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所陌生的
卢辉敲门进来，一室的烟雾缭绕，呛得他狠狠咳嗽了两声。
办公桌后的人正埋头翻着手里的卷宗，抬头瞄了他一眼，“什么事？”
卢辉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这是利莘前妻的资料。”
“嗯，放下吧。”
卢辉将东西放下，看着眼前形象邋遢的人，忍不住道：“队长，你有两天没回家了吧，我冒死提个建议啊，你是不是先回家洗个澡再来？”
大热天的，办公室里面开着空调又抽烟，味道可以想象有多糟糕了。虽然干他们这一行常常需要熬夜加班，但也不需要这样拼命的吧？
叶明峻闻言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再低头瞄了瞄自己的衣服，想想也是该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了。
未作犹豫，他将手里的卷宗收拾好放进抽屉，拿起卢辉刚刚递来的文件夹，起身出门。
他走到门口，想了想道：“我等一下就不回局里了，有事打我手机。”
往停车棚走的时候，他一边随手翻开手里的资料来看。上面的人有着中规中矩的名字和长相，看起来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翻到第二页看到上面写的一行字之后，他缓缓蹙起了眉。
资料显示，利莘的前妻林芳曾患有严重的忧郁症，半年前才从疗养院康复出来。
警方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找她，可是遍寻未果，可见她是故意在躲避警方，这也让她的作案嫌疑更大了。
他的直觉，总感觉夏楠的刻意隐瞒，一定是和林芳有所关联，所以他一直都不曾放弃从她那里寻找案件突破口的决心。
利莘案件的悬而未破让夏楠这段时间都处于被媒体追逐的状态中。可是工作还是要继续，通告也依旧丝毫不能减少地上。
而夏楠对待整件事的态度一直都是回避的，偶尔被媒体逮到追问，她也都是直接无视问题。经纪人陈昭已经不止一次要求她召开记者会来澄清这件事，她的态度是清者自清，在警方没有给出最后的定案之前，她说任何话都只是白费口舌平添话题而已。
今天的工作是在市郊一处公园里为之前的广告补一些镜头，好不容易才避开了记者，一路行车抵达了目的地。
工作人员还在忙着布景，她就坐在车里补妆。
助理阿岚从车窗探头进来，关心道：“夏楠姐，你早上就没吃东西，要不要我去给你买一点吃的来？”
夏楠被她一说，倒真的感到肚子饿了，于是笑了笑回道：“好，随便买一点就可以了。”
阿岚刚走，有人拉开了车门，是经纪人陈昭。
他俯身看了一眼车里的情况，问道：“好了吗，那边也准备开拍了。”
夏楠没有看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弯腰下了车，直接朝拍摄区那边走了过去。
陈昭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渐渐转沉下来。
俞夏楠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当初是看重了她身上的个性。而如今她已然敢把这份个性撒在他身上，只怕火候还嫩了一点。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拍过一半的时候，导演要求换景，助理阿岚这才瞄准空闲将吃的东西送了过来。
“旁边的小商店里只买到了面包，你先凑合着吃一点吧。”明星都只是看着光鲜亮丽，私底下必须付出的艰辛却是外人无法看到的。
夏楠的性格也只是表面看起来很难伺候，私底下其实并无任何明星的架子，对待日常生活的要求仅是能过得去就行了。
接过面包和牛奶，她朝阳伞底下走过去。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各自忙着，阿岚虽然随后跟上，却也没料到会突然从旁边冒出一个人来。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只听到夏楠突然叫了一声，待所有人反应过来，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已经迅速跑开了。
阿岚离得最近，看着刚才那一瞬发生的状况，吓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迅速奔到近前，就见夏楠正拿衣袖擦着脸上的水渍。
还好，只是水而不是硫酸之类的，否则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有人反应过来，拔腿就要去追那个跑远的肇事者，被夏楠一把拉住。
“算了。”
陈昭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没想到夏楠会是这样的态度，困惑了一下便了然道：“你认识她对不对？”
夏楠接过阿岚递来的纸巾擦着脸上的水渍，神色如常地回道：“不认识。”
陈昭并不相信她的话，“那就报警。”说着就要拿出手机来。
夏楠看了他一眼，蹙眉道：“你觉得我最近的负面新闻还不够多吗？”
没再等他回话，她已经走向导演那边，说道：“可以继续拍了吗？”
全场安静，连导演也是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转身招呼所有人继续开工。
陈昭沉默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冷然一哂，翻出手机的号码，拨了出去。
拍摄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结束。
夏楠听到有工作人员在一旁窃窃私语，她知道是在议论刚才的事。她神色如常地走到车旁边，对陈昭说道：“反正今天也没有通告了，我不回公司了。”
说完就转身朝公园出口走去，而陈昭也出乎意料没有出言阻止她，只是对着她的背影嘱咐了一句：“自己小心点。”
夏楠的脚步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才继续朝前走去。
郊区地段，来往的出租车并不多，偶尔看到一辆还都是坐了人的。
其实她这样落单一个人离开，说起来极不安全，刚才那个泼她水的人完全有可能还蹲守在某个角落里，随时再给她来个第二次行动。可是她也不担心，之前对方没有对她实施真正的伤害，可见只是故意想吓唬她一下而已。
架上墨镜，她开始沿着马路朝前走，边走边等空车经过。
有辆车迎面而过，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之后，只见那辆车一个利落地掉头，转换了行车的方向，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她瞄了一眼白色的车身和车门上那两个蓝漆喷上的大字，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上车，有话问你。”不见平日里的嬉皮笑脸，非常干脆的语气和态度。
当唤他们家的阿猫阿狗呢，他找她她就要乖乖配合吗？
充耳不闻，继续走自己的路。
身后传来甩车门的声音，有人几个大步，拦在了她的面前。
“俞夏楠，我是以警方的名义找你谈话，请你端正自己的态度。”
夏楠一点也没有被他冷眉冷眼的样子吓倒，心里嘀咕的却是他沉着一张脸的样子真难看。
“我又犯什么事了，叶警官？”
“你的经纪人刚刚报案，说你险些遭人泼硫酸。”
她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叶明峻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还有没有一点危机意识？
夏楠见他眼中已经闪现怒色，知道此刻再继续惹他绝对不是明智之举，于是迅速道：“不是硫酸，只是个恶作剧罢了。”
叶明峻蹙眉看了她一眼，不再跟她继续废话，直接拉着她的手往车的方向走。
“你干吗……”
抗议声被淹没在“啪”的关门声中。
“虽然我跟你认识，但我打个出租车的钱还有，所以犯不着你发扬风格捎我一程。”
他从另一边坐了进来，发动车子，“你想太多了，我是要带你回警局问话。”
夏楠很不满地撇了下嘴。
又来这一套，警察就有权利随便抓人问话的吗？
“我要回家，你再带我去警察局的话，我真要找我的律师来跟你谈了。”
他嗤了一声，她的那些小聪明和巧言善辩倒是知道用在对付熟人上。
“也好，我送你回家，直接跟罗老师谈。”
“你就不能换点新鲜的招数吗？”总拿母亲来威胁她，也不想想最近报纸上都是相关新闻，妈妈早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能老实点回答我的问题？”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过了。”
“你认识利莘的前妻对不对？”他突然冒出一句。
夏楠怔了一下，“那又怎样？”
“你最近受到的一些威胁事件，是不是她做的？”
“你们警察办案都是要讲证据的吧？胡乱猜测当心人家告你诽谤。”
“你为什么要维护她？”
“你为什么非要追着我来查案？”
一个刹车，车子停在了路旁。
她也不退避，抬着头与他对视。
“要不是因为案子牵涉到你，我早就公事公办把你关到局里调查了。”公私分明在他看来都是说得冠冕堂皇，他自认做不到，至少在对待至亲的人时，他不够理智。
夏楠看着他一脸无奈的表情，忽然心里一阵委屈酸楚。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这样，摆出关心的样子，一百个人在你心目中也永远都是一个态度！”心里堵着一口气，积得多了，就快要爆发出来。
他有些困惑于她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关心你，是因为你是罗老师的女儿……”
她看着他，嘲然一笑，移开目光直视前方，泄气道：“你如果真觉得我有问题就尽管来调查吧，把我抓起来也无所谓。反正我最近够烦了，刚好蹲大牢休息一下。”
“夏楠，你该知道，事实再掩饰也总是存在的，我不想将来在被告席上也看到你。”
她闭上眼睛，把脸转向了车窗外。
罗素芬记得，女儿跟自己这样窝在一起睡觉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
孩子爸爸走得早，她从小就独立，母女之间虽然亲近，却感觉在情感上，其实是孩子照顾她这个母亲更多一些。
女儿走上演艺这条路完全是偶然，只是当了艺人之后，母女两个聚在一起的机会就变得少了，更逞论还像许多年前那样躺在一个被窝里聊心事。
“妈，你和爸爸是从小就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对吧？”
“是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两家大人认的亲家，我和你爸爸都不反对，就走到一起了呗。”她看得出来，孩子今天的情绪不对，想必是这段时间的事情给闹的。
“可是，不喜欢的话怎么能够生活在一起呢？”
“所以，肯定是喜欢的，才会默许。”
夏楠想象着那个年代属于父母之间的那份最美好的感情，觉得很温馨，可是想到父亲，眼眶就忍不住红了。
“楠楠，谁给你委屈受了吗？”都说母女连心，她虽然不明缘由，却感知到了女儿的低落情绪。
“妈，你为什么没帮我也定个娃娃亲呢？”
“说什么傻话，我要真给你定，你长大之后还不跟我闹翻了啊？”
她握着母亲的手，在黑暗里摇头，眼泪不知怎么就流了出来。
“妈妈，最近我觉得有点累。”
只有在委屈跟母亲撒娇的时候，她才会叫“妈妈”。
“那就换个工作吧。妈知道你的性格其实不适合做公众人物，那时候为了挣钱还债才签的合同，现在合同也快到期了，安定下来去继续念书，或者找个自己喜欢的事情做，怎么样都好。”
“嗯，好。”
并不是在虚应母亲，她其实也有了这样的打算。如今家里的日子也算过得去了，她想过回自己喜欢的生活。
然后，理直气壮地去喜欢自己喜欢的人。
新的一天，警局里照样忙碌。
叶明峻刚从局长办公室里走出来，老远就看到卢辉朝他这边跑了过来。
“队长……”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事？”
“利莘……利莘的前妻来自首了……”
此话一出，连叶明峻也愣了一下。
利莘的案子，警方调查的方向虽然直指他的前妻，但目前为止并未找出任何足以定案的证据，她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选择自首？
未作犹豫，他立刻大步朝审讯室走去。
推开门，有警员正在给林芳做笔录。
叶明峻安静地站在门口看了一会。
方凳坐着的人，看起来要比照片年轻一些，身形瘦削，眼神游离，可是似乎很敏感。
他推开门的时候，她缓缓地抬了下眼睛，看了他一下。
审讯的警员连着问了几个问题，她却始终只重复一句话：“人是我杀的。”
叶明峻走了过去，对同事使了个眼色，同事出去了，他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林芳看着他，又重复了一句：“人是我杀的。”
他却没有继续她的话题，随手将笔录的本子合上了，微笑着问她一句：“要喝点水吗？”
林芳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回道：“给我一杯咖啡。”
“只有速溶的，可不可以？”
看到她迅速地皱起眉，很嫌弃地摇了摇头。
他扬了下眉，淡然一笑，对门外喊道：“卢辉！”
卢辉推开门问：“队长，什么事？”
“开车去外面的咖啡馆打包一杯咖啡回来。”
他转过头来，问对面的人：“现在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林芳的目光有些呆滞，依旧重复着那一句“人是我杀的。”
“那你下毒的动机是什么？”
“他该死。”
可是说完之后，她迅速又开始摇头，“不是……其实他一点也不该死，是我……错怪他了……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
叶明峻迅速在脑子里整理她话里的信息，嘴上安慰道：“你不要太激动。”
林芳抬头看着他，伸出手来，掌心里一张折叠的信纸。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翻开来看。
“我以为他变心了，利用完了我就把我丢到了一边，事实上只是因为我们互相误会太深……”
叶明峻看完信，再看着眼前这个神色苍凉的女人，终是感到几分唏嘘，重重叹了口气。
夏楠赶完一天的通告，回到住处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眼角的余光突然感到有道人影出现，吓得她从头到脚一凉，钥匙也“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对方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懒散地靠着墙，看着她微笑，“怎么胆子这么小，吓成这样。”
夏楠白了他一眼，弯腰捡起钥匙，一边没好气地回道：“深更半夜突然从别人门前冒出来，明明是你行为诡异应该检讨才对吧！”
门开了，她看了身后的人一眼，依旧靠在那里没动。
她做了个深呼吸，转过身，“你是打算站在这里给我当一晚上的门神吗？”
他撇嘴一笑，“没得到你的允许，万一被你告私闯民宅，那我不是知法犯法吗？”
他跟在她身后，走进门来。
她将钥匙和背包统统扔在沙发上，丢了一句“想喝东西自己去冰箱拿”就转身进房间去了。
叶明峻也完全没有做客的自觉，走到冰箱前拉看门看了看，摸了两罐啤酒出来。
不一会房间的门拉开，夏楠换完衣服走了出来。
见到他居然在喝酒，于是下意识一蹙眉。
“这么晚了喝什么酒，也不怕伤胃。”她也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盒牛奶出来。
走到他对面坐下，跷起腿摆出恭候的姿态道：“说吧，又有什么问题要来质问我？”
他灌了一口酒，抬起眼与她对视，缓缓开口：“你选择沉默，被警方怀疑，被外界误会，被林芳恐吓，还是宁愿保护她是吗？”
夏楠的脸色沉了一下，没有说话。
“林芳今天已经去警局自首了，说毒是她下的，并且带去了没用完的那些毒剂佐证。”
夏楠绷紧的表情裂出一丝无奈之色。其实她也知道这件事是无法永远隐瞒的，但是至少她不会让这件事从她这里泄露出去，却没想到林芳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面对结局。
她叹了口气：“利莘说，他和林芳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已经无法做到互相信任。林芳曾一度认为利莘是为了摆脱她才将她送去疗养院，而且故意迟迟不让她出院，其实那都是林芳自己幻想出来的。”
“利莘死之前的那天晚上，他找你出去，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夏楠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想到整件事的始末，心中莫名一阵酸楚。她原就是感性的性格，才会放任自己在这件不相干的事情上，扮演了一次转移外界注意力的幌子角色。
“他请求我不要跟林芳计较，也说了他们之间的故事。”
贫困的小子靠娶了富家小姐发迹，不相称的出身导致的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猜忌。事实上，两个人之间是存在爱情的，否则早就散伙各走各的路。利莘如果真的卑鄙，对付一个养病在床的女人实在易如反掌，和她离婚也不是什么难事。其实他的花名在外，多半也只是生意场上的逢场作戏。
事后想想，只要再多那么一分的冷静和信任，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悲剧了。
夏楠看着别人的故事，除了唏嘘，更多的是惋惜和心酸，替他们不值。
她看向对面的人，才发现居然两罐啤酒都已经空掉了，连忙道：“不准再喝了，回头醉死过去谁来把你拖回家？”
他淡淡笑了笑，也没有再起身去拿酒。
夏楠觉得，他今晚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你今天看起来有点反常，不会是也为这件事感动到了吧？”
见他没有反驳，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她莫名地心里一紧，不知自己是不是被眼前的这个人，触动到了。
“你一个大男人，也会为这种事感慨吗？”
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夏楠，你的爱情态度是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来呢？
可是对她来说，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是吗？
“我相信这世上总有一个于我来说是对的人。”
他沉默了片刻，才又道：“那你已经遇到那个人了吗？”
“为什么突然一直追问我这个问题？”
他将空掉的易拉罐拿在手里，缓缓捏扁，抬头对着她扬眉一笑，道：“身为熟人，关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也不为过吧？”
夏楠嗤了一声，心中已经了然，分明他是在有意地将话题从他自己身上移走。
“我的爱情态度你看不穿，但你的我却看明白了。感情面前，你要么就是毫无经验，要么就是经验太丰富到已经麻木，所以才会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叶明峻觉得自己应该抗议一下，因为她说这话实在有小瞧人的嫌疑。
“我呢，虽然不至于经验丰富，但好歹以前也谈过恋爱。我都一把年纪了，请不要质疑我还是个没开窍的木头。”
是吗？也许是吧。所以他若不是太糊涂，就根本是太精明了。因为精明，所以很会装傻。
面对这样一个态度，她说再多也毫无意义。
“你来就是为告诉我，我的嫌疑人身份已经撤销了吗？”
他顿了一下，“没错。”
“很感谢。时间很晚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就不送你了。”开始下逐客令。
他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
她一直都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拉开门，在他走出去之前很低声地说了句：“叶明峻，也许是分开太久了，我已经无法看到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的脚步并无丝毫停滞，带上门走掉了。
那句话，他也许听见了，也许没有。
也许是明明听见了，却故意选择了无视。
这世上的感情状态无非就那几种，两情相悦的，各怀心思的，还有就是一厢情愿的。
感情面前，可以争取，却不必强求。
如果争取之后还是错过，便是真正的无缘分。
那晚和母亲谈心，让她懂得了一个道理。感情若想长久，就必须只能是两情相悦才会感到幸福，就像父亲和母亲那样。
反之，只会是一件伤人伤己的傻事。
她不希望自己走到那样一条困缚的路上去。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在媒体前做个澄清比较好。”
夏楠坐在椅子上化妆，陈昭双手环胸站在一旁。
“好不容易风波平息了，我想没道理再去掀起它吧。”摆明了不合作的态度。
陈昭的目光再次转沉，看来她是仗着合同即将到期，越来越不肯好好听话了。
没有再跟她废话的心思，直接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扔到梳妆台上，“随你怎么想，总之这个栏目的通告已经敲定了，明天下午去录。”
夏楠也没有动火，慢条斯理地拿起来看了一眼，原来是本城卫星频道一档收视率很高的谈话类节目。
“你觉得我应该去说些什么？”她将纸张丢了回去。
镜子里，陈昭的表情已经是完全失去耐心的样子，拧眉瞪着她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要我教你吗？夏楠，怎么说你也是我带出来的，我可没有教过你如何造反。”
她冷淡一笑，“会不会说错话，我可不敢保证。”
“俞小姐，你该不会是忘了，还有几个月你跟公司合同才到期吧？”
夏楠脸上的笑越发冷淡。
不错，只有几个月了而已。
就再忍最后这几个月。
“当然，所以你放心，我会去。”
休息天，难得叶家兄妹三人都在家。
小妹负责做饭，大哥被指派出去买调料了，留下叶明峻一个人游手好闲地待在客厅里看电视。
倒不是他在家里的地位有多崇高，而是大哥和小妹都看出他这几天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于是有志一同地放了他一马，让他暂时当个吃闲饭的。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叶明琛提着购物袋回来了。走到厨房把东西放下之后，转身走回客厅，往叶明峻身旁一坐道：“有件事谈一下。”
叶明峻心思都放在电视上，随口应着：“嗯，什么事？”
叶明琛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随意地道：“我刚才在超市碰到薛阿姨了。”
旁边的某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准确地说他是完全没有自觉这件事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问我，你跟他们家汪伟琪什么时候结婚？”
叶明峻这才被引起了一丝注意力，看了大哥一眼，“这话不是薛阿姨问的吧？”
依他看更像是大哥才会问的话。
叶明琛假笑着回道：“你认为我会问这么没技术含量的问题吗？”他好歹也是名律师，怎么可能会连这点问话技巧都没有。
“我跟汪伟琪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大哥你别跟着瞎掺合啊。”先声明清楚。
叶大哥露出狐狸一般的奸险笑容，“我没那么闲。”
他故意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但是薛阿姨请你明天晚上去她家吃饭，注意，是只请你一个人。”
典型的雪上加霜心态。其实在他这边，二弟和小妹的感情问题他自然不会干涉，可是眼见二弟年纪也不小了，跟汪伟琪又是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很般配，能发展成一对璧人也挺好的。
叶明峻往沙发上一靠，露出头疼的表情。他一直都把汪伟琪当朋友和妹妹看，一直都只当是她一时糊涂才误将对他的感觉认为是喜欢，可是如今看来，小丫头似乎是动真格的了。
电视上刚播完了一轮广告，开始播一档颇具知名度的直播脱口秀节目。
他无意识地扫了一眼，却因为看到片头打出的一个名字而怔了一下。
已经开场，主持人开始说开场白。等主持人说完之后，镜头调转，屏幕上出现了俞夏楠的脸。远景拉开，白衬衫牛仔裤帆布鞋，清新随意的打扮，在他看来却是最适合她气质的一种状态。
一旁的叶明琛见他神色古怪，调侃道：“你什么时候也对这种女性访谈节目感兴趣了？”
叶明峻应付了一句：“随便看看。”
叶家小妹从厨房里伸出头来喊：“谁来帮忙端下菜，准备吃饭了。”
叶大哥起身走了过去，留下叶明峻一个人还是在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看。
原来这一次的节目，她正是为了回应之前的“利莘案件”而来。
主持人问：“俞小姐，是否那些八卦报道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和伤害？”
俞夏楠微笑着回道：“其实并没有，因为那些报道有大半情况是真实的。”
此言一出，不光是观众，连主持人也是明显一愣。
“今天借着直播，我想向我的歌迷和影迷致谢，谢谢他们无论在我风光还是失意的时候，都一直坚定不移地支持我……”
叶明峻关了电视，进房间取了外套和钥匙，大步朝门外走去。
小妹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见状连忙喊：“哎？都吃饭了你还要去哪儿啊？”
叶明峻回了句：“别等我吃饭了。”
说话间已经带上了门，留下叶大哥和叶小妹两个人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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