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说:“睡不着的话,陪我聊会儿吧,说不定聊着聊着你就睡着了。”
“嗯,”我说:“你刚才看上去好像有心事。”
她深深叹了口气:“我想到了我前男友。”
在我的印象里,我从未问过她的情感经历,她也未曾主动说起过。
“那是我心底埋藏的秘密,很少跟人说起,因为这是对他最起码的尊重。”
我好奇地问:“他现在在哪儿?”
她说:“我和他谈了三年,不过,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死了三年了。”
我心里一惊,暗想再这么聊下去,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睡着的。
我本着严肃认真的态度问:“你确定你是在讲真人真事吗?”
她说:“我不是在编鬼故事吓唬你。他是我初恋,和你一样,我至今也只谈过一次恋爱,不同的是,你只有那么一天,而我和他经历了高中三年,我还记得当时是我主动追的他。”
在我的潜意识里,倒追男生的女生其综合素质一般而言不会太高,可眼前的唐瑾就是个典型的例外。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串女性的叫喊声,几声过后又骤然无声了,我杂念丛生地歪想肯定是隔壁房间的冯小辉和舒曼,他俩免不了一场亲密的翻云覆雨。
闪念归闪念,我邪恶的念头一闪而过,思绪又拉回到房间里。
我问:“你们是怎么分手的?”
唐瑾说:“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我说我对他人的死不是很感兴趣。
她说:“他是我杀死的。”
我霎时毛骨悚然,一时之间很难把一个清纯靓丽的女生同杀人犯联想到一起,同时也为自己此时此刻的安全捏了满满一手心的汗。
我吞吞吐吐地问:“你……你……杀了……他……?”
“嗯,他跳楼了。”
我觉得匪夷所思:“你不是说你把他杀死的吗?怎么变成他跳楼了?不会是你把他推下去的吧?”我越想越害怕,因为我的位置离阳台仅几步之遥,而我们现在九楼,假如她真的力大无穷的话,我想活命确实很难,她连男友都能狠心往下推,我又岂在话下?
唐瑾说:“是我逼他跳的,因为爱得太深。”
我顿时想到了雌螳螂交配过后为了延续种族将雄螳螂啃噬无余的自然界案例。
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明显说不下去了。我知道她完全没有义务告诉我这些过往的事情,或许在这一刻她是过于想念他,或许在这一刻她只是想把封存在心里的话倾诉给眼前人。她侧过身子,蜷缩着,将薄的毛巾被盖在了膝盖那里。
我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走进一看,她在流泪。我递给她纸巾,她仍无动于衷。我给她擦去了眼泪,可不管用,泪水仍是不停流了出来,顺着眼角,然后浸湿枕头。
我坐到她的床沿,继续为她擦泪,直到她没有再哭。她始终纹丝不动,睁着双眼,不言不语。
几分钟过后,她坐了起来,背靠着床头,双手抱膝,喝了口水,然后将杯子交回我手中,说了句无关的话:“这儿的水不好喝!”
我拿起杯子尝了下,觉得白开水在哪里都一样的味儿。
忽然,她话锋一转:“他是个外表上给人光鲜亮丽印象的人,可谁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染上毒品,直到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几个警察进门将他带走,从那天起就有传闻说他吸毒,我觉得荒谬可笑,可后来事实证明了众人的舆论千真万确。我当时犹如五雷轰顶,一个与我在花季的年龄相识相爱的男生,一个我万分眷恋的男生,居然与毒品有了长久的牵扯,而一直以来我都蒙在鼓里。”
我说:“你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不,”她说,“他的确隐瞒了他所犯的错误,但从头到尾没有欺骗过我的感情,因为在那三年的时间里,他既未曾背叛我,也未利用我,我像全然不知一样活在我们的爱情里,即便后来我知道他吸毒了,但对我而言,他犯的错只是一个意外,一个插曲。从我知道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从心里原谅了他,我很清楚他的品性。”
“那后来呢?”我问。
“后来和之前没太大区别,我俩都继续在受教育,只不过我在学校,他在戒毒所。等到快高考的时候他还没回来,他在戒毒所已经好几个月了,我也不知道他情况究竟怎样。后来他父母求情,校方终于出面,戒毒所方才允许他暂时先参加高考。高考前一天他被放了出来,最后一门考试刚结束他又被带回了所里接受教育。据说没多久由于表现尚可,戒毒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才出来了。”
我一直觉得,戒毒和戒烟有着某种类似而区别的联系,戒毒带有浓烈的法律含义,在一定层面上属于社会行为,而戒烟则是个人行为。可吸烟和吸毒又不一样,这看上去有些本末倒置,因为吸毒作为一种只危害自身不危害他人的行为被视作违法,而吸烟作为一种危害全人类的行为却只是偶尔受到道德上的谴责而已。也就是说,从个体而言,吸毒比吸烟更具侵害作用,但就公众而言,吸烟的毒害远胜于吸毒。再者,毒品的价格比香烟高昂得多,唯一的劣势就在于它的非法性,而香烟的利润是毒品遥不可及的,在正常的运输和买卖当中,它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从日常宣传就可以看出来,人们经常看到这样的标语或听到这样的口号:珍爱生命,远离毒品;可是关于香烟,顶多在其包装盒上象征性地提示一句:吸烟有害健康,或在公共场所挂一个禁止吸烟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