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着这个东西，说道：“这就是‘合怨塔’吗？这么大的东西，它……它是怎么造的？”
小妖看了我一眼，说道：“说出来你不要害怕。”
我“嘿”了一声，说道：“你尽管说。”
小妖淡淡地道：“你仔细看，你是不是会觉得它很像一个蚂蚁窝？”
“蚂蚁窝？蚂蚁窝会那么小吗？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开玩……”“笑”字没有出口，我猛地就意识到小妖的真正意思，冷汗“刷”的一下就出来了。
同时我也终于明白，这个鬼东西为什么要以“合怨”命名。
这“怨气”是够大的，如果说这东西里面恐怕充满了索命的怨灵，我也不会太过吃惊。
我在上海做杂志编辑时，曾经根据主编的安排，撰写一篇软文，里面介绍一种名为Taguradu的“艺术品”。
这种艺术品的外观，其实就和我眼前所看到的这种东西差不太多，只不过个头比较小，高度大概一米不到，顶部最宽处的直径也不会超过0.5米。材质上，最差的是铝制的，最好的是黄金制的。不过据广告主所说，卖得最好的是铜制的和白银制的。
这种“艺术品”的制作工艺我并没有写在软文里，主要是杂志社主编害怕动物保护组织来找麻烦。其实广告主在提供给我的资料里写的还是比较清楚的——第一步，找到一个地面上的蚂蚁窝，并确定蚂蚁窝入口的位置；第二步，把铝、铜、银或者黄金融化为液体状。
第三步，也就是最残忍的一步：把熔解掉的液体金属从蚂蚁窝的入口倒入，并且等待液体金属灌注满整个蚂蚁窝内，并冷却成固体；第四步，挖开蚂蚁窝四周的土，把冷却掉、并成功塑性的固体金属取出。
可以想象，在液体金属涌入蚂蚁窝的那一刻，有多少蚂蚁，包括蚁后、蚂蚁卵被汽化，没有被汽化的，则被永久地封存在固体金属之中。
这些蚂蚁也是生命，遭到这样的荼毒，怎么会没有怨气？
我本来以为，这么邪门的“艺术品”，应该是极小众极小众的，可是广告主却告诉我，他们的生意极好（甚至还包了我们两年的重要版面），来买的都是一些渴望发财，渴望变成土豪的人。因为据说，家里放上这种东西，就好像养小鬼一样，能够让你财运极旺。当然，后面也会遭遇不吉利的事情。
但人性就是这样，只要能获得500%的利润，这件事就不愁没人尝试。
难道眼前的这个“合怨塔”就是大号的Taguradu？是某种在地下做窝的动物，被敌人或者说猎手找到了窝的洞口，然后将大量熔化的金属倒入，所形成的一个东西？
我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那这个东西是什么动物的窝？”我问道。
小妖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这是乌胥族人的一个窝。”旁边的冷鹰这时候忽然阴森森地来了一句。
“人？”我把头扭向冷鹰，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在开玩笑吧？这里怎么可能住人？”
冷鹰说道：“怎么不可能？当初华夏把周边那些少数民族称作戎夷蛮狄，乌胥族就是‘蛮’的一种。这些人从商朝开始就遭到华夏军队的猎杀，后来逐渐开始在地下构建起庞大的城市体系。不过这座地下城也被发现了，商朝军队就包围了地下城的入口，攻打了几次都无法攻入，最后商朝的大将就想出来最恶毒的一招——将大量白色青铜，其实是铜、锡、锌的合金融化成液体后，灌入乌胥族的地下城里，然后为了炫耀军功，等这些铜水都冷却成固体后，就刨出来运回朝歌。可是整个地下城太庞大了，因此这些青铜的东西被分成了好几十块，其中最大的一尊，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个。”
铜的熔点大概在1000摄氏度左右，我想象着当时大量1000度度的铁水被灌入洞穴口，里面居住的乌胥族人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连惨叫声外面都未必能够听得到。这番情景着实让人心惊。
“现在我们怎么办？”我问道。
冷鹰看了我和小妖一眼，淡淡地道：“我和我儿子要爬上去，到这座‘合怨塔’的顶端，也就是那里。”说着，他用手一指“合怨塔”的顶部。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这座“合怨塔”顶部的最宽处的中心，在无数管线状白色青铜的包裹中，似乎有一个东西在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
这东西大致的轮廓像一艘船，但因为这些管线状的白色青铜都比较粗大，将这个东西的大部分都遮蔽掉了，因此看不太清。
我心里头一凛；难道又是黄金船型棺材？
我和小妖对视了一眼。小妖说道：“我们还要休息一会儿，商量商量，你们如果等不及的话，你们先上去吧。”
她的意思非常明显，就是我们不会傻了吧唧地冲在最前面，要上你们父子先上。
我也觉得冷鹰虽然总算吐露了一些信息（这些信息我还真没在历史书上看到过，估计网上也搜不到），但许多也非常含糊不清，比如这种东西既然被商朝军队运回了朝歌，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再比如这件事是在那本文献上记载的？文献的可靠度如何？还有白色青铜本身也不发光，可是用白铜制成的“合怨塔”为什么会放出这么妖异的白光来？
更重要的是，冷鹰没有说爬到那上面去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这让我觉得有许多应该吐露的信息，冷鹰还没有吐露。
于是，我也点点头，说道：“我们先歇会儿，要么你们俩先上。”
冷鹰好像对此也没什么异议，只是点点头，扭头对儿子说道：“把剩下的给养留一半给陈爷和这位小姐，万一我们父子挂了，也不必连累人家。”
冷飙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把一个水壶和几袋压缩饼干丢到我们跟前。冷鹰拍拍他肩膀，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做人要大气？”
冷飙一言不发。
冷鹰说道：“咱们走。”说着，领着冷飙就走向“合怨塔”。
父子俩一边走一边在商量从哪里爬上去，听冷鹰的意思，与我们当面的那个方向似乎并不适合攀爬，要绕道后面去看看。父子俩于是转悠到另一边去了。
我索性找了快比较干净的、高出河面的石头坐了下来，看着冷鹰和冷飙的身影消失在“合怨塔”的后面。然后吃了两口压缩饼干，一边问小妖：“我看这东西爬起来应该不费劲吧？顶上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可是小妖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喝了两口水，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冷鹰和冷飙父子俩，目送他俩的身影被“合怨塔”遮蔽。
我心里面对小妖的表现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太过在意，加上身体疲乏到了极点，因此索性仰面躺在石头上开始打起了瞌睡。
可是就在似睡非睡之际，我忽然被小妖摇醒了。
“书呆子，醒醒！”
“怎么了？我睡一小会儿……”
“别睡了，冷鹰和冷飙消失了。”
“嗯？”这一句话让我睡意全消，我立刻从身子底下的这块石头上跳了下来，看向“合怨塔”。
“合怨塔”依然阴气森森地悬垂在那里，同时我不但看不到冷鹰和冷飙父子二人的身影，也听不到他二人的对话乃至攀爬“合怨塔”的声音。
“他们应该绕到那一边去了吧？”我问道。
“你刚才睡着了，我绕过去看了一圈，没有！”小妖说道。
我心里头一凛，说道：“你先别急，咱们再去看看。”
说老实话，我和小妖对于冷鹰父子的死活并不是那么关心。只不过这两个人就这样在我们眼皮底下消失，实在让我们感到骇异。
当下，我和小妖缓缓地绕着“合怨塔”走。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后，我和小妖都不敢靠得太近，实在是太邪门了，似乎靠近哪怕那么一丁点儿都会被上面的邪气侵染到。
我们就这样远远地绕着“合怨塔”到了另一边，却只见这一边的景致与刚才我们来时的那边并没有多少区别，一条幽深的、黑漆漆的通道不知道通向何方。
我对小妖说道：“他们是不是直接往那一条路继续走下去了？”
小妖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对父子处心积虑了那么长时间，就是要找到这座‘合怨塔’！他们应该还在这附近，除非……”说到这里，小妖猛地住口，脸色煞白。
我连忙问道：“除非什么？”
小妖却说：“没什么。反正他们不会继续往那条路上走。”
我看她欲言又止，好像还是有些信息不想与我分享，心里面不痛快到了极点。当下黑着脸说道：“那你看怎么办？现在也找不到他们父子二人。”
小妖把目光投向“合怨塔”顶部那个金光灿灿的东西，足足有十几秒，忽然回过头来对我说：“他们不见了最好，咱们自己爬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