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
摘要文章详细地论证皇甫谧时代的朝那县治仍在今宁夏彭阳，非今甘肃灵台。
皇甫谧故里之争，不仅是当代人之事，由此上溯到明清两朝的地方史志中，甘、宁两省区12县（区）均有争持，随着近代考古发掘，争持大致归并于灵台、彭阳之争。
两县争持的关键点是：彭阳坚持“朝那县”一直在彭阳县古城镇设置，至西魏大统元年（公元535年）迁甘肃灵台县朝那镇；灵台也承认朝那古县城在今彭阳县，却认为“朝那县”于汉永建四年（公元129年）回迁时落足今灵台县朝那镇（就是说安定郡回迁时将朝那县丢在了灵台），从而论证说在皇甫谧出生前90年灵台就有朝那县。
笔者认为，应当把皇甫谧的生活地与籍贯分开论证，如果两者混同，将是一笔历史糊涂账。也就是说皇甫谧家族的籍贯一直在今宁夏彭阳县古城镇，这是史学界公认的结论。至于皇甫谧生活地在今彭阳或灵台，则有待地下文物的进一步佐证。笔者认为，皇甫谧在今彭阳出生，过继给叔父后随叔父迁往今河南渑池，40岁再返回今彭阳或灵台有待历史进一步考证。
一、灵台的史志记载县治变迁与皇甫谧生活的时代不符
1992年，由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甘肃的由来》一书内《说古论今话灵台》中讲：“约公元前12世纪，黄帝后裔姞姓密须氏，在今灵台西部建密须国，立密须城（今百里镇）”。“约公元前921年周恭王灭密国”。“公元前350年，战国诸侯称雄时期，密须地改名为阴密”。“秦昭王三十五年（公元前272年）灭义渠戎国，始置北地郡，阴密属之”。“汉末魏初阴密县废，曹魏中叶复置，隋大业元年（公元605年）阴密县省入灵台县”。“鹑觚县即灵台县的前身”。“以鹑觚为县名，来自秦始皇二十七年（公元前220年）”，“故城在支村原（今邵寨镇），辖今灵台东部、长武西南及泾川县之一部。汉武帝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又在灵台县西置阴密县”。“献帝兴平元年（公元194年）分安定郡之鹑觚县、右扶风之漆县置新平郡，二年鹑觚属之”。“后赵建武十年（公元344年），于鹑觚县置赵平郡，孝明帝熙平三年（公元518年），析鹑觚县置东阴槃，废帝元年（公元552年）又改为宜禄县。大统中期，鹑觚县治自故城移至今所，大业元年分鹑觚县西部置灵台县，灵台县始名于史。次年又废入鹑觚县。义宁二年（公元618年）又以鹑觚县析置灵台县（治今邵寨）。天宝元年（公元742年），鹑觚县更名为灵台县”。
该文又接着论述：“以‘朝那’为县名，始于西魏。大统元年（公元535年）自原州百泉县徙朝那县治于今灵台县朝那镇（辖今灵台西部、泾川西南）俗称东朝那。义宁二年（公元618年）朝那县废”。当然该书又记述了皇甫谧、皇甫书窑、读书台、张鳌坡皇甫谧墓等史籍。记述事实与县治不相吻合。
从最早的《灵台县志》记载看，建县沿革基本与上述说法一致。灵台第一部县志明万历三十七年（公元1608年）县令张凤池首创，因战乱已逸失；第二部县志是清顺治十五年（公元1658年）知县黄居中编撰，其中《沿革》篇论述曰：“《禹贡》雍州之域，古曰密须。周，密须氏不恭，文王伐之为周地，武王封密，共王遂号国。至秦蒙恬以鹑立祭觚，置鹑觚县，属北地郡（即今宁州）。汉武帝分置安定（即今泾州），为阴密、阴盘、三水县地……隋为鹑觚、阴盘、良原县，属安定。大业元年以安定鹑觚析置，始曰灵台。是年又置良原县，二年省入鹑觚，属安定。唐天宝二年复置，仍曰灵台。”在其以后的沿革史中，未曾提到过朝那县，这正好印证了当年朝那县是侨置，不是迁置。但这部县志对皇甫谧记述有五处，记载了“读书台”、“二贤祠”、“皇甫谧生平”、“墓冢”等轶闻，作为灵台人的历史依据，世人是可以理解的。
细观同时代有关皇甫家族记述的方志，都有以上记载，有的出书时间还早于灵台县志，若都作为各自的依据，那将会争得一塌糊涂。笔者认为，应本着依据客观事实，依据正史记载以及地面遗迹、出土文物、金石碑刻记载来考古论证，不能仅凭方志论证。就是依灵台志说，在灵台立“朝那县”也是皇甫谧死后200多年后的事，至于为什么有皇甫谧的生活记载，只能说明在建朝那县前，皇甫谧在此地生活过一段时间，并且生活时间还不短。
再从今灵台县内学术界的著文来看，很多皇甫谧研究专家也承认朝那县在今彭阳设置，只是于东汉末期迁建今灵台（彭阳人认为县治是侨置，不是迁建），双方争议也在这点。最具典型的当推灵台县文化馆馆长、文博馆员史可晖先生的《古朝那城考析》，文中说：“拜读诸多关于朝那考证的文章，笔者同意祝世林先生西汉朝那县城在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彭阳县茹河北岸及其辖域的观点”，“东汉时安定郡东迁有两次……还旧的安定郡并没有回到原置高平，而是停留在蒙受战争灾害较轻的临泾（今泾川。实际上不是泾川，而是镇原）……朝那县因有西北望族皇甫氏，且在战争一开始就有部分皇甫氏成员迁居今灵台县朝那镇，回迁的朝那县很可能借助其声望，挤占了原来设置在临泾周围一些小县的辖域，暂时落足于今灵台县朝那镇，时间约在公元129年之后的两三年之内”。这个推测在灵台学术界颇为流行，且为甘肃官方认可。笔者一直在想，既然回迁，不可能中途落道灵台，并且灵台的“朝那古城”面积8400平方米，充其量只能算一个民间碉堡，不具备县城的立地条件；一句话，地表遗迹证明不了问题。
二、秦、西汉时对朝那县的记载
《史记·封禅书》载：“自华以西，名山七，名川四”。“水曰河，祠临晋；沔，祠汉中；湫渊，祠朝那；江水，祠蜀”。《史记集解》引三国苏林语曰：“湫渊，在安定朝那县，方四十里，停不流，冬夏不增减，不生草木”。《史记正义》《括地志》云：“朝那湫祠在原州平高县东南二十里”。《元和郡县图志》曰：“平高县，朝那湫”。“今周回七里，盖近代耗减”。明《固原州志》曰：“东海，在州东南四十里。泉流有声，长五里，阔一里。东岸有高庙。余波入清水河。即古朝那湫。”
以上史籍对朝那县湫渊记载均是明确无误的。至于里程变化，是由选择道路和落脚点不同造成的。
又据《汉书》的记载，“安定郡，武帝元鼎三年置。户四万二千七百二十，口十四万三千二百九十四。县二十一，高平、复累，安俾、抚夷、朝那、泾阳、临泾、乌氏、阴密、安定、参羉、三水、阴盘、安武、祖厉、爰得、眴卷、彭阳（今镇原彭阳，一般称东彭阳或汉彭阳）、鹑觚、月氏道”。《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1931版）曰：“朝那县，汉置，后魏废，故城在平凉西北。”《中国历史大辞典》（2000版）曰：“朝那县，西汉置，治今宁夏固原县东南。属安定郡，后魏末废。”《辞海》（1989、1999版）曰：“朝那，古县名，西汉置。治今宁夏固原东南，北魏末废。”《宁夏百科全书》载：“朝那县，秦汉至南北朝县名，今彭阳县古城乡有遗址。先秦为邑名，置县时间不详。西汉初属北地郡，元鼎三年（前114年）又属安定郡。辖境约当今彭阳县全境，固原县南部和甘肃镇原县西北部，三国魏增辖固原县大部，北魏时废。”
以上记载细节有微变，甘肃平凉方志办副总纂张连举在《皇甫谧与安定和朝那县》一文中所说：“可以肯定地说，朝那湫就是仍流传在今固原和彭阳百姓口头上的‘东海子’，也说‘干海子’。又今固原市彭阳县西的古城，有出土文物证实，是秦汉时古城；1977年在古城又出土一件‘朝那’鼎，系西汉时器物。鼎上铭文有‘第二十九。五年，朝那。容二斗二升，重十二斤四两’……铭文中的‘第二十九’系汉武帝即位至铸鼎时的时间；‘五年’指汉武帝元鼎五年（前112年），是年冬十月，武帝曾逾陇山，登崆峒，经安定，临祖厉河。‘朝那’鼎系专为武帝此行而特铸于当时的朝那城，这是一个有力的物证。综上所述，西汉时的朝那县治确在今固原市彭阳县的古城。随着对朝那县初治何地的研究深入，《辞海》1989年版将1979年版对‘朝那’词条的释文‘平凉西北’修订为‘治今宁夏固原东南’，这与中国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先生主持编纂的《中国历史地图集》对西汉时朝那的标示是一致的”。笔者引用张连举的这一段长话，想通过甘肃人的口，将事情说清楚了，再不需要笔者多谈。
三、东汉末、三国初朝那县“三迁三复”的记载
《后汉书·郡国志》载：安定郡，武帝置。洛阳西千七百里。八城。户六千九十四，口二万九千六十。临泾、高平（有第一城高峻所据）、朝那（有湫渊，方四十里，停不流，冬夏不增减，不生草木。郭璞注《山海经》曰：“泾水出县西笄头山，入渭”）、乌氏（有瓦亭，牛邯军处）、三水、阴盘（旧有阴密县，《山海经》曰：温水出崆峒山，在临泾南入河，郭璞曰“水常温”）、彭阳（同西汉彭阳）、鹑觚（故属北地）。
东汉虽经战乱，安定郡治移临泾，但郡迁县不迁，所辖县数额减少，又从地理位置分析，安定郡应当包括今天的固原市、平凉市和镇原县，朝那县治仍迁回今彭阳县。
东汉末期安定郡及辖县是“三迁三复”，不是灵台人论述的“两迁一复一落”。安帝永和五年（公元111年）三月，因羌族起义，安定郡一迁美阳。顺帝永建四年（公元129年）九月，朝廷诏复安定等三郡，外迁百姓各归本县，并修城郭，置驿候，浚渠屯田，朝那县城亦一复今天的宁夏彭阳古城镇。
永和六年（公元141年）二迁扶风，实际同第一次迁徙地相同，史籍记载不一样，原因是行政区划变动所致。桓帝延熹四年（公元161年），三公举皇甫规为中郎将，统帅关西兵讨羌，斩首800余，降10万众，规将安定太守孙儁下狱处死（因孙对羌人降众乱杀乱捕，破坏了朝廷对羌政策），第二次招还外迁各县居民返回。灵帝建宁元年（公元168年）正月，段熲讨伐先零羌，在原州平高逢义山斩首8000，基本保证了安定郡的安定。建宁二年夏，段熲部将田晏夏育领兵5000攻破羌人所居的瓦亭山，羌人东走。段熲分散安置降羌4000人于安定（含今彭阳）、陇西、汉阳三郡。在安置过程中，也复迁了一部分原县域居民。
汉灵帝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二月，黄巾起义爆发。十月，北地郡羌族起兵响应，起义军杀死汉军护羌校尉冷征。继之，汉军以北地郡将灵州人傅燮为安定郡都尉。中平二年（公元185年），韩遂、边章等领数万兵进攻三辅，汉中郎将董卓、副车骑将军皇甫嵩率军抵御。中平四年，韩遂杀死边章，羌人军队自乱，汉羌基本进入相持阶段。汉献帝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安定郡治三迁临泾（今甘肃镇原，今彭阳县仍属安定朝那县），凭六盘山、黄峁山为险阻与北边羌人相抗衡。汉献帝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关中将领韩遂、杨秋等率军反叛曹操，曹操派曹仁、徐晃领兵征讨。九月，马超、韩遂率残部逃回陇西，杨秋逃至安定。十月，曹操和夏侯渊、张郃等领兵北征，围攻安定，杨秋率军出降。十二月，汉阳、北地、安定诸郡相继归顺，曹操自安定郡撤兵。操遣毌丘兴为安定郡太守。曹操在其任职前，要求毌丘兴不要主动派人与羌胡联络，“羌胡与中国通，自当遣人来，慎勿遣人往”（见《三国志·魏书·武帝纪》），以避免羌胡为牟私利者所利用。毌随即进行编户屯练，招还外迁县民回乡定居。此时，皇甫家族也有一部分人第三次回迁。当时皇甫谧父母也在回迁之列，回迁4年后生下皇甫谧，后过继给叔父，有可能迁移到今灵台居住。三国初年，今宁夏南部属魏国安定郡，北部为鲜卑、匈奴、羌族驻牧之地。三国鼎盛时期，宁南的高平、朝那、乌氏三县仍属魏国安定郡。
四、正史对公元215-282年的朝那县及皇甫谧家族的论述
《晋书·地理志》载：“晋初，于长安置雍州，统郡国七，县三十九，户九万九千五百”。“安定郡，汉置，统县七，户五千五百。临泾、朝那、乌枝、都卢、鹑觚、阴密（殷时密国）”。惠帝即位（公元290年），改扶风国为秦国，徙都。建兴（公元313年）之后，雍州没于刘聪。及刘矅徙都长安，改号曰赵，以秦、凉二州牧镇上邽，朔州牧镇高平，幽州刺史镇北地，并州牧镇薄坂……及姚泓为刘裕所灭，其地寻入赫连勃勃。勃勃僭号于统万，是为夏（公元407年以后之事）。
从以上史志可以看出，皇甫谧生活的时代（公元215-282年），正是曹魏及晋武帝时期。这一段时间，战争主要在关中及中原地区，相对北边安定一带较为稳定，这为皇甫家族回迁创造了一个前提条件。
在这期间，虽然有几次羌人起事，但都在朝那县外，相对安定郡的几个县战事比中原少。太康元年（公元280年），晋武帝灭吴国，统一中国，调整全国郡县制，共分为19州173郡，今宁夏南部为雍州安定郡之朝那县、乌氏县、都卢县（今隆德县境），也就是今天彭、泾、隆三县地界。今宁夏北部仍为鲜卑、匈奴、羌族部众游牧之地。
皇甫谧生于汉末，长于曹魏，死于西晋，一生经历了封建地主阶级杀伐攘夺的大混战期；大军阀集团残杀，当权人士得失急躁，广大人民生死无常，“魏晋之际，天下多敌，名士少有全者”。残酷的社会生活环境铸就了皇甫谧坚强的意志和高尚的人格。
近年来，对皇甫谧生卒之地众说纷纭，但他的出生地和籍贯是朝那（今宁夏彭阳县古城镇）无疑。至于生活地和墓地，还有待进一步考察论证，目前有墓之说仅限于灵台一地。皇甫谧的学术贡献和精神遗产，特别是他在针灸医学方面的突出贡献，不仅开创了世界针灸医学发展的新时代，而且影响到其他社会事业的发展。让我们重振雄风，在皇甫谧的故里再建历史丰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