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风不再那么的寒冷时候，干枯的河床已经开始泛出了嫩绿。远方的鹭鸶开始一群群地起落，水面上点点帆船多了起来，春天来临了。最先迎接春天的是堤垸内田野里的冬油菜花，成片的冬油菜花开得非常的茂盛。这个季节就有放蜂人运来很多的蜂箱，零星摆放在田埂边上，成群的蜜蜂在田间地头飞来飞去。
春耕季节开始了，县里开了几次会，印发了红头文件，调整产业结构确保春耕生产取得胜利。然后是一级一级传达精神，村长也召开了村级干部会议，今年重点就是改造“两荒”保增收，对上万亩的荒滩荒地改种速生杨树，堤垸里肥沃的平地进一步扩大棉花种植。抓紧时间引进树苗和优质棉种子，争取在雨季来临前种植下去。同时抢运化肥、农药等生产资料。二伢子最近忙得屁股冒烟，跟着村长跑这跑那，弄了几车意杨树苗来了。接下来就是派工种植，每户十棵苗，在一周内要种植完成。树苗分发前每户派人集中在村部上课，由县里的农业专家组和林纸集团派出的专家讲解意杨的栽种技术。村长首先宣读了县里和镇上的红头文件，这次利用荒山滩涂种植杨树是县里全面调整农业产业结构的一大举措，各乡镇要认真贯彻抓落实。然后接下来就是请来的专家辅导讲解。意大利杨树，又叫速生杨。最适合在大肥大水的地方种植，病虫害少，好管理。每年自然状态可长一米多长，生长期较短成林时间快，是造纸的好原料，特别适合湖区种植。这既是一次科技下乡普及活动，又是一次很好的农业知识讲座。台下面坐满了黑压压一大片人，讲解结束后是自由提问时间，好些农户提出五法八门的问题，什么棉花的病虫害防治、鸡鸭的养殖要领、猪的配种以及瘟病的防治等等，专家都能够一一解答。还有的村妇居然问到计划生育上的问题，引得台上台下哄堂大笑。二伢子则忙着在台上倒茶递烟，鞍前马后招呼着，好不威风。梅香也去听课了，她静静地坐在后排两手托着下巴听得很认真，她觉得学了不少东西，开阔了自己的眼界。当别人提到计划生育问题的时候，她也觉得好笑。这谁不知道呢，她心里想，肯定是那骚婆娘故意问的，因为她们早就被村里喊去集中上过育龄妇女专题教育课，生育年龄的妇女全都进行了上环。上完普及课后各家开始领树苗，轮到她领的时候，二伢子对她说：“你就别领了吧，明个儿我帮你带过去。”又有村妇开始起哄：“二伢子，对你家嫂子咋那么好啊！反正人家男人不在，你干脆帮忙包配个种算哒哈！”二伢子扔了树苗叫道：“你个狗日的想配种是吧，老子明个儿就通到你屋里！”梅香也不示弱，挽起双手叉腰说道：“老娘等着给你家老公配种，你有本事叫他来，保证比你配得强……”
气温渐渐高了起来，脱了棉袄的梅香显得更加妩媚，特别是干活时候，身体在汗湿时发出迷人的体香，扭动着地腰身使得高耸的胸部不时地抖动几下。有时候二伢子呆呆看着，不时猛地咽了一下口水。梅香也不回避了，倒是二伢子赶紧扭过头装着没看见。二伢子一直觉得愧对梅香，甚至觉得张家都委屈了梅香，但是他也没办法，只是尽自己的可能去帮助她，他觉得梅香是个好人，是个值得他尊重的女人。他感到自己对她的那份感觉甚至超越了欲望。张国嗲身体越来越不太好，儿子的这个事情对他的打击不小，他多少在村里还是有面子的人，心里又觉得张家愧对儿媳妇，所以从过年起就病了一场，到现在经常性地咳嗽，吃了一些中药也不见得好。只是时常卧在家里，话也越来越少，一个人默默抽着烟喝着闷酒，偶尔还能听见他沉重的叹气声。婆婆尽可能地照看着孙子，做一日三餐饭。这外面的体力活基本就是被梅香包了，倒是梅香有些主动靠近二伢子起来，有事没事总往二伢子那里跑。特别是干活多的时候，就主动去找二伢子来帮忙。
村里开始收油菜籽时候，雨水开始多了起来，而且一直是下个不停，有时候还伴随闪电雷鸣，这在以往的年份是很少见得现象，有天晚上下了一晚的大雨，狂风也足足到早上才停住，半夜还听见下了冰雹噼啪打在房顶和窗户上。到早上天亮时分，村里的大树被刮倒几根，电线杆倒下把村里的手扶拖拉机给砸坏了一部。民房顶也有被冰雹砸出窟窿的，连在大堤边缘上防洪守垸的值班房子的屋顶都给掀掉了。村长找到张家老二，让他在村里做几天木工，补好被冰雹砸坏的房顶什么的。张老二自然很乐意，农村人只要是能动，就感到自己还中用。二伢子和梅香跟村里好些人都在地里抢收油菜籽，大面积的油菜秆都被打断，油菜地被雷雨弄得一片狼藉。连日的雨使得这堤垸内的农田开始积水，村民们看着这损失过大的经济作物都摇头叹息，连上个月刚种上的杨树苗都被冲得七零八落。
这时候人们观察到堤垸外面的湖水开始猛涨起来，几乎比往年同期水位高出一倍。芦苇荡开始进水了，刚长出几尺长的大片青青芦苇全浸泡在水里，人站在大堤上可以隐约看见有鱼儿芦苇荡里蹦跳。
村里开始往上报受灾统计，油菜籽减产，只抢收到往年的一半，树苗也没有种活，出现了大面积烂根现象。县里决定从新弄来进行补种，可是老天好像是故意作对似的，就没正儿八经地晴过几日。初夏的时候，来了好几台黑色轿车，直接开到大堤停下。从车上下来一拨人在观察芦苇荡和湖面。接着第二周大堤上又迎来了几拨人对着垸子外的远处指指点点。不久村长被喊到镇上开紧急会议去了，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第二天早上，已经很久没用过了的村里的高音广播开始播音，这高音广播还是当年村村通水泥路时安装的，东南西北共装了四个，自从村里的伢子都出去打工了，村文化站就没得人搞了，广播从那时起就一直停播到现在。如今突然使用起来，村里人都有些惊讶和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喇叭里面传出村长的讲话，声音响彻云霄：“各位村里住户注意了，根据上级紧急指示。我们正经历着今年长江高水位和湘、资、沅、醴等内陆河流双向顶托的现象，可能出现特大洪水发生。请每家派一名劳力，自带编织袋赶到大堤装土进行加固加高，做好防汛准备！”整整半个小时的播报，让全村都骚动起来，连牛羊都跟着直叫唤。人们开始陆续走出各自的家门，一边相互议论着一边朝大堤走去。
千里圩垸大堤人山人海，旌旗飘扬。各村组为单位抢修加固大堤，人们用推车运上来一车车的沙土，然后灌装在一个个的编织袋里，按照上面要求筑起一道防洪子堤，子堤连绵数公里，两边是沙袋，中间用土填满。对于湖区的人来说，这种大规模的防洪行动在一九五八年搞过一次。那时候也是全民皆兵保卫家园，没垮一堤一垸。二伢子不用搬沙土装沙袋，他负责水文观察，每天晚上在防洪堤上的观察站里值班，做好水文记录，然后第二天早上骑摩托将记录送到防汛指挥部。村长给了他一面锣和一个红绸子包着的锥，如果遇到险情就要敲锣通知村里的人赶紧疏散。过了一段时间，张国嗲说：“好久没看到二伢子过来，怕莫堤上的形式很是紧张哦。”梅香也很想去打探打探，于是跟公公讲：“要不我到大堤上去看看，也顺便告诉他今天是你70大寿，把他喊到家里来吃个饭，给你过生日。”张国嗲点头表示同意，心想自己这生日怕是过一年算一年喽。梅香也有些想二伢子，干完活就一溜烟跑到大堤上。那情景她惊呆了，怎么那么大的水啊，湖水浑浊湍急，不时翻滚着漩涡。几乎快涨到大堤警戒线了。找到二伢子也没说两句话，二芽子就忙着巡堤去了，好像来了市里的大领导视察水情，堤上有一大堆人陪着转，村长也在里面。梅香回来告诉张国嗲，二伢子不准回来，上面管得很死。每个组还立了生死碑钉在堤上，做到人在大堤在。看这梅香紧张的神情，张国嗲问道：“有当兵的上来吗？”梅香回答说没看见，“军车都没见到，那紧张个屁！”张国嗲苦笑着说。他参加过防洪会战，晓得最紧张时刻都是解放军部队开过来。他点了根烟吧嗒吧嗒吸着，回忆着当年自己抗洪抢险时情景，表情有点得意：“解放军开上大堤真的很威风啊，个个都像小老虎一样抗起沙包直往前冲……我告诉你啊，如果你在大堤上看见插着‘塔山英雄团’的旗帜，那时候才是最紧张的时刻呢，他们是来堵管涌的。呵呵！”梅香低着头说：“这我哪晓得呢！爹还懂得真多！”
夜晚点灯时分，天空又开始打雷了。张国嗲家开始吃晚饭，张家俩兄弟喝着酒，婆婆抱着孙子喂饭，梅香下厨做了一桌子大鱼大肉。今天梅香不知道怎的没有心事吃饭，她有些心神不宁。今天她就想喝酒，于是端起酒杯敬了公公几杯酒。酒过三巡后，梅香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神有些迷离。婆婆说既然二伢子没有空来吃饭，就让梅香等会给他送点去，大堤上这么多日很辛苦啊。她给二伢子用饭盒装了很多菜，看着一只鸡老人没怎么动筷子，干脆装饭桶给带过去算了，一则慰劳二伢子坚守大堤的辛苦，二来这是张国嗲的意思，张国嗲觉得是自己的生日，他没有吃到国嗲的生日菜。
梅香提前吃完就拿了一把手电筒，提着篮子准备出门。天空几道蓝色闪电划过，暴雨又霹雳吧啦倾泻下来，她挽起裤腿，婆婆递过来一把雨伞。梅香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菜篮子深一脚浅一脚朝大堤走去，由于雨太大，一把伞几乎只遮住脑袋，身上几乎全淋湿。大堤上干活的人晚上也基本撤回去休息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穿着雨衣的人晃着手电光，慢慢悠悠地边聊天边巡堤。梅香赶到大堤尽头的观察水文的小屋时，二伢子正躺在床上跷着二郎腿听收音机，屋子里七零八落堆着抗洪的物质，灯光也很昏暗。二伢子看见梅香像个落汤鸡似的推门进来时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满脸惊讶地说：“你怎么跑这来了？”梅香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说：“今天爹过生日，看你没空下堤吃饭就让我给你送过来，慰劳慰劳你啦！”二伢子掀开篮子一看，有鸡还有酒。高兴极了。抓起一只腿就啃起来，梅香递给她一双筷子。二伢子几杯酒下肚，浑身来劲了。看见梅香怔怔地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突然想起什么站起来走到门背后扯下干毛巾递给梅香说：“快擦干头发，小心回去感冒了！”梅香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这雨这么大，没法走呢。等小了点再回去。”二伢子突然看着梅香发呆了，被雨淋透了的衬衫紧紧贴在梅香身上，因走得太急梅香没戴乳罩，整个乳房显出明显的轮廓。梅香红着脸对着二伢子莞尔一笑道：“怎么了你？这有啥好看……”二伢子咽了一下口水说：“嗯！好看好看！”梅香低下头说：“门都没关紧呢！”二伢子感到呼吸急促起来：“可是……你是我嫂！”梅香说：“年龄上我比你小，是你妹咧！”二伢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去拴好门，转过身看见梅香正背对着他。一把抱住梅香，他闻到梅香身体散发出诱人的体香，梅香觉得身体燥热起来，感到一股能量在体内流动，她没法抵抗就软软倒在床上。此刻她什么都没想，觉得自己在天上飘一样的感觉，感到自己憋了太久的能量此刻全迸发出来，这能量使得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梅香的喉咙发出的叫声和二伢子的喘息声完全淹没在屋外的雷雨大风里。这一夜梅香很晚才回去，到家里的时候，公公早睡了，只有婆婆在等她。她只是轻轻说了句：“雨太大了，回不来，等小了再走的。”这天晚上梅香感到自己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香过，第二天起来后，觉得神清气爽，走路体态都轻盈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