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高岗原来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交通枢纽,四通八达可通往兽灵的猎鹰高原,也可前往哈里兰的彩虹田野。还连接着精灵的格威奥森林,但相比之下,前往王都佩落加卡的路径最为便捷。但经过布兰登恩与奥古斯都的惨烈战役,这里的繁华被战火燃烧殆尽,只有一堆黄土和荒草凄凄了。不知为什么此战过后,这里升腾起厚厚浓浓的云雾覆盖了格威奥森林的一角,大部分雾气遮住云沙森林,云沙森林之后便是埋着无尽宝藏的新月虚境,云雾也同时为这浸血之地增添了奇异诡谲的恐怖氛围。
他们突围的点便选在前往格威奥森林的一角,兰斯与阿尔文都认为避其锋芒,攻其不备为上上之策。不在掌控范围之内的危险领域对恶魔而言也是非常可怕的,恶魔也承受不起不必要的伤亡。而对兰斯与阿尔文来说,即使是在迷雾弥漫的格威奥森林一角,像他们这些生于森林、长于森林的精灵也能在这种危险重重中游刃有余。
不知什么时候,夜空中开始划过一道道晃目的闪电,无声的光明如裂缝蛋壳里迸出来的照亮了远处的树木荒野。众人刚从神庙的侧门涌出便与恶魔短兵相接,生与死,信仰与信仰的对立交织在一起,封雅颂与杰拉德被护在中心。绚丽多彩的魔法不时碰撞在一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的空气翻腾,轰的魔法光罩如风中水波左摇右晃。带一声怒吼的雷吉诺德从天而降挟天地雷霆之势、一剑之威,把防护罩击碎了。随风散开的光点如振翅纷飞的萤火虫熄灭在沉沉的夜色中。雷吉诺德全身飘动着幽冥焰火气势嚣张,铜铃般的眼睛凶光流溢,向封雅颂他们锁定过来。封雅颂心里狂呼,不是说好的,这个突围处恶魔防守最为薄弱吗?这下倒好了,冲出来这么一大个的,看样子生猛彪悍,不太好惹。娜里雪静纵马迎了上去,还有阿尔文。封雅颂焦急喊道。
“娜里雪静,快回来,”封雅颂边喊边被护卫架走了。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又一队恶魔紧贴了过来,封雅颂与杰拉德早被恶魔的骑兵小队的纵横穿插给拆散了,亚恒已伤痕累累,滚圆血珠不断渗出亚恒的手背,顺着手指滑落到长剑的明亮的剑刃上,他护在封雅颂的前面,神情坚毅。封雅颂拍了拍亚恒的肩膀。
“要不你?”还未说完,亚恒坚定打断。
“我绝不投降,宁死不屈。殿下您难道不相信我的赤胆忠心,您难道,封雅颂艰难的插上话。
“我只是不相信你踩我的脚,踩的这么疼。”
“啊、哦,抱歉,抱歉。”说话的空挡,逐渐围过来的恶魔忽然转过身去,不知何时夜空中低吟着一声声幽语,拖长的语音缠绕着魔鬼般的诱惑,人的灵魂轻飘飘的仿佛离地飞去那幽音的源头。封雅颂连拉了一把亚恒,清醒的亚恒连忙用福音诗镇压这欲脱壳而去的灵魂。浓稠的夜色里仿佛凝练出一个头披黑袍长拖至地的人,兜帽下的头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有型廓的物体,浓墨的黑色仿佛能勾出自己蠢蠢欲动的魂。袍檐绣满了银色符文。裹在黑袍下的身上穿着灰色的软甲,后背衍生的灰雾如一对抽像的翅膀,大概的轮廓下是垂涤着条条透明的薄雾。
“亡灵。”恶魔与亚恒不约而同,脱口而出,恶魔们毫不仗义的撤掉防线,四下奔散,早把悍不畏死的优良作风抛到九霄云外了。一个跑的慢了一步便被从地面卷来的灰雾给吞噬了,凄惨的嘶吼震碎了所有人的心灵防线,封雅颂抱着亚恒,怯怯问道。
“怎么办?”
“赶快跑。”封雅颂立即撒开腿狂奔。
“亚恒,我们能跑过他吗?咦!人呢?”封雅颂心里一沉,猛的回头。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一切的声音远遁到虚无的地方,时间的缓缓流淌刹那间冻结。封雅颂的视线如舞台的聚焦灯投在那一个场景,周围的一切都慢慢消弭在夜色里。亡灵长出尖锐指甲的手,掐住亚恒的脖颈提起,亚恒转过头看着封雅颂,嘴唇仍挣扎着起合着,只是声音细若游丝跌跌撞撞的落入封雅颂的耳中,亚恒的脸上的精气流逝如一束束蚕丝没入亡灵那黑洞洞的兜帽里。亚恒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倒映着一脸凄然的封雅颂,他看到封雅颂眼睛里噙着泪水与惊恐不安。
他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笑一下,想抬起手臂摆摆手,想告诉封雅颂不要担心他,他一点儿都不疼,也不要哭。身为伊瑞王室的希望因该学会坚强,快点跑。
亚恒的眼睛里慢慢浮上灰白色,亡灵放开手,亚恒重重的落在草地上,也落在封雅颂柔软的心里。看到亚恒惨白的脸上没有往日灿烂的笑容,那一刻封雅颂感到自己十六岁的世界里天崩地裂,巨大的裂口狂涌进来的悲痛窒息了自己,就像陈年的药酒里断了须的人参浸泡在苦水里,浸泡了一千年甚至是一万年。
亡灵转过头看着封雅颂,封雅颂拔开腿冲了过去,如果今日注定一死,也要与它同归于尽,狂风扬起了封雅颂的鬓发。扬起了他视死如归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