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完后，躬身警戒。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漆黑的环境，不时又四处张望起来。同时，右手在暗色中寻摸趁手的武器。
回音反复了三次，逐渐消减，也不见黑暗中有任何人出现。左边的白莫依事不关己的嚼着蔬果，不时还吧唧嘴发出恼人的声音。他一转头就看见贡台上的盘子已经空空如也，全被白莫依两手环抱着捧在怀里。
“你就不怕遭天谴么？”他扭过头，准备招架可能会出现的惊吓；但又想到自己不屑信仰却如此顾虑，不免暗暗自责，也就不去管那食物里寄托着怎样的敬意了。“全带走吧，活人都没吃的，哪有闲工夫管死人！”他愤愤地说。
“我看这里是没什么人的。”白莫依嘀咕了一句。
“那也得当心点儿，”李比其警告说，“没准这不是什么神殿，而是个祭坛！”
他的声音激起一阵石子滚落下来。
“祭给谁？”白莫依眼睛眯了起来，一副嘲弄的表情。
“你别不当回事，”李比其冷哼了一声，“烟回森林原本就有这种习俗：东边祭风雨，西边祭稻谷，南边祭曙光，这些东西就算是王族也不敢擅自评断。”
“那你见过别人祭奠的场景么？”白莫依擅自提起水桶，一不留神几个蔬果掉了进去，叮咚的落水声在洞窟回荡，他饶有兴致的仰头听着。
李比其见他那模样，迟疑了片刻，才长舒气息站起身来。
他摊开粗糙斑驳的手心，强有力的从白莫依手中夺回了木桶，另一只手则把刚刚捡来的半截木棍扔进了黑暗。不由分说便加快步伐往出口方向而去。
水桶出奇的稳当，连水花都没溅出一滴来。
“你走慢一些。”白莫依咬着果子，大跨步追来，一面探手要捞桶里漂着的果子。
“我觉着我已经隐约见到好几只你说的青曾了，我现在脚背裸露在外面，我必须得远离那些危险，我一点儿也不想想象自己没法走路的模样，”他哆嗦了一下，“那将是皮肉被撕扯下来的景象，我连一秒也不想在这多待。”
“这有什么关系呢，”白莫依说，“我已经告诉过你怎么解决那些虫子了，而且这阴暗的地方一般不会有太多青曾的，别看他们是蠕虫，但却很喜欢日照充足的外界，这些东西平常都是生活在沙漠的。”
李比其停下脚步，一副若有所思地的模样。
“那你说，为啥这洞窟里会有青曾？还有那贡台也被人打扫过，还拿瓷盘子装满了蔬果——”
“多半是被人带进来的，”白莫依嚼着果子抢过话头，“这种虫子危险性虽然大，但如果了解习性的话，其实是可以作为工具或者武器来使用的。”
当初在烟回森林还尚存国家的时候，李比其倒是听说过驯兽师的存在，还见过他们驯养的动物表演，但虫子也能听令的话……他却怎么也不愿继续想象了。
“我不想谈这个话题了，这是关乎到死亡的，安比里基说过，每当你谈论死亡的时候它便会悄然而至。”他说。
“我们只是在讨论虫子而已。”白莫依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
“那虫子足以让我们死在这！”李比其瞪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提着近乎六十斤装满水的木桶跨出了山洞。
他把木桶置在沼泽地边缘休息，弯腰拄着膝盖，一面呼吸一面看着悠哉慢步的白莫依。他无法理解这个人的神经构造，那些虫和蝙蝠以及洞窟里沙沙异响的声音好像并不会吞噬他的内心。“你能不能快一点！”他埋怨地催促道。
白莫依走出来面向沼泽地，看向远处的荒野：眼见一团黑影在慢慢挪动，就随口问说：“那是个人影么？”
“见鬼了！”李比其还未寻到影子，便显得十分紧张，他将大衣紧紧裹了一下，“它的移动速度快么！”
“什么？”
“我问你那个东西的移动速度快么！”
“很慢，应该是个人。”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他站在一块硕大的砾石上，举头望了一下，“我似乎见过那样的影子，我也被骗过很多次，但最后我准备靠近的时候才发现那并不是人影。”
“但这肯定是人影。”白莫依笃定地说。
“你说他是什么都没用！”李比其跳下砾石，抓起水桶，指了指右边的丛林小道，“咱们得避开走，如果按回程趟过沼泽地，迟早得和它碰上，我不管你信不信，但你必须跟着我，我可不想因为你的粗心大意而送了性命！无论你是不是从荒地来的，你都太小看这座森林了！”
他拿木棍探着丛林泥地的深浅，来时沼泽地的脚印已经无法作为参考，这条新开辟的路途充满了危险。他受焦躁的情绪影响，觉着手中的木桶变得愈发沉重，以至甚觉吃力。但若此时松手，这满满一桶水会沾上泥污不说，连木桶都可能再难拔出来。
“拿来吧。”白莫依将手搭在提柄上，递过来一个梨果示意他松手。他尝试着将手松开，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提起了木桶，这才完全递了过去。接着，独自费劲的把腿从污泥中拔出，继续在前头探路。偶尔回头瞥一眼，白莫依正轻松而迅捷的紧跟着自己。
“但愿咱们别碰上那玩意。”他透过丛丛粗枝望着沼泽地的另一端，生怕突然蹦出个黑影来。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那就是个人呢？”白莫依淡然地说。
“我在这生活了二十五年，除了我自己外从来没见过单独行动的人类，连探险队都是成群结队的才敢在这走动。”他坚定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