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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内情

从少林寺出来,忽然感觉脸上有凉凉的东西飘过。抬起头,叶轻歌忽然欢呼了一声:“看!蒙大哥,下雪了!”

蒙羿牵着马在一边走,看她那雀跃的模样,慢慢地,神色便柔和了下来,点点头,却没说什么。叶轻歌撇了撇嘴,顾自仰着脸,抬了手去接那雪花,然后再鼓着腮帮子使劲往蒙羿身上吹,看他一脸无奈,得意地格格直笑。

是的,下雪了。漫天鹅毛般的雪花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过不了多久,远远近近的风景,整个世界都仿佛罩上了这样一层柔和的白雪。路边的幼童嬉戏着,笑声,打闹声飘得老远。

在风雪中走了一阵,两人的衣物上,鬓发上,眉角上也都是星星点点未融化的雪花,很有苍莽的味道。

蒙羿转头看看身边的少女,见她满头碎雪,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拂去头上的雪。叶轻歌也不避开,只是偏着头笑问:“呐,是不是已经白发苍苍,像个老婆子了?”

蒙羿不知道她又在转什么念头,愣了一愣,说:“有些。”

叶轻歌只是笑着点头,“嗯,因为蒙大哥看起来也像是老头子了……”

如果能就这样一直在一起,一起慢慢地变成老头子和老婆子,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呢,对吧,蒙大哥?

大雪一直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路上行人也少了很多。不过这对他们两人来说,却不见得是件坏事,至少在行动上便自由了许多。

然而这一日,在前往武当的路上,叶轻歌却一反常态地从早上起便有些恹恹的,做什么都是无精打采。要不是蒙羿及时扶住,就连骑在马上都差点摔了下来。

“怎么了?”蒙羿自然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关切地问。

其实何止他不解,叶轻歌自己都是莫名其妙,只知道心情奇异地有些沮丧,而肚子,更是从清早开始就一直在若有若无隐隐地疼。偶尔来一阵剧烈的,更是心如刀割肝肠寸断一般,好生难过。

不过对着蒙羿的关切摇摇头,她只能凝着眉头说:“大概是什么东西吃坏了吧,没关系的……啊,不会吧?”

一句话还没说完,电光火石间,她却忽然记起某件事情来,不由掩口轻呼,面色惨白。

不要吧,在这当口?!

可是,算算时间的话,好像的确也差不多了……

蒙羿见她好好说着说着,忽然脸色剧变,同样吃了一惊,沉声问:“真的受伤了?”

“没有没有。”叶轻歌赶紧大力摇头,见他依然不解,只得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我只是……呃,其实……”

啊啊啊啊!可是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啊,这种事!

好在蒙羿毕竟不是毛头小子,起初虽然莫名其妙,但很快就露出醒悟的神色。

叶轻歌又羞又惭,小腹更加翻江倒海般痛了起来,只痛得身子也忍不住微微蜷了起来。

这突发的状况直接导致了蒙羿当机立断地决定,今天他们就先在这家镇上的客栈里停留一天了。

叶轻歌听他如此决定,吃了一惊,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微弱地发出反对:“不,蒙大哥,别耽误时间了……我熬一阵子……也就没事了……”话音未落,又是一阵钻心的痛,下半截话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蒙羿只见她脸色都成了一片煞白,哪像是过会儿就没事了的样子?当下不由分说就当先跳下马,牵马向客栈走去。叶轻歌还想坚持,他却难得地温声说:“也不急在这么几天。”

早了解了他说一不二的性子,何况,自己那些话,的确只不过是硬撑而已,腹中仿佛有谁拿着一把小刀细细地刮啊刮,偶尔恶作剧地重重一拧,疼得脑子都成了一片空白,因此,默默地点点头,捂着肚子,叶轻歌终究没再做徒劳的坚持。

一碗热姜茶下去,疼痛终于稍稍缓解了几分。蒙羿直等她好转之后才自行去集市上补充了些干粮食物,留她在客栈中休养。

停留了一日,次日叶轻歌便已经恢复了生龙活虎。两人于是又一大早离开了那小镇,继续朝着武当山进发。

出城没多久,路上行人更见稀少了。偌大的官道上,除了几行杂沓的脚印之外,竟像是再没有别人了。忽然间,蒙羿微微皱了皱眉。

叶轻歌立刻察觉到了,茫然问:“怎么了蒙大哥?”

蒙羿压低了声音,简单地解释:“被人跟上了。”

呃?!叶轻歌心里一跳,本能地回头一看,身后果然跟着两个行踪诡异的人物。大概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会警觉,再加上雪地上无处藏匿,两个跟踪者虽然吃了一惊,却仍然不闪不避,竟像是有恃无恐的样子。

叶轻歌不由紧张地问:“那咱们要不要再回去镇上吗?”好歹那里人多,逃起来也比较方便。

蒙羿摇头,“来不及了!”

说到那个“了”字,忽地将她拦腰抱起,足尖在马背上一点,像一支箭一般向着道旁的密林中射去。后面那跟踪的人不料他说走就走,毫无预兆,一下子乱了阵脚,顾不得继续隐藏,便哇哇乱叫着追了上来。

这一下现了形,却哪里只有两个而已?!

叶轻歌穿过蒙羿的肩头往后看去,紧张地在心里数着:十八、十六……十二……六、五……三……

为什么人会越数越少了呢?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功力不及蒙羿,被暂时甩在了后头……

然而叶轻歌却仍然高兴不起来,再怎么无知,她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而已。蒙羿如此带了她狂奔,真气消耗极大,绝不可能长久下去的——

生平第一次,叶轻歌恨极自己为什么会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始终无能为力,好没用……

想当时在丞相府中,自己还信誓旦旦对他保证过,一定会努力不成为他的累赘的……可是,结果还是拖累了他这么多……

叶轻歌越想越是难过,再抬头时,他们身后却已经没一个人追得上了。蒙羿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吸了口气,拔空而起,把叶轻歌放在了一株粗壮的树枝上。

叶轻歌已隐隐猜到了他的意图,果然,只听他沉声说:“呆在这儿别出声,等会我再来接你。”

叶轻歌又惊又忧,然而知道这是唯一不让自己成为他累赘的法子,只能装出坚强的模样,乖乖地点头,“嗯。”

蒙羿才转身,却又感觉她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转头,是她小狗般可怜巴巴的眼神,“你一定会好好回来的,对不对,蒙大哥?”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未发,只是重重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没过多久,那群追兵便咋咋呼呼地从树下追过去了,甚至都没有停下来抬头看上一眼。

七百二十九……八百六十一……啊,数到哪里了?

叶轻歌坐在树枝上,一遍又一遍地从头数着眼前那些像是永远也数不清数目的叶子。

可是为什么,蒙羿他依然还没有回来?!

四下寂静无人,只有轻风拂过树梢的细碎声音。她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然而正是因为不知道,因而这等待,也就变得分外的漫长难熬。

想到蒙羿临去前的那眼神,心里更是打颤。赶紧安慰自己,不会不会的,就算是对方人多势众,可是根据穿越定理,她叶轻歌既然是穿越过来的,那么自然是女主,那她所喜欢的人,也就是毫无疑问的男主了,又,根据男主不死定律推出,身为男主的蒙羿,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下面树丛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不由大喜过望,失声叫了出来:“蒙……”

才出声,她就猛然醒悟过来,想到蒙羿临去前“别做声”的叮嘱,不由悔恨交加,只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

树下哪有蒙羿?正仰头惊讶地往上看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形容姣好,衣着富丽,只是全身上下却都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邪气。

才打了个照面,叶轻歌心里就忽然打了个突——

奇怪,这个人,竟像是在哪里看到过的!

身形也很熟悉……重要的是那种眼神,肯定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的……这样又凶狠又****的眼神……

那人起初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一下子摆出了戒备的姿势。等到看清了只有叶轻歌一人,又环顾周围确认之后,他方才哈哈一笑,又惊又喜地开口:“哈哈,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叶轻歌蓦地瞪大了眼,她终于记起来了!

“是你!你就是那个高……高笑齐!”

高笑齐笑得却很是愉快,“不错不错,正是本公子。自从那夜匆匆一面后,美人啊,你就让我朝思暮想,念念不忘到了今天,没想到咱俩还真是有缘哪,居然阴差阳错地又让我见着了!”

叶轻歌又惊又怒,“就是你和朱凌霄合谋陷害了蒙大哥,对不对?!”

高笑齐略略皱眉以示不满,“合谋?说得可真难听。就凭那朱凌霄,他可能想得出这么完美的计谋吗?哼哼……不过,美人儿,你就别再一口一声那个姓蒙的家伙了,还是先为自己打算打算吧,来,先告诉本公子你的名字?”

叶轻歌低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厚颜无耻的恶人,镇定地问:“我的名字?你想知道?你真的想知道?”

见对方饶有兴致地点点头,“好吧……”

她深深吸了口气,蓦地,“啊——”一声绵长的、凄惨的尖叫,顿时吓得附近栖息的鸟儿一同扑簌簌飞了起来。遥远的群山中传来了遥遥的回音:“啊——”

那高笑齐却是不慌不忙的模样,只等她惊叫完后才笑着说:“如果你是想用这声叫声,把别人引来,那么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美人儿,你那蒙大哥,现在只怕已经被那些江湖人士砍成十段八段了,有这精力,还不如留着等会儿叫。”

“你放屁!”叶轻歌横眉怒目,一时气得口不择言。

高笑齐又是啧啧两声,大惊小怪地皱着眉摇头叹气,“哎呀哎呀,好好的一名貌美如花的少女,竟然说出这样粗俗的话来,看来今后还得好好调教调教……”

蒙羿为了不让人发现,特意挑的这一树枝,少说也有十来米高。然而此时也不见那高笑齐如何动作,便已翩然飞起,立定在了那枝头上,笑容可掬地朝她伸出手来,“好了好了,来,现在先乖乖跟着本公子回去吧。”

叶轻歌一闪身,避开他的手,继续怒目以对,“呸!做你的千秋大梦吧!”

情绪太过激烈,一不小心树枝晃了一下,赶紧抓住身边的枝条,下意识地往下面看看,她的脸色不由自主地白了一分。

高笑齐看得有趣,笑着说:“哦,当真?”

故意重重晃了一晃。脚下的树枝也便跟着晃了几晃。看着叶轻歌慌乱地闭上了眼,他得意地扬声大笑,“别逞强了,美人儿万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来,叫声哥哥听听,本公子这就带了你下去……”

叶轻歌脸色已是惨白如纸。睁开眼,她低声地,然而却依然是恶狠狠地,一字一句回复:“去、死、吧、你!”

一咬牙,松开了树枝,刹那间,整个身子急遽地向地面飞坠了下去。高笑齐出其不意,想伸手拉住她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吃惊之后,倒也不是没有惋惜的。眼看着好好一位美貌的女子,碰也没得碰,就这般香消玉殒了,唉唉,还真是暴殄天物啊——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道黑影风一般掠过,奇迹般地接住了在半空中急速下坠的叶轻歌!

她不由大喜过望,睁眼才叫:“蒙大哥。”又戛然而止。

此刻抱着自己的,居然又是一个陌生的黑衣少年。恭敬地扶她站好,那黑衣少年郑重地向她行礼,“无名保护不周,害小姐受惊,甘愿受罚。”

呃……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叶轻歌愕然看他这一系列动作,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先摇头,“等下再说,小心后面!”

那高笑齐不知什么时候已飘然落地,对眼前这个半途里忽然杀出来的程咬金直恨得牙痒痒,神色也颇为狰狞,“可恶……坏我好事!小子,识相的就……”

不等他说完,那黑衣少年便森然一剑划落,生生把他的后半句话逼了回去。高笑齐一边狼狈避过,一边气得直跳脚,“喂,小子,你哪条道上的,懂不懂规矩啊?这么下三滥的偷袭手段你都……”

又半截话尾被硬生生斩断了,只气得他七窍生烟,怪叫连连。偏那黑衣少年虽然不知什么来路,一手剑法修为却显然胜于高笑齐,又狠又厉,招招竟像都是与人同归于尽的样子。高笑齐向来又对自己这身体爱惜得紧,因此才交手几招就被那少年逼得手忙脚乱。

叶轻歌在一边暂无大碍,惊魂甫定,自然不会放过这口头上的便宜,冷笑着说:“这可真怪了,一个采花淫贼,居然也知道什么叫做下三滥……”

高笑齐此刻被逼得躲闪不叠,此刻却还哪来的机会反驳?

叶轻歌大为痛快,想到了什么,赶紧又大声叮嘱:“那个谁,千万别让这家伙逃了!”他可是蒙羿沉冤昭雪的关键呢!

那少年朗声应:“是!”剑势更见急迫。刷的一剑,绕是高笑齐辛苦躲过,臂上终究还是划出了深深一道血痕。如此身形一滞,则就更落了下风。眼看行将不利,他忽然跳开一步,撮唇长啸。

“糟了!”叶轻歌顿时脸色大变,那天晚上她听到过同样的啸声,这应该是他们贼党之间的联络方式了!

想要提醒那黑衣少年,却已经来不及了。果然,只听远处同样的两声呼啸声响起。

那两人来得好快!刚听声音明明还在很远之外,啸声乍停,两道人影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齐声向高笑齐行礼:“公子。”

联想到刚才黑衣少年对自己的同样行为,叶轻歌心里忽然便是一动。

不是吧……这称呼……难道他也……

只是自己都觉得这想法太过荒谬,赶紧摇摇头,挥去了那妄想。黑衣少年静静地持剑在她身边等待着,一言不发,孤标的身影挺直得像是一杆枪。

再看那来的两道人影,呃,说实话,皮相比自己这边的这个黑衣少年可差多了,两张焦黄的大众面孔,中等身样,面无表情,显然都是带了人皮面具。耳边只听高笑齐恶狠狠地吩咐:“杀了那小子!”

“喂喂,”她赶紧压低着声音问身边的那个少年,“你看……那两人的功力和你比怎么样?要是打起来的话,胜算还有多少?”

那少年恭声回答:“小姐请放心,无名自当全力以赴,保护小姐的安全!”

“噢。”可是,这算是什么回答嘛……或者,他的意思是……能拼得过?

对武术一窍不通的叶轻歌于是将信将疑地闭上了嘴。然而,直到看着双方属下一言不发交上手后,她才开始郁闷起来——

什么能拼得过啊!就算是她这样的门外汉,现在也能看得出,那少年,在那两人的夹击之下,明明是处于下风的好不好!那谁啊,要是你早说了,打不过我们至少总还能逃吧……

可怜叶轻歌欲哭无泪,索性横了心,往边上一站,静待事态发展。

高笑齐原本在场边掠战,此时终于得以放下心来。眼风向这边飞了一眼,见她满面愁苦模样,又笑嘻嘻地过来了,“美人,别这样啊,来。”

“高、笑、齐!”

突如其来一声怒叱,正如平地春雷乍响,紧跟着,一道掌力挟着排山倒海之势滚滚涌来。一旁的叶轻歌终于大声欢呼起来:“蒙大哥!”

高笑齐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勉力接了一掌,身子却借了那掌风飘落到了几丈之外。绕是使了巧劲,然而蒙羿那去势凶猛的一掌又岂是他如此轻易就能够化解得了的?因而在他落地的同时,终究还是“哇”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

他哪里还敢迟疑?毫不犹豫地叫道:“挡住他!”足尖一点,转身便溜了个无影无踪。等到蒙羿赶至,想要追上去时,高笑齐那两个侍卫之一却早抛下那少年,奋力迎了上来。

蒙羿匆匆扫视场上情景,虽然对于己方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黑衣少年不解,然而看到叶轻歌无碍时,终于放下了心来,转而专心应付对手。有他的加入,场上的形势顿时逆转。那黑衣少年的功力与那两人本在伯仲之间,此刻以一对一,大为轻松。

倒是蒙羿这边,与对方交手不过数招,他便吃了一惊,“狮心罗汉拳!少林寺身为武林正宗,何时竟也和那高笑齐狼狈为奸了?!”

那两人被他叫破,神色中立刻杀意毕露,其中一人嘶哑着嗓子说:“既然被你认了出来,那么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蒙羿冷冷地说:“只怕未必。”

那两人忽然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刹那间眼神惨然,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与那黑衣少年相斗的那人突然一转身,毫无预兆地转攻向了蒙羿。

蒙羿出其不意,不得不暂时放过原先自己面前那个,回身接招。却趁着他这一换招,他原本的那个对手顿时飞身撤离。

黑衣少年叱一声:“哪里逃,”仗剑便要追上前去,却不料蒙羿看到眼前对手那凄厉的神情,电光火石间却想起了一件事来,顿时面色剧变,不由分说拉住那黑衣少年,迅疾无伦地就地往后一滚。

只听轰一声巨响,霎时间天地无光。强大的气劲夹着血肉、积雪、枝叶飞溅开来,即使是站得较远的叶轻歌都被震得头晕目眩,差点站不住脚,急忙扶住了身边的树木。

直到响声过后,蒙羿与那黑衣少年才又重新站了起来。见叶轻歌紧张地跑过来,三人竟异口同声地发问:“你没事吧?”

“你怎么样啊蒙大哥?”

“小姐您没受伤吧?”

话才出口,三人又同时呆了一呆。叶轻歌心里一宽,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蒙羿皱眉仔细察看眼前这个巨大而又狼藉的坑,淡淡地说:“不愧是少林绝技‘舍身度世’,没想到威力竟如此强大。”

原来那两人自知不敌,为了不至于落入蒙羿手中,泄露真相,其中一人竟然不惜使出这与敌同归于尽的招数,好让另一人顺利脱逃。这招“舍身度世”能将人身上所有的潜能发挥到极点,出招的时候,全身血肉便似全化成了利刃一般,端的是威力惊人。若不是蒙羿见机得早,如今他与黑衣少年两人就算侥幸不死,也非得重伤不可。

想到刚才险况,叶轻歌忍不住暗暗惊心,犹有余悸。就在这时候,却听蒙羿忽然转头问道:“你就是那个一直跟着她的人?”

“呃?”叶轻歌呆了一呆。抬头看蒙羿那犀利的眼神方向,她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蒙羿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而是朝着那黑衣少年说的。

可是……什么叫,一直?!难道他的意思是说,这个黑衣少年,其实一早就跟在自己身边了?

忍不住目瞪口呆。

那少年冰一般的眼神中寒光闪过,冷冷地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神色中已带了微微的敌意。

蒙羿却并没有动怒,只是淡淡地说:“在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

“……”叶轻歌继续在一边维持目瞪口呆的造型。

只听蒙羿接着往下说:“但见你对她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所以我怀疑,你应该是她爹所派遣的暗卫。”

叶轻歌愣愣地转向那个少年求证:“那个……是真的吗?”

对方原本带着戾气的神色,在对上叶轻歌的瞬间就立马变成了恭敬之色,前后态度相差之大,简直判若两人,“是,小姐。老爷见小姐执意出行,命无名暗中跟随护卫,又担心小姐知道后会不高兴,所以吩咐除非小姐生命受到威胁,不然便不得让小姐知道无名的存在。”

叶轻歌见他那毕恭毕敬的模样,哭笑不得。爹考虑得可真是周到呢,可是……自己会不高兴吗?

不,除了感动之外,其实还是有些些惊喜的吧?叶轻歌忍不住默默地反省自己的没骨气,明明之前是立下豪言壮语,说要独自出行的人,可是一旦得知爹还是有派人暗中保护,就忍不住小小地安心和窃喜。

更重要的是,在如今蒙大哥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自己终于可以少拖累他一点了……

略略偏过头,叶轻歌对眼前的这个黑衣少年越看越满意,好奇地问:“刚才你说你叫……无名?”

“是!”无名一躬身,毫不迟疑地回答。

嗯嗯,如果说蒙大哥总能让自己联想到萧峰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黑衣少年,则更容易让她想到古龙笔下的人物,比如阿飞,比如荆无命……

哗,好神奇,暗卫耶!她老爹果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呢,地道、暗卫……该有的都差不多齐了,要是哪一天他忽然化身为终极魔王了,她叶轻歌大概也不会很惊讶……

啊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远处丞相府里的叶老丞相,于是又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揉揉鼻子,满腹沧桑地摇摇头,忍不住喃喃地跟自己牢骚了几句:“唉,老了老了,斯文尽失……”

想入非非的叶轻歌,又忍不住兴致勃勃地问:“呐,那你们是不是应该还有一群同伴啊?都是以‘无’命名的?”

无名一躬身,回答:“回小姐,无名不知。”

蒙羿在一边忍不住出口提醒:“有话等下再说,现在先离开这里吧。”

“哦……”叶轻歌方才恍然,不好意思地乖乖应了一声,一边跟在他身后离开这儿,一边却还是忍不住不歇气地问:“啊对了,那无名,你们平时也都是呆在相府里的吗?”

“咦,无名?无名!奇怪,人怎么不见了……”茫然地东张西望,叶轻歌惊讶地嘟哝着。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黑衣少年恭谨却平板的声音:“无名身为暗卫,只能暗中跟随,还望小姐原谅。”

叶轻歌哭笑不得,“这不是赤裸裸的形式主义嘛……”

雪地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脚印,慢慢地远去了。遥遥地,还能听见叶轻歌那似乎永远精力充沛的声音传来:“这么说来,蒙大哥,原来你早知道了啊?那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呃,蒙大哥,你怎么了?”

为什么他看上去脸色很不好看,貌似在生闷气的样子?奇怪……

难道是刚才受伤了?可是,仔细看又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啊……

“呐说句话吧,好不好啊,蒙大哥?”

当夜投宿在道上的一家客栈中。

对着面前的一盆水,叶轻歌习惯性地怀念了一下家里那奢侈的沐浴设备,然后准备认命地宽衣擦洗。就在这一刹那——

“是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叶轻歌一声低呼,又“啪”一声打开了窗,压低了声音叫:“无名!无名,你在吗?”

“属下在……”

无名很郁闷。无名很无奈。

做暗卫做到像自己这样的,被她光明正大地呼之即来,挥之则去……那个,话说,他真的还算是一名影子一样的暗卫吗?

叶轻歌显然毫无自觉。她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不得不义正词严地问:“我问你一件事啊,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知道吗?”

“是!”

“你说一直暗中跟随我,那么我做某些事情的时候,你别告诉我哈,其实你也是一直在旁边监视着的?!”

角落里某人的脸顿时腾地一下,化成了火烧云。可怜无名原先那么一个冷若冰霜、镇定自若的好孩子,此刻也不禁被吓得结巴了,“无、无名万死不敢!”

“呼……”叶轻歌这才放了心,笑眯眯地摆摆手,“那就好。好了,没事了。”想要关窗,忽然又想起什么,重新探出头去,“噢,我说啊,无名,你真的不考虑下来找个房间好好睡一觉?不用再这样躲躲藏藏了嘛,反正我们都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你就明着跟我们走好了!”

无名没有开口,这涉及到他身为暗卫的荣耀和尊严,以及暗卫的职业道德,而小姐,她是永远没办法理解的!

叶轻歌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回音,只得无可奈何地摊摊手,打了个哈欠,“唉,不肯就不肯……随便随便啦……”懒洋洋地关了窗。

嘁,又是块石头啊,算了,自己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咦,这块东西是?!

于是叶轻歌的房中,第二声惊呼响起。

笃笃笃!

“蒙大哥,你在吗?是我。”

门打开了。

一眼看到门口少女那模样,蒙羿便略不自在地避开了视线,皱眉,“把衣服穿好。”

“噢。”叶轻歌低头看看自己那衣冠不整的样子,神色从茫然变为恍然,从善如流地把衣襟往上拉了拉,然后毫无赧颜地跨进房里。

蒙羿见她满脸兴奋神色,奇怪地问:“有什么事吗?”

“我刚才换衣服的时候,猛然想起来,忘记给你看样东西了。”一边说,一边手一摊,莹白的掌上却是一块小巧玲珑的佩玉。

蒙羿接过来,略一思索便已经猜到了,“高笑齐的?”

叶轻歌得意地点点头,“是啊!白天的时候我偷偷拿的,估计那淫贼到现在都还没发觉呢。”记得一般很多的狗血剧情,貌似都是从玉佩上衍生出来的,“有了这个,或许能帮忙查到他的真实身份也说不定。”

而且,发现自己很有当神偷的潜质啊,哇卡卡卡——

蒙羿点点头,神色微露赞赏之意。

在烛光下翻来覆去查看这一小小的物事,蒙羿沉吟,“看这玉的玉质做工,绝非寻常富贵人家所能有……”

叶轻歌点点头,补充:“是啊,而且我听见后来的那两个家伙管他叫‘公子’,说不定他也是……可是想想朝中官员,好像没哪个姓高的啊……”

蒙羿淡淡地说:“那高笑齐,有可能只是他的一个化名而已。”

叶轻歌这才醒悟过来,的确啊,并不是每个人都跟她叶大小姐一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可是这样一来,范围又太大了吧?朝中有这样岁数儿子的官员,随便说说就能举出来十几个来,难道他们还得一家一家去拜访过来……

失望地叹了口气,叶轻歌不免郁闷,这玉居然一点用处都没有,白高兴了……却听蒙羿忽然说:“这里。”

咦?探过头去一看,叶轻歌茫然抬头,“怎么了?”这不是很寻常的玉器铭记吗?她身上的佩玉上也有啊……

蒙羿啼笑皆非,只得耐心地解释:“不,这应该是某个雕玉师特有的标志,也许是一条线索。”

“特有?”歪头仔细看了半天,叶轻歌越看越觉得眼熟,忽然间醍醐灌顶,一下子睁大了眼,“啊,是这个图案,我认得!”

只是眼下已经快到武当了,不管叶轻歌有多么急着想知道真相,也只能等到解决了武当青阳真人,回到京城之后再去询问了。

两天之后的傍晚,他们终于到达了武当山山脚。按照蒙羿的意思,今晚先在山脚下小镇的客栈中暂住一宿,等明日天明之后再正式上山拜访。

对此,叶轻歌自然是绝无异议。

吃晚饭的时候,旁边那位置上却刚好做了两个武当弟子。本来嘛,武当山脚下看到武当弟子,自然也算不得稀奇事。然而那两个弟子却正好眉飞色舞地说得热闹,说到了青阳真人前日出关,终于成功将乾坤混元功练到了第八重,当今武林之中,只怕再无人能撄其锋了。

叶轻歌听得暗暗心惊。虽然知道这两人的话中肯定少不了夸大其词的成分,然而那青阳真人的厉害却也是毋庸置疑的,当下忐忑地偷偷看蒙羿。他却依旧一脸漠然,仿佛那些话跟他完全没关系似的。

饶是叶轻歌自认如今对他的心思已经能捉摸出个六七分了,却还是猜不透他到底心里是怎么想。

唉唉,这就是传说中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境界哪……

深夜,叶轻歌仍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武当不比少林慈悲为怀,那青阳真人据说又是嗜武成痴,清高孤傲的一主儿,蒙羿要以武闯关的话,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结果到底会怎样……想着明天的凶险,不由得心烦意乱。

这般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听到远方遥遥地响起了一声鸡啼。

啊……天居然已经快要亮了啊。

叶轻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嫌这一夜太长,还是怨它太短,只是心头一阵茫然。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房门处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有人进来了!

只是看到来人的刹那,叶轻歌却呆了一呆,迅速又咽回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呼救声。

那人,是蒙羿。

奇怪,这个时候……蒙大哥想干什么?不会是……

叶轻歌闭着眼,假装仍在熟睡中,心内却不由浮想联翩心潮澎湃,一颗小心肝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些异状,自然不可能瞒得过蒙羿的眼去。发现她没想预料中一样沉睡,蒙羿也略微有些意外。

只是意外归意外,之前所做的决定,却绝不会因此就有所改变。

“对不起……”

乍听到这三个字,叶轻歌便情知不好。正想猛地坐起身来出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阵强烈的睡意与疲倦忽然涌了上来,连哼都没能哼一声,眼前一黑,她就干脆利落地失去了所有知觉。

等到终于再睁开眼,可以自由活动了的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是正午时分了。

客栈里的小二满脸堆笑地,如是向她转述蒙羿临去前留下的话:“那位蒙大爷说,前几天赶路赶得辛苦,今天就请您在这儿休息一天,四处逛逛吧,他独自上武当山了,让您别跟去。还有……如果他今天没有回来,那么就请您自己回京城去吧,一路小心。”

叶轻歌知道,蒙羿只是为了怕她担心而已。然而独自守在客栈中,却依然忐忑得几欲颤抖。

什么叫做如果今天没回来的话……什么叫做自己回京……

这,这算是安排……后事?!

不!不会的不会的!疯狂地摇着头,叶轻歌不敢再往那个方向想下去了。既然是蒙大哥说的,让她等他下山,那么,她就什么都不用想,乖乖地坐在这儿等待吧……

只是——

每听到客栈外脚步声响起,她便忍不住欣喜地张望,以为是他回来了,然而每一次,见到的却不过是小二或经过的路人……

叶轻歌怅然若失,只能继续呆呆地,坐在桌边等。

不知过了多久,慢慢地天就黑下来了——

慢慢地,别的客人都陆陆续续进房睡去了。

昏昏欲睡的小二,守在同样昏昏欲熄的油灯旁边,要不是看在她出手大方的分上,早不知过去提醒多少次了——

“客官,小店要打烊了,您还不去休息吗?”

叶轻歌坐了一天,也不觉得身子僵,只是望着外面,心里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不敢再让自己的念头绕着今日的吉凶转,拼命地努力试图回忆从前的那些事情。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冷冷地评价说“胡闹”的样子

他板着脸递过来那只烤兔腿的样子。

他眼冒寒光,寒气四溢地质问“你受伤了”的样子。

每次被自己的热情惊到,却还总是维持着面无表情,只是动作会变得僵硬的样子。

以及那一次,猛地后退说着“不成”的样子,也许,那还是他第一次表现出慌张吧?呵……

可是,可是蒙大哥,为什么你还不回来?

请你,一定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啊!快点回来吧……我,我甚至都还没正式地跟你说过,蒙大哥,我喜欢你……

当!

一声铜锣忽然在外面炸响,惊得那小二猛地抬起头来,却见店里那个一直望着门口的少女刷一声站了起来,面色惨白如纸。

“客官,您这又是咋了?”小二唬了一大跳,赶紧问。那少女却像是完全没听在耳里,只是摇摇晃晃地扶着桌子,仿佛随时都会不支倒地一般。

当!

又是一声铜锣。叶轻歌颤抖着转过头去,就像是抱了最后一丝希望般,轻轻地问:“这个是二更鼓,对不对?”

那店小二笑,“客官,您是睡糊涂了吧?这明明是三更了。”

一言未毕,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当!

与此同时,门口处忽然一阵凛冽的寒风扑了进来。叶轻歌紧紧扶着桌沿,不敢置信地看向门边,神色非哭非笑,一时悲喜交集,竟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就这样怔怔凝视着,蒙羿终于低低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话音方落,人已訇然倒地。

略去中间的手忙脚乱心惊胆战鸡飞狗跳不提,直到一切都安顿好了,看着蒙羿虽然面色苍白,呼吸却已经平稳下来了,叶轻歌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掩上了门。无意中转头看到窗纱里透进来的微弱的光芒,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她一夜未睡,却仍丝毫没有睡意,坐在桌边,听那两个跟随蒙羿一同出现的武当弟子大概地说了当时情况。

原来,蒙羿独自上山,以一人之力,先后破了武当派的三才归元阵,五行生克阵以及七星北斗阵。原本还需击败青阳真人座下的四大弟子,然而青阳真人在一旁观站,却是见猎心喜,喝退了四大弟子,竟忍不住亲自出手与他过招。

蒙羿毕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苦苦支撑百招不败,早已是遍体沐血,摇摇欲坠。他却只凭着一口气在,始终硬撑不倒。人人都道他这番怕是要命丧于此了,却不想青阳真人一过百招,便忽然收了招,哈哈大笑着说,他这二十年来闭关修炼,苦心浸淫武学,天下能接他百招者已是寥寥,没想到今日还能如此一战,实在是畅意非常。

两名武当弟子在转述到自家掌门人这番风采的时候,不用说,早已是满眼崇拜自豪的星光了,叶轻歌却不声不响,只是黑着脸,在心里将这装腔作势的老杂毛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好在那两名弟子并不知她此时心里所想,只是接着往下讲。于是叶轻歌才知道,停战后,那老杂毛便给蒙羿服了武当派的独门灵药归元丹,替他大致包扎了伤口。想让人安排他去休息,蒙羿却强撑着说他之前与人有约,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回山下的客栈来。武当众人虽然不解,却也拗不过他,念到他如今仇家四伏,于是青阳真人便派了两名得意门人陪他下山,并护送他们一路回京,直到蒙羿伤势痊愈为止。

这么说,千辛万苦,身受重伤地赶回来,就只是为了告诉我“你回来了”吗?

“掌门已经允诺,腊八之约必定亲自前往,所以你们无需……咦,叶姑娘?你没关系吧?啊,怎么了怎么了,师兄,我刚才没说错什么吧?”

对对方的惊愕慌乱,叶轻歌却视若无睹。她只是微笑着,喃喃自语:“好傻……好傻,蒙大哥……”一边念着,一边终于再忍不住,泪水就这样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好在蒙羿虽然受伤严重,却因为自幼习武,体质远胜于常人,因而等到雪差不多融化的时候,他的那些外伤就已经基本无碍了,功力也慢慢恢复了四五成。

念着腊八之约,他们并没有在那镇上停留,很快便动身回京了。

京城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年关将近,更是处处透着喜庆和忙碌的劲儿。百年玉器店琳琅阁就更加了,一群伙计忙进忙出,忙得脚不沾地。因此发现蒙羿与叶轻歌两人是来询问事情而不是前来买玉的时候,那小伙计自然是一脸爱理不理的样子。

不过在看到眼前的客人随随便便拿出一锭亮闪闪的雪花银在自己面前晃了一晃的时候,这一切自然又另当别论了。

琳琅阁的内室中,老眼昏花的师傅小心地举着玉佩,对着窗口的阳光瞧了半晌,吃力地辨认着。

“怎么样,李师傅,您有印象吗?”旁边叶轻歌耐不住心急,忍不住开口问。

李师傅点点头,“嗯,不错,这块玉的确是我亲手雕琢的……”

叶轻歌松了口气,赶紧献上适时的恭维:“我就说嘛,这么精致的手艺,全天下除了李师傅您,是绝不可能还有第二个人的!”

李师傅自豪地咧开漏风的嘴,呵呵笑了起来,“小女娃子嘴可真甜哪,小伙子,眼光不错……”

叶轻歌立时眉开眼笑,恨不得回夸他一句:“您老人家眼光也不错!”

只听蒙羿接着问:“那您还记得是谁订的这玉?”

“是谁……”李师傅不满地皱起了白眉,开始牢骚,“小伙子,告诉你吧,我当玉匠五十多年,经过我手上的玉,少说也得有个一千八百的,怎么还可能记得那么清楚?我只记得……唔,照它的样式来看,应该大致是十二三年前的时候吧……”

旁边他的学徒,那个殷殷勤勤领了叶轻歌他们进来的小伙计忍不住插嘴说:“师父,店里的交易不都是记在账上的吗?找出来当年的账簿来,也许就能发现什么了!”

正可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叶轻歌一高兴,随手就扔给那个小学徒几块碎银,喜得他眉开眼笑,满口地道谢。叶轻歌摆摆手,说:“等下。这个只不过是一小半罢了。”

那学徒也是精乖人,当下就诚惶诚恐、满面虔诚地问:“是是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小的能够帮上小姐忙的?”

叶轻歌欣慰地笑,“当然有。我要你先去把账簿找出来,再去给我叫五六个忠厚可靠的人来。放心,我是绝不会亏待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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