老师把练习册丢给她，“给我重做了连带着今天的作业一块儿交上来。”
希瑞点头，心里把数学老师从头到脚骂了个遍。他每次布置作业都跟和练习册有仇一样，三本练习册每本都要布置，不开挂怎么可能写得完嘛！
看来今晚上要写到手抽筋脑坏死了。
走回位置上，希瑞连苏姚都没敢看一眼。他的新同桌第二天就因为抄他作业被骂了，简直尴尬死。好在苏姚也不是那种会来安慰自己同桌的人，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看数学笔记。
后来希瑞发现最惨的还不是这件事情，而是今天的晚自习是数学老师守晚自习……这意味着希瑞连转过去问好梦题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数学老师从不主张同学之间互相讲题这种学习方式——“你们会透露答案。
希瑞读题读得眼发花，什么角AOB九十度啊AB边等于CD边啊……这些编题的人一天到晚是有多无聊，大好年华对着一堆几何图形浪费时间，有这个空当还不如去生个二胎，为自己的大孩分担一点未来赡养老辈的压力。
“闫希瑞。”
似乎有人叫自己？
还是右手边传过来的？
我右手边是谁来着？
希瑞转过去，看着坐得笔直的苏姚，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惊奇，皮笑肉不笑：“怎么了？”
然后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苏姚刚刚叫我名字了吧？我的天哪他竟然叫我名字了！他不是植物人啊原来！他会说话！而且知道我叫闫希瑞啊哈哈哈！哎，他睫毛好长啊，眉毛也好好看啊，原来他长这个样子哦！没想到凑近一看，学神的颜值还挺高的！谁说颜值和成绩成反比的？简直胡扯……
当希瑞沉浸在自己脑中无限的旁白里无法自拔时，苏姚说话了，声音温润又好听，希瑞几乎要因为他的声音而窒息了。
但他话的内容一举击碎了希瑞的少女粉泡泡们：
“把你的英语笔记本给我用一下嘛。”
希瑞不愿意坐在学霸旁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总是感觉学霸在看自己写作业。大概是因为心虚吧，自己成绩不好，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成绩原来有那么不好。
希瑞就满抱着这样一种芒刺在背之感写完了今天的数学作业，然后在晚自习下课后笑得如花儿一般灿烂地将数学练习册举过头顶捧给数学老师：“麻烦老师批改了！”
“然后呢？”数学老师接过来，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希瑞回答：“我再也不会抄数学作业了！”
数学老师瞥了她一眼，希瑞赶紧改口：“什么作业也不抄了！我一定发奋图强卧薪尝胆！为了建设更好更优秀的中国而努力！青春有限，时代在召唤！我们应当拥有远大……”
“行了行了，别贫！”数学老师皱着眉头摆摆手让她回去睡觉。
希瑞这才松了口气。
迁木站在门外等她，希瑞一出来，迁木就挽住了她的手臂：“数学老师没骂你吧？”
“没有。”希瑞又开始扳手指头，“今天苏姚一共给我讲了……一二三四……十四个字！不对，加我的名字一共十七个字！你说我爸妈怎么就没给我取个三十个字的名字呢！”
迁木笑嘻嘻地听。
“怎么了……”
“我觉得苏姚有点喜欢你啊。”迁木很小声地说，“我和好梦都这么想。”
希瑞一下就把手从迁木的手里抽出来：“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真的真的。”迁木又把她拉过来，更小声地说，“晚自习的时候啊，苏姚不是很早就做完作业了吗，他找你借完笔记本之后就一直看着你写数学作业。看了好久，我都把一章小说看完了他都还在看你。”
希瑞觉得后脊一凉。
我的妈啊！这么说他一直在盯着我做数学？天哪！他有没有看到我在写些什么啊，对他来说我写的那些解题思路完全就是翔好吗！
迁木丝毫没察觉希瑞的呆滞，还在继续说：“而且你做完所有作业之后不是趴在桌子上睡死了吗，中途冉鲸来找你一起收英语作业，苏姚给冉鲸说你在睡觉，冉鲸就把英语作业……”
“这一点都不美好好吗？冉鲸一个人抱五十二本练习册啊？”希瑞这才想起今天晚上确实没有收英语作业。
迁木摇头：“苏姚帮她收了三个大组的。”
“我今天去找露露改作文了。”苏姚从水里抬起头，用毛巾把脸擦干。
露露是他们的英语老师，因为和大家的关系特别亲，所以大家都喊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怎么样？”杜檠用手抹了一把眼睛，又把刘海全部抹到额头后面去。
“她说这次写得比上次好很多，但是用了一些不是特别准确的词。”苏姚回答，“但是以半期考试的难度来看，还是可以得高分。”
杜檠“嗯”了一声。
“不过我才发现我们练习册那么重啊。”苏姚把热水瓶里的水倒进洗脚盆里，水汽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竟然是两个女生，也是太不科学了。”
杜檠点头：“幸好迁木不是英语课代表。”接着转过头：“你今天帮冉鲸收作业的时候，你是没看到他那个眼神……”然后用眼神示意正在上铺玩手机的李钺城。
苏姚觉得这话不太对头，但他语文也不是太好：“刚好要去露露那儿，就帮着一起收了呗。而且冉鲸也说了她肯定抱不动那么多。”
“你越帮她，她越觉得自己了不起。”李钺城说话了，声音懒洋洋的，明显是不愿意听到“冉鲸”两个字。
杜檠撇撇嘴：“冉鲸都和你分手了你还和她较什么劲？”
李钺城的语气很烦躁：“我倒是不想和她较劲，但你没见她看我那个眼神，什么叫冷漠你懂吗？冷漠得像块冰！能砸死人的那种！”
杜檠和苏姚对视一眼，觉得不应该嘴贱开启这个话题。
“而且我现在根本找不到一个诉说对象啊！以前都是我说给闫希瑞听然后她给我讲她的想法，现在冉鲸就坐我后面！上个课就跟被监视一样！”
“去给菜花要求把位置换回来啊。”杜檠随口一说。
“换个屁，”李钺城的愤懑似乎更深了些，“她不是苏姚的了吗？”
“哎今晚上竟然有月亮！”好梦突然指着天空叫起来。
“老婆我们一起看月亮——”冉鲸步态妖娆地走过来揽住好梦的腰，“一起许愿我们会长长久久到天涯。”
希瑞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冲到窗户边，差点把另外两个人挤到厕所里去，她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迁木说她“虔诚得像考前拜春哥似的”，希瑞也没反应。
等她睁开眼睛，放下手，冉鲸问她：“许什么愿了这么真诚？”
希瑞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很开朗地笑起来：“让苏姚多和我说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