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风自从上次成功拿下那个项目后,工作上开始顺风顺水,先是被提拔为主管助理,接着在年底的员工表彰大会上又被毫无争议地推选为公司年度优秀员工之一,获得了一辆奥迪轿车。
工作的荣誉虽然让宋逸风获得了物质上的满足,但是也在无形中将他心底的寂寞成倍地放大了,在拿到奥迪钥匙的那一刻,他想的却是如果柳诗妍在的话该有多好,那样他可以带她去四处兜风,让她为他们的幸福生活骄傲一次。
人生最烦躁的事情一定是被父母催婚,宋逸风自认为他的父母还算贴心,因为自打父母知道他跟柳诗妍分手后,从来都没有过多地追问缘由,也没有火上浇油地说柳诗妍的不是,只是静静地避开话题。
这本让宋逸风觉得十分感激,但是这感激没持续多久就变成了烦躁。上一次回家探亲的时候母亲竟忽然提议让他去相亲,他以工作太忙没时间为借口搪塞过去,没想到回了公司没几天后,母亲打来电话又提及此事,宋逸风恼怒之下,竟呵斥了母亲两句然后果断挂了电话。
但其实宋逸风对母亲向来孝顺有加,特别是他从小看到母亲为他受的一切苦,所以他总是警醒自己绝对不要让母亲伤心。
于是两周以后,他又打电话给母亲道歉,母亲倒也没有埋怨他,只是又继续唠叨开让他相亲的事了,无奈之下,宋逸风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周末,宋逸风便迎着头皮去了市区一家高级餐厅赴约,虽然他自己没看过照片,但电话里母亲讲了无数对方的优点,说是在银行上班,又漂亮又能干,脾气也好,这在宋逸风听来却全然没有吸引力,好像是一件全性能的家电一样,母亲还再三嘱咐他要表现好一点,多跟人家姑娘聊一聊。
可一路上宋逸风却在想着怎样早一点从相亲地点撤离,母亲不是让他表现好一点吗?那他就反其道行之,给对方的印象差一点,让对方主动放弃,这样既能不让母亲伤心,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可谓是一举两得。这样想着,就步伐轻盈地跨入餐厅。
在二楼靠窗位置第三排的第三桌,一个长发及肩的女孩早就等在那里,她半低着头有点紧张地握着眼前的玻璃杯。宋逸风理了理心情朝她走过去,女孩感觉到有人靠近赶忙抬头看,随即礼貌地站起身来。
宋逸风当场愣住,几秒过后,才惊讶道“伍月,怎么是你啊?这,这怎么回事?”
伍月从容而羞涩地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怕你尴尬,之前没有让你知道是我。”
果然,宋逸风从伍月的笑容就看出她是提前就知晓此事的,可是正如她自己所说,宋逸风要是知道今天要相亲的人是他的高中同学,他是死也不会来的。
“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啊,还像高中时那样在女孩子面前一脸严酷。”伍月见宋逸风一脸茫然,只好兀自打趣着坐了下来。
宋逸风也跟着坐了下来,脑子里却混乱一片,对方是伍月,对他再了解不过,那么他来时路上想的那些主意都派不上用场了,但比起这个,他更纳闷的是伍月既然知道相亲的人是他,为什么还会来赴约。
说起伍月,还真是个个性很奇特的女孩呢,她长得一般,但家境很好,学习又好,在班上成绩经常名列前茅,可就是不爱讲话,不爱交朋友。
她在班里唯一的朋友就是她的同桌陈小珊,恰巧陈小珊是高中时宋逸风的绯闻女友,因此后来才使伍月和宋逸风之间产生了一系列剪不断的情缘。
陈小珊是那种长得娇小可爱的女生,学习很一般,也一直很自卑,但是某一天却让放浪不羁的宋逸风产生了怜香惜玉之情,此后宋逸风便经常在课后专程帮陈小珊复习功课,从不理会同学们的议论。
陈小珊虽然喜欢宋逸风,但骨子里的自卑让她受不了别人的一丁点闲言碎语,所以没过多久,陈小珊便对宋逸风故意冷淡起来,经常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宋逸风呢向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加之他本来就倍受老师和同学青睐,他自然不能理解陈小珊的行为,于是就找来伍月帮他传话传字条。也就是从那时起,性格内向的伍月对宋逸风的爱慕开始滋生暗长。
高二下学期陈小珊就转学离开了,本来性情就孤僻的伍月彻底成了一个人,自然对宋逸风的感情就更加丰盛起来。但这感情仅仅局限于她自己的暗恋,宋逸风并不知道,直到进入高三下半年,伍月才终于鼓起勇气跟宋逸风表白,但是却遭到了宋逸风的拒绝。
“要喝点什么?”伍月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宋逸风的回忆。
“啊,随便,就咖啡好了。”宋逸风抬头跟身边等候的服务生说了一声,转头问伍月“我听说你在厦门大学学经济,这专业在那边找工作也挺红的吧,你怎么没留那?”
伍月浅浅一笑“因为我想回来,家乡有我牵挂的人。”
服务生走来,从托盘拿出两杯咖啡放在两人的位置上,宋逸风顺手拿起面前一杯呡了一口说“也是,你们女孩子还是回家乡发展更好点,一个人留在外地也怪辛苦的。”
伍月忽然直视着宋逸风说“我在厦门上学的几年一直在校友网站关注着你,所以我知道你什么时候恋爱的,也知道你什么时候分手的,跟你说实话吧,这次相亲是我托我姑妈跟你妈妈谈的。”
“这……”宋逸风有点蒙了。
见他窘迫,伍月灿然一笑“怎么?还要像几年前那样拒绝我吗?”
宋逸风无奈地笑了笑,后背靠在椅背上说“我以为我当初伤了你的自尊心了,为此我还愧疚过很久呢,看来你丝毫没有被伤到嘛。”
“呵呵呵”伍月掩嘴轻笑,神态中透出一丝娇柔,“我是有被伤到,不过直到前段日子我才明白,我对于你的意义就是,每次你失恋的时候正是我有机会爱你的时候。所以此时此刻,就正是我该出现的时候。”
“不怕再次受伤吗?”宋逸风歪头问道。
“怕什么呢?即便我受伤了,也可以陪你一起疗伤,我觉得不错。”伍月依旧笑得灿烂。
宋逸风从伍月自信的脸上看得出,眼前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当年内向孤僻的女孩子,她变得自信,变得强大了。
“原来你也有一个悲欢离合的四年故事,难怪上一次听我提起四年时会那么敏感。”乔伊坐在露天咖啡馆的一张三人座大白椅上,一脸悲悯地看着对面的柳诗妍,那神情仿佛还在为刚才柳诗妍叙述的往事扼腕叹息。
柳诗妍松开紧握着的咖啡杯,用力努了努嘴角,显露凄凄一笑。
“那你爱Jack吗?”虽然是发问的语气,但乔伊的眼神中分明充满了确凿的否定。
柳诗妍好像害怕被乔伊的眼神戳穿,当下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迟疑了半天,最后只说不知道。
乔伊皱了皱眉,兀自下了结论“不爱。”又紧追道“那你为什么要接受求婚?”
柳诗妍被这些她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折磨得烦躁,起身离开座位,背对着乔伊站定。
咖啡馆对面不足十公里的地方是一片蔚蓝色的浅水湾,这一间小小的室外咖啡馆就因着这湾水,方显得别致许多。
柳诗妍靠着隔栏背对乔伊站着,良久才略带悲伤的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那时傻到以为逃离了宋逸风在的地方,逃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就可以把一切都忘掉。”
“距离和时间也许真的可以让你忘掉很多东西,但是你不该跟一个你不爱的人走。”乔伊拖着下巴沉着冷静地说“你这样,只会给自己和别人带来更大的伤害。从我第一次遇到你开始就发现你不快乐,直到现在也是,你满脸的忧郁和压抑,这说明你跟Jack在一起过得并不好,你为什么要强撑着呢?”
“那我还能怎样?放声大哭吗?又有什么用?”柳诗妍转过身来激动地辩白,难过得像是要落下泪来。
乔伊看着她悲伤的样子,心里忽然变得柔软起来,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瘦弱的双肩柔声安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总是这样压抑你自己,这些事情总憋在心里会生病的。”
柳诗妍终于忍不住,转过身趴到乔伊肩上哇哇一顿大哭,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哭,只知道这压抑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像洪水般倾泻而出。乔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扑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被柳诗妍抱着肩头一动不动。
乔伊轻轻拍着她的背,问道“是不是后悔答应求婚了?”
“我不知道。”柳诗妍使劲摇摇头“我现在越来越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当初我放弃爱情离开宋逸风的时候,自以为可以理所当然地得到虚荣和安定,可是现在,我忽然发现自己一无所有了,而且再也不可能会得到。”
乔伊看她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时间无限心疼,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道“怎么会呢?你是这么好的女孩,当然会得到幸福。”
柳诗妍从乔伊肩上抽身站起来,抹着眼泪悲哀地说“可是我跟jack在一起的每天每夜,我没有一点点归属感。”
“怎么了,他没有给你想要的安定感吗?是不是他对你不好?”乔伊低头看着柳诗妍,关切地问。
柳诗妍牵强地扯动嘴角笑笑,回过身缓缓踱至隔栏旁说“我在国外这段日子,没有工作,不认识一个人,语言又沟通不了,如果没有jack也许我早就流落街头,我怎么能说他对我不好这样的话呢?”
顿了顿,她又说“只是我当初不该把他当成我的救命稻草,以为只要跟他逃离就一切都没事了,可事实上,我们彼此都从未想过要去了解对方,就好像,好像两只对望却不能相拥取暖的刺猬,彼此都永远不可能卸下防备。”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他的求婚呢?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把自己逼向绝境?”乔伊的语气中显然带着因关切而生的愤怒。
柳诗妍抬起头,用两只手指抹掉眼角泛落得泪珠,说道“因为即使不快乐我也感激他,他对我的好我无以为报。”
乔伊走过去轻轻拍拍柳诗妍的头,责怪道“傻丫头,都什么年代了,还兴以身相许来报恩啊?”
说完,乔伊心里却泛起阵阵心疼。这种感觉,好久违的感觉。
黄昏时分,乔伊送柳诗妍回家,至家门口道过别刚要离开,恰巧碰到jack开一辆黑色吉普回来,jack满眼不悦地盯着看了乔伊足足有十几秒钟,最终连半句招呼都没打,一脸不高兴地进屋了。柳诗妍跟乔伊轻声说了句“对不起,你先回家吧,改天跟你道谢”,便尾随jack进屋了。
Jack一进家门就一阵暴怒,“这个男人是谁?”jack质问。
“他叫乔伊,是我的同胞,如今跟我是好朋友,本来我想介绍给你认识,可是看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柳诗妍看jack满脸不悦,只好压低声音轻轻说,生怕又惹jack不高兴。
没想到jack冷笑一声,立马劈头盖脸道“好朋友?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你跟他厮混在一起了,你别忘了,你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不能随随便便再跟别的男人来往。”
柳诗妍一下子给懵了,不是说外国人的男女观念都很开放的吗,怎么连这种正常的朋友交往都会解释成厮混?更让她不能容忍的是,jack居然会把她接受求婚这件事当做一个束缚她的手段。
“没错,我是接受了你的求婚,但是jack,我希望你能明白,即便我真的跟你结婚,我也需要有我自己的生活和朋友,乔伊是我在国外唯一一个朋友,我不想生活得比现在更孤独了。”柳诗妍说。
Jack却不知突然哪里来的恼火,竟一把将外套甩在沙发上怒斥道“你交朋友可以,但不能跟那个男人交,那个男人,一看便知道他对你别有用心。”
柳诗妍的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他是我朋友。”
Jack不理会柳诗妍的不悦,说“明天开始你不要再乱跑,在家好好准备一下结婚的事,还有,好好想想我的话。”
柳诗妍铁青着脸早已无心争辩,她此刻才发觉Jack即将用戒指套住的不是她的无名指,而是她下半身的人生自由。她开始后悔起来。
睡梦中,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把柳诗妍惊醒,她睁眼,发现Jack早已不在身边,抬眼看墙上的挂钟,才刚过凌晨5点钟,想必Jack又趁着半夜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柳诗妍一阵心灰,这段时间Jack总是这样行踪诡异。
她摸起手机一看,居然是白晨轩。按照时差,这个时间应该是那边的午夜时分,看来这么久没有联络,白晨轩依然没有改掉半夜给她打电话的习惯,她庆幸有这个时差。
当年在一起工作的时候,白晨轩总是会半夜打电话到柳诗妍的宿舍,虽然不是聊情话,但每次都能漫无边际聊一个小时左右,对于柳诗妍来说,当年不管快乐与否,是那种接近暧昧的温情支撑她度过了一段寂寥的光阴,也支撑起她抗拒伪君子郭弘义的信心。
“诗妍,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电话那端白晨轩含混不清的声音打断了柳诗妍的回忆。
显然白晨轩是喝醉了,要不然绝对不会说出这种摸不着头脑的话。柳诗妍当然是听得云里雾里,凭她对白晨轩的了解,他向来深居简出,晚上几乎没有夜生活,像这样半夜醉酒的状况更是从未听说过。
她担心白晨轩出了什么事情,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请问道“晨轩,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喝酒啊?”
白晨轩猛力甩甩头,好像要把他的酒气全都甩掉似的,然后抬起手腕,盯着他的卡迪亚手表看了半天,终于确定了时间后,这才满怀歉意地说“看来你那边也还早,我吵你睡觉了吧?对不起。”
“不要说这些,你到底怎么了?”柳诗妍追问。
“我要结婚了。”白晨轩一字一顿地说。
柳诗妍愣了一下,这个消息她觉得有点突然。
“我要结婚了。”白晨轩又重复一句,然后深吸口气,像整理了一番情绪,又接道“我结婚的时候你会专程回来参加婚礼吗?”
“我,我尽量。”柳诗妍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她心不在焉地应付道。
“不要说尽量。”白晨轩马上提高声音回道,许是喝酒的缘故,又或者是快要结婚了已经无所顾忌,他第一次对柳诗妍这么大声讲话,让柳诗妍又吃一惊。
“我对生活已经没有什么指望,唯有你是我头脑里最深刻美好的记忆,我真的希望你来参加婚礼。”柳诗妍的片刻沉默好似让白晨轩惊觉自己的失态,他叹口气解释道。
柳诗妍笑笑,开玩笑说“放心好了,我一定要尽力赶回去参加你的婚礼,别的不说,我还怕要是我不参加你的婚礼,哪天我结婚时你也赌气不来呢。”
白晨轩苦笑一声问“你呢,你什么时候结婚?”
“不是说你吗,怎么好好的又说到我头上了呢?我还没问你呢,现在那边应该是大半夜吧,怎么会喝那么多酒,发生什么事了吗?”柳诗妍问。
白晨轩又叹口气说“没事,就是马上要结婚了,心里有点无所适从而已。”
“哈哈,可没听说男人还有婚前恐惧症的。”柳诗妍笑道。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白晨轩突然悲哀地说“小时候爸爸说去上学,我就去上学,后来爸爸说去当兵,我就去当兵,再后来爸爸说让我去哪工作,我连一句质疑都没有就去了。可是现在,我突然在想我这样结婚是为了谁?我结婚到底是给谁看,我这样生活到底是为了谁?”白晨轩说着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了。
柳诗妍听得很难过,过去她一直鄙视白晨轩受摆布的人生,也曾无数次的希望白晨轩能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处境,可是此时此刻,当白晨轩真的开始质疑和觉悟他的过去,她却不忍心了。
也许面对纷繁复杂的人生时,糊涂点要比清醒着更幸福。
挂掉电话抬头看时钟,还不到凌晨六点,柳诗妍已然完全没了睡意,看着旁边Jack睡过的地方,柳诗妍有点恍惚了,Jack这个人好像根本不曾回来过一样。
她起身下床把床铺收拾了一下,然后站在窗前想看看晨色,头脑中却不知为什么一直冒出白晨轩那句“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的疑问。
白晨轩告诉她,他的新娘比自己大15岁,是市委秘书长的女儿,看来父母亲之所以会怂恿他答应这门婚事,无非是为了他日后的仕途平稳,还有他们家的生意能够如日中天,可是父母从未问过他的感受,也不关心他心里到底愿不愿意。
柳诗妍想,其实自己还算幸福,父母朋友即使再施加压力,可从未真的阻挠她去做任何决定,也没有要求她出国拿绿卡去虚荣,所以她的人生走到现在完全没有抱怨别人的理由,是她自己的错,全是她的错。
她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她不想结婚了。她要马上找到Jack告诉他她的这个决定,因为她不希望像白晨轩一样有朝一日忽然也悔恨自己的人生。
正在她这样暗自下定决心的时候,忽然从窗口看到院子里有个女人站着不停向屋里张望。这个外国女人一头黄发,身材比较结实,但五官是很标致的,看来是当地人,柳诗妍心下纳闷,她好像从未见过这个女人,或许是来问路的吗?
她快步踱出屋子,打开门的瞬间,黄发女人却像被发现了秘密一样神色慌张地背转了身体,柳诗妍倍觉诧异,缓缓近前用简单的英语打招呼,黄发女人迟疑了几秒钟才重新把身体转过来面对着柳诗妍,然后居然说了句中文的“你好。”
柳诗妍当即愣住,她原以为不过是个问路的,可如今看这情景,莫非是专程来找她的吗?可是她又不认识她,她心里紧张起来。
“你是?”柳诗妍小心翼翼地问道。
黄发女人用一双深棕色的眼睛认真看着柳诗妍,说“我可以进屋说吗?”女人的中文说得不是很好,但吐字很清晰。
柳诗妍万分尴尬,犹豫一下只好把女人让进屋子,女人却没有立即解释的意思,而是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把四周打量了一番,这才在客厅的沙发落座。
柳诗妍沉不住气了,再次问道“您是?”
黄发女人两手交叠放在膝上,看着柳诗妍,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Jack的妻子。”
“妻子?”柳诗妍睁大了眼睛,不能相信女人在说的话。
“Jack研究中国考古很多年了,最近几年交的朋友也是研究什么中国古墓之类的人,所以我也能说一点中文。今天这样突然来见你,是有点冒昧,不过这件事我是想了很久的。”黄发女人一本正经道。
柳诗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愣在一边发呆,这个黄发女人这么了解Jack,看来事情是真的。
“还记得有一天晚上接到的几个不出声的匿名电话吗?是我打的。”女人坦白交待,神情很平静。
柳诗妍却气不打一处来,原来那个诡异的夜半来电是这个女人搞的,她不由生气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想干什么?”
黄发女人低眉沉默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说“我应该比你更生气吧?我是Jack的妻子,我们还有一个两岁的女儿。”
柳诗妍霎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是啊,如果这个女人说的是事实,那么她自己才是第三者,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和愤怒呢?
黄发女人见柳诗妍被呛得呆如木鸡,心知柳诗妍也是不知情的受害者,顿时心生恻隐,缓和声音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几个月前Jack从新疆回来以后行动就很不一样,经常是黄昏出去半夜又偷偷回家,我猜到他必是外面有了女人,紧接着又听到周围邻居的一些风言风语,我知道Jack的父亲病故之前把这所老宅留给他,所以我猜他一定是把你带到这里了。”
柳诗妍愣住不知所措,黄发女人面对着她说这些话时怎可以如此平静呢?这种事如果在国内应该早演变成两个女人揪在一起打架的场景了吧?此刻她觉得无地自容,但更多的是愤怒,她万万没想到前几天跪在她膝前信誓旦旦求婚的男人,原来早已有了妻女。
即便她从未爱过Jack,可是一直信任他,Jack怎能这样欺骗她!
黄发女人倒是一脸镇定,继续说道“我本来不想来找你,我跟Jack结婚四年,他永远只是在忙他那些研究,甚至经常都顾不上我,我虽然倍受冷落,但从不需要在他找女人的事情上费神。
但是自从两年前有了我们的女儿茱莉,Jack变了很多,工作之余他经常会抽空回来看我们,还总会给茱莉带很多玩具。Jack在我心里从来不是个好丈夫,可他一直是个好爸爸,即使在新疆的时候也会经常给女儿打电话。”
柳诗妍猛然想起,那时在新疆,第一次去Jack住的酒店时,曾在房间看到好多包装精美的玩具和城市模型,当时她没有多想,以为他是带给亲戚朋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