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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一种烟波各自愁

回来没几天,中国的春节就到了,因为亲人朋友都不在身边,柳诗妍也没有过节的兴致,倒是公司同事一个个都十足兴奋,由于公司职员大多数是华人,所以春节期间按照国内的制度执行休假,于是大家集体商议要去华人街狂欢。

柳诗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条街叫华人街,但她无论如何不准备去,不久之前乔伊才陪她度过圣诞夜,然后她又回国经历了新年,她感觉自己最近好像每天在过节,可惜的是都是狂欢人群里独自的孤单,这种忧伤是旁观者永远都体会不了的,所以她决定不凑热闹了,趁机好好休息几天。

除夕前夜,乔伊打电话约柳诗妍出来走走,柳诗妍推说自己已经睡了,乔伊顿了片刻,才道出他已经在楼下,柳诗妍只好下楼见面。

“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再过来啊?万一我没在,你不是白跑一趟了吗?”柳诗妍看见乔伊站在那里,心里有点尴尬。

“那样你就会不躲着我吗?”乔伊直言问道。

柳诗妍更加尴尬,低头否认“我没有在躲你,我只是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什么都不想。”

“诗妍,我也爱过,也受过伤,所以你所经受的这些痛苦我都能感同身受,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像爱他一样爱我,我只希望你不要把自己的心锁起来,至少在你需要有人分享你的快乐和痛苦的时候,你能想起来我在身旁,这样就可以了。”

“我知道你从来都没要求过我什么,可是乔,你不可能一直对我这样好而没有一点要求,没有一个男人做得到,一个人越爱一个人,就会想要求得更多,甚至是占有。我每接受一次你的帮助压力就变大一次,每次你对我好,我心里就如同有千斤重担,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根本就不值得你爱。”

乔伊有点愤怒地上前抓住柳诗妍的手大声重复道“我说了我什么都不要你给我,你为什么就听不明白?我知道你有压力是因为你心里还放不下,没关系,我可以等。”

柳诗妍吃惊地挣脱乔伊的手“你别傻了好不好?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够彻底解脱出来,你打算等多久啊?我要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怎么办?求你不要再坚持了。”

“傻的人是你”,乔伊用力扳过柳诗妍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以为你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其实根本不是,慢慢地你就会发现时间和距离会让你那份执着的心变得很淡,淡到某天你自己想起来都不会有感觉,相信我,我可以等到你。”

柳诗妍无力再争辩,她知道她总是没有办法说服乔伊。乔伊见她犹豫,一把抱过她,吻住她绵软的唇。

乔伊的舌尖侵略性地袭击柳诗妍的唇齿,而柳诗妍没有抵抗,反而在三秒之后激烈地回应了他。柳诗妍是离开宋逸风以后才明白,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吻都是因为爱情。

除夕早上,柳诗妍还没睡醒,快递员就送来一件包裹,她一看发件地址是中国北京就猜到是曹语寄来的,拆开盒子一只粉色的兔耳朵帽子映入眼帘,她戴头上试了一下煞是可爱,打开盒底的贺卡,上书:越来越多的春节不能在一起过了,或许再也看不到你过节时穷开心的啥样,这顶兔子帽愿你永远快乐如初。

柳诗妍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马上给曹语拨了电话,她忘了曹语那边还是凌晨。

“你的礼物和贺卡我收到了,你还挺会把握时间嘛,不偏不倚刚好是除夕这天寄到。”

“拜托,那是快递叔叔会把握时间好不好,我早在放假之前就给你寄过去了,话说我这天还没亮呢你就叨扰上了,大过年的让不让我活了。”曹语声音朦胧着抱怨。

“哈哈,你还知道过年啊,赶紧起床放鞭炮去。”柳诗妍嘲笑。

“放什么鞭炮啊”,曹语嘟囔着,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说“哦对了,我昨天上街买东西遇到你的熟人了。”

“我的熟人?谁呀?”

“就那个追了你好多年的痴情男啊,一下子想不起来他叫什么来着。”

“你是说高斌?”柳诗妍试探地问道。

“嗯对对,就是他”,曹语忙不迭地应道“他不是结婚了嘛,昨天见他跟他老婆逛街办年货,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很恩爱。你以前不是总说感觉亏欠他许多吗?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能把这块石头放下了。”

“其实他老婆是我高中时的同桌,又是他昔日的死党,我倒是不担心他们会是张翔那种婚姻,而且那女孩脾性温柔,应该也很贤惠,只是高斌对我过于执着,我一直担心他结婚以后会继续消沉,使得两个人婚姻不幸福,所以我心里一直有愧于他。不过今天听你这番话我心里好过多了。”柳诗妍欣慰地说。

曹语也清醒过来,笑着说“嗯,其实人的烦恼本就是人们给自己套上的心灵枷锁,在你还为高斌郁郁愧疚的时候,他其实早已忘记你,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了,所以你也该向前看,不要总想着过去的事情,不管过去的事是谁的错,也不管你做了什么样的选择,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只要你幸福就好。

曹语的话让柳诗妍感动得几乎要落泪,她忙骂道“要死啊,干嘛这么煽情,不跟你说了,赶紧起床过年去吧。”说完匆匆挂了电话,她害怕再不挂电话就会哇哇哭出声,这一哭要是给曹语的妈妈听见了,又不知道扯出多少闲话来。

三月份是奥克兰最温暖的时节,要是在过去柳诗妍定然不会放弃这等可以消遣游玩的好时候,可当下她早已无心思玩乐,工作上的压力让她恨不能有分身术。

公司二月底刚交给柳诗妍一个新任务,就是要出面跟瑞士一家大型国企谈一个合作项目。按理说柳诗妍只是一个行政公关,根本就没有资历参与这种大项目,而且柳诗妍没有公关活动经验,外语又很差,所以整个公关部对公司下达的这项决议都很反对。

公关部经理找到肖副总说明了这些忧虑,希望可以重新指派一个人,但是肖副总的态度很坚决,他说“跟瑞士的合作是个大项目,我怎么会掉以轻心呢?不过有时候考虑问题不能按照常规思维来,公关部公关经验丰富的人大有人在,但是他们都是用过去谈判项目的套路来进行,真正对瑞士这家企业和项目本身了如指掌的人有吗?

但是柳诗妍不一样,之前交给她复杂的行政汇编工作的时候并没有人对她进行培训,但是她很好地完成了,而且整理得很出色,我看过那几本资料册,不仅条理清晰,还显露出她对于各个系统项目和部门职能的了解,这就说明她有用心学习和研究过,所以我觉得这个项目应该交给她。”

公关部经理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赞同“肖总说得确实有道理,不过柳诗妍虽然经过全面公关培训,可毕竟对公关活动一点经验都没有,您不担心她会出状况吗?”

肖副总很笃定地说“不担心,凭我对这个女孩的了解,她对自己目前的生存状况的要求比任何人都苛刻,而且她的人生经历使她比别人的心里承受力和应变能力更强,所以此事交给她再适合不过。”

果然正如肖副总预言的一样,柳诗妍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她所掌握的丰富的专业知识,在一个月之内顺利地拿到了此次的项目合作书。

肖副总和公司几位经理商议后决定将柳诗妍升职为公关总监,同时为她在公司开一场Party来庆祝一番,柳诗妍也喜不自胜,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存在感,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被认可的满足和喜悦。

Party在大楼一层的活动室开,领导通知为了活跃气氛,大家都可以带情侣参加,柳诗妍什么都没有跟乔伊提过,她没想到这天晚上乔伊会突然出现,而且是举着戒指在众目睽睽之下凝望着她。

同事们都热烈地起哄“诗妍,快收下啊”,“小柳,赶紧接受吧,别犹豫了”

柳诗妍呆在原地,心里慌乱得已经六神无主,她知道自己不能接受乔伊的戒指,可是她还没想好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拒绝,才不会伤到乔伊的自尊。

这样僵持了许久,乔伊终究看出了柳诗妍眼中的拒绝,他不忍再为难她,于是缓缓走近她身边,抓起她的右手把戒指放到她手心,说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这个戒指本就是为你买的,我不会再收回,还记得你回国那天早上我急匆匆赶去说有事要找你吗?就是因为这个。其实我心里或许一直有答案,只是我自己不愿意面对罢了,直到我刚刚看到你犹豫纠结的眼神,我才豁然明白,你对我终究不可能有爱情。”

说着,乔伊把柳诗妍放着戒指的手握住说“收下吧,这枚戒指现在无关爱情,是纪念我遇到你的礼物。”

柳诗妍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唯有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不停掉落,眼前这个男人快到中年,可依然英俊潇洒,她本该爱他的。

乔伊说完话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走出大楼。剩下惊诧和惋惜着的众人唏嘘不已,还有手握戒指定格在原地的柳诗妍放声大哭。这是第一次,乔伊面对柳诗妍的眼泪没有动声色地径自走开。

转眼又到了七月份,在柳诗妍的印象中,七月一直是个充满悲伤和离别的时节,她还能记得当年大学毕业前夕宿舍里一帮姐妹哭哭啼啼半夜不休的日子,追忆起来才知道,很多日子都已经远去了。

她给曹语打了个电话,曹语也像每一个寻常的毕业生一样,在续读和工作之间徘徊不定,最后她终于听从父母和朋友的建议,决定放弃续读开始参加工作,可是新的烦恼又来了。

在校内的招聘会上曹语最终看好了两家企业,一家是北京的电子通讯公司,薪水给得很高,但是户口问题不给解决;另外一家是天津的软件公司,公司规模比北京那家要大,虽然薪水不高,但是保证迁户口,而且免费提供员工公寓。

“条件来说,好像这两家也差不了太多,无非就是户口的问题了,现在主要就看你是想要留在北京呢还是打算去天津喽。”柳诗妍帮曹语分析道。

曹语犯愁道“其实我去哪里都行了,当然对北京更熟悉些,不过天津也去过好多次,也算不陌生了,真是太难选择了。”

“那就去天津吧,我觉得天津的生存压力要小点,而且你不是总说你讨厌北京到处是人和车,时时处处都拥堵的样子吗?你觉得呢?”

“嗯,我再想想,这毕竟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一定要慎重考虑。”

没过几天,曹语又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决定了,可是选择的却是留在北京。柳诗妍万分不解,追问半天曹语才略带害羞地吐露实情“因为前几天我遇到陆文涛了。”

“陆文涛?他现在也在北京?”柳诗妍诧异。

“嗯,是啊,我也没想到,他说他年初就来北京工作了。”曹语的声音里透着喜悦。

柳诗妍气不打一处来“那你的意思是你是因为陆文涛才决定留在北京?难道你忘了他有女朋友吗?”

“他们分手了。”曹语马上辩解。

“他跟你说的?他干嘛跟你说这个?”

“不是的,那天聊起来我问他是一个人来北京的吗,他说算是,我就顺便问他女朋友去哪了,他就告诉我他们分手了。”

“唉,好吧,我也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既然你都决定留在北京了,那就加油吧,不管是爱情也好,工作也好。我不是不支持你,只是觉得你在陆文涛身上花费了太多的感情,我不想再让你受伤害。”柳诗妍叹口气,悠悠地说。

曹语吁口气,轻松笑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努力争取一下。”

就在柳诗妍以为曹语在北京跟宋逸风培养感情的时候,十一月的一天,曹语突然站在了她面前。

“我下周要去英国留学了,或许短时间内不会回国了,趁机过来看看你,哇,没想到你一直呆在这么漂亮的城市。”曹语的故作轻松看起来还是很忧伤。

柳诗妍预感到发生了什么,追问道“在北京工作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又要去英国留学了呢?陆文涛呢?是不是你们俩个吵架了?”

曹语默默地摇摇头说“他要结婚了。”

柳诗妍愣住,忽然间觉得自己想问的话都问不出口了。

两个人相对沉默坐了很久。傍晚的时候曹语提议出去喝酒,两个人坐在街边的小酒馆举着酒杯各自神伤,然后曹语忽然问“你怎么都没问他要结婚的对象是谁?”

“因为我不在乎,既然不是你,我便没有兴趣了解。”

柳诗妍的干脆让曹语微微吃惊,她忽然苦笑说“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可是我有什么理由埋怨呢?至少我知道并不是他心里没有爱情,只是爱的人不是我。”

看到往日阳光爽朗的好友变得如此忧伤,柳诗妍也不禁悲从中来,她说“以前我总是羡慕你,觉得你优秀,独立,不困于情,原来我们俩个人都一样,都是为了爱一个男人历尽百转千回。”

曹语苦笑出声“不,我们俩个还有个共同点,就是这百转千回的爱情终于都结束了。”

柳诗妍低头叹口气,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曹语使劲摇头,良久才说“不知道。忽然之间我所熟悉的人和事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唐欢变成了拜金女,张翔收获了事业,却落得妻离子散,我认真爱了那么多年的陆文涛呢。”曹语深呼吸一口,痛苦地流着泪说“原来我在他心里从来就连替补都不是。这所有的变化和真相完全超出了我的可接受范围,我必须要忘记这些,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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