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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醉里黄粱知几许

柳咏的到来令众人为之一惊,这位‘’白衣卿相‘’没有提前入席的习惯,能从温柔乡之中挣脱一点时间准时来赴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也就是说,宴会要开始了。果然,柳咏随意找了个席位,正巧就在谢天心的正对面。

当他坐下之后,门外就来了一列仪仗队,随后就是身穿官服的洪州知府李立民,这位知府大人正扶着一位老人的手,慢悠悠的走进滕王阁的大厅之中。这位老人正是当代滕王,皇帝亲叔秦恕鲤。相比那位毫无存在感,整天声色犬马,重病一月才布告天下的大乾皇帝秦昊阿来说,这位滕王可比他的侄子有威望多了。

今天是滕王的六十大寿,作为洪州知府当然要大肆操办,为讨滕王欢心,李立民还特意给洪州城内所有的知名士子送上请帖,只求一首上好的贺寿诗词。

扶着秦恕鲤落座于主位之上,李立民才带着洪州的官僚坐在下首,并且宣布宴会正式开始。众人早在柳白衣进门之时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之上,也不需要多说,一道道精美的食物被送了进来,最重的一道菜就是红鲤鱼。虽然这位滕王的名为秦恕鲤,但是丝毫不在意避名讳,对鲤鱼可是一点也不宽恕,而是嗜鲤如命,特别是红鲤。为了凑齐这一席上百条的红鲤鱼,李立民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圣旨到~!”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唱,却是一名礼部官员带着一卷丝绢黄绸装裱的卷轴走了进来。站在大厅之中,礼官直接宣告起来:“敕。皇叔高寿花甲,必有百年之福。当承。。。(一大段祝贺词)。。。今加赐良田千亩,丝绸八百卷,黄金六百两,珍珠四椟,玉璧一对。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臣谢君恩~!侍郎还请过来多饮一杯。”坐在案边,秦恕鲤遥对礼官干了一杯,礼官也不客气,端起侍女送过来的就被就是一饮而尽。(请不要将清朝电视剧的剧情代入,这时候的圣旨就是以才‘敕’开头,并且也不用跪拜接旨。)

“多谢滕王~不过下官还需回京复命,不便多待,还望滕王见谅。”

“无妨~也替本王向诸葛相公问一声好。”

“呃~”礼官脚步一措,差点摔倒在地,不过很快调整过来,对着众人告罪一声,逃也似的就退了出去。这秦昊阿不理朝政,朝廷仍旧运转自如,正是这位诸葛相公的功劳。

当朝宰相诸葛般,字传灯。号为一梦先生,相传是诸葛武侯的后人,通晓天文,善熟地理;典狱兵法,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可谓当世奇才,是大乾第一智者。自他宰执天下以来,将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更是继王相公之法,使得民殷国富,贤能任用,不输前朝之繁荣。然而人力有时穷,诸葛般与滕王年岁相近,今年也是花甲白头,更兼操劳国事心力交瘁,已不复当年风采。

虽然诸葛相公已经尽力维持朝政,但是到了地方,各项政策的实际执行力已经没有多少了,没有皇帝压着,那些封疆大吏有又怎么肯听和他们一个级别的人说话。

小小一段插曲之后,宴会变得愈加热闹起来,擅长诗赋者接连离席,举着酒杯走到大厅之上,向滕王献上贺寿诗。这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无非就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话,倒也无需赘述。直到滕王听腻了,对着洪州知府使了个眼色,李立民会意,招手传上来三个大大的鲤鱼灯。

三个灯笼都用竹篾编制成鲤鱼的形状,外面贴着红色的油纸,画笔精湛,每一片鱼鳞都栩栩如生。三条鲤鱼口中各含着个卷轴,只见李立民一挥手,举着灯笼的匠人就一拉鲤鱼的胡须,卷轴打开,分别出现了三个题目。

“这是本王特意命人制作的鲤鱼灯,题目只有三道,解开者可以得到相应的灯笼,本王也准备了一些礼物放在灯笼里,现在就让本王看看~这一科的才子水平如何?”

顺着滕王秦恕鲤的话,谢天心定睛看去,三道题目分别是“解鲤鱼跃龙门”,“作滕王阁诗”还有“舞青莲剑”三项。题目非常简洁,但是难度却不小,首先就是关于鲤鱼的故事,对于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儒生来说,却是难以想象,他们可不是庄子,也不会逍遥游。(这时候鲤鱼跃龙门的故事还没有形成,只有王安石的《字说》用作猜臆,少为人知。要一向严谨的儒生编故事,的确不容易。)然后就是滕王阁诗,有王勃珠玉在前,后人想要写的出彩也不容易。最后舞青莲剑,天心笑了笑,似乎去梦中的那套剑法刚好合适。

题目已出,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破题之术。“上官兄~怎么办?我一个都不会啊~。”“王兄稍安勿躁,在仔细想想?”“。。。嗯~”

看了看坐在自己两边的士子,谢天心无奈的苦笑,却不料被上官瑾瑜发现。拉了拉少年的衣角,上官瑾瑜轻声问道:“谢兄可有教我?”

“王相公作《字说》,曾解过鲤字。”

“可是这《字说》不是被禁。。。哦~怪不得!”上官瑾瑜一拍衣袖,对着谢天心鞠了个腰,可惜坐在席子之上鞠躬姿势难看了点。

得到提示,以上官瑾瑜自认的学识,他觉得自己已经能够解释的通了,赶忙站起身来,同样端着酒杯走到大厅之中。“在下上官瑾瑜,洪州城本地人,虽学识粗陋,但也想抛砖引玉,就由在下试试解这鲤鱼跃龙门之说。”说完举杯,一饮而尽。“这鲤鱼,鱼旁从里字,而里字又为田下土。《易》有言,潜龙勿用在渊,见龙在田。这鲤鱼二者得焉,只要越过龙门,或跃而起,自然得以飞龙在天。这天下龙属,虫鱼皆是也。”

“那何为龙门?”秦恕鲤微眯的双眼之中一道精光闪过,似有所指。

上官瑾瑜见滕王有心询问,正要开口,谢天心突然捏起盘中一粒花生米,屈指一弹直射前者的后脑勺。这一下令上官瑾瑜从兴奋之中清醒过来,吓得浑身冷汗直冒,连忙结结巴巴的改口:“这个~这个~在下确~确实~实不知。。。”

“好吧~”双眼环视,只见无人接话,秦恕鲤失望的叹了口气,“就算你答对了,这个灯笼你可以提走。”

“多~多谢滕王大人。”上官瑾瑜摸了摸头上的冷汗,小跑过去取下鲤鱼灯就回到了坐席之上。进过谢天心身边时还小声的道谢,“多谢谢兄提醒,我差点就得意忘形了。”

“无妨,看看吧~柳白衣上去了。”谢天心正对面的柳咏站了起来,同样端起酒杯走到大厅之上。“豫章高阁胜重阳,百里风流入赣江。”举起酒杯同样是一饮而尽。踱了几步走到自己的桌案之前,再次添上一杯酒,口中软软的唱到,“横看舟楫多费眼,明心不识绮罗香。”

其他人一听,心中一笑,果然是传字柳七的风格,三句不离温柔乡。饮下杯中物,半倚桌案,口中唱出,“凭风登楼无愁绪,杯中凭栏已疏狂。”唱完轻笑一声,立马接上下一句,“一腔心事难知了,滕王宴上说黄粱。”

豫章高阁胜重阳,百里风流入赣江。

横看舟楫多费眼,明心不识绮罗香。

凭风登楼无愁绪,杯中凭栏任疏狂。

一腔心事难知了,滕王宴上说黄粱。

众人将诗句前后间接起来一看,顿时失声,特别是最后一句,竟然当面讽刺滕王在宴会中他询问龙门之事,丝毫不给面子。

“这!”上官瑾瑜脸色难看的撇了撇柳咏,凑到谢天心的耳边说:“这柳白衣也太狂了吧,如果说我也就算了,他竟然敢之言讽刺滕王。”

“他就是这个性格,不然以他的文采,如何只是白衣卿相?至少也是绿袍银鱼袋了(四六品官服的颜色。)”上官身后的那位‘王兄’突然插话。

谢天心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柳咏有些失态的喝着酒,轻轻叹了口气。

主座之上,滕王先是一怔,随后苦笑出声,举起酒杯对着柳咏示意,随后饮尽,也是微微叹气的说:“果然啊~是本王老了~不过你这年轻人却是不能学我这般,整日说些不着调的话。”似是自嘲,又似是教训。

“多谢滕王~。”柳咏也不客气,转身取下第二个灯笼。

“那么最后一题由谁来?”秦恕鲤抚了抚长长的白色胡须,环顾四座。

眼看没人起身,谢天心只好站出来,也是举了一杯酒,从侍女手中接过木剑,挽了个剑花,单手抱剑行了个剑礼,动作干净利落,单着一手就引来一片喝彩。“在下谢天心,前几日路经采石矶,于梦中受青莲前辈传授剑术,今日正好以扬剑仙之名,在下才疏学浅,怕是难得真传之万一,还请诸位莫笑。喝~”

“天门中断楚江开~!”无法仅凭剑意展现天门山之雄奇,少年只能另辟蹊径,使用刚从燕行云身上学到的借像之法,聚集周身气流粗略的模拟了一座高山的形状,然后被一剑斩开。

“呼~厉害啊!”众人眼前一亮,这一手玩的漂亮。

“碧水东流至此回~!”剑身连续抽动~少年借像荡起水花,从被展开的山型气团中蔓延而去,连续的变招就好似江河蜿蜒。

“两岸青山相对出~!”收剑直立,然后蓄力刺出,仿佛剑气能带动两岸的石壁碾压而去,威势惊人。少年正对的一桌学子竟然倒头后仰,差点翻到在地。

“孤帆一片日边来~!”少年将真气灌入剑中,脆弱的木剑根本无法承受任何的真气灌注,当场爆出一团火光,烧成了灰烬。谢天心苦笑一声,躲着主座之上的滕王抱了抱拳。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回过神来,然后纷纷道贺,“真是精妙啊~我开始相信他之前所说,这套剑法是青莲所梦中传的了。”“我也是啊~,怪不得有人说,此子是青莲转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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