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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I小姐记

我带着传说中我父亲留下的手风琴,坐上了去莫斯科的火车,要独自前往,这一次我不等你了,就像你说的也许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父亲了。

——题记

K3/K4,德国60年代产的古董绿皮火车,北京—乌兰巴托—莫斯科这列国际铁路是中国承运的,横跨三个国度,中国,蒙古,俄罗斯,对很多人来说从踏上这条国际铁路的那一刻起他们期待的就是西伯利亚,而I小姐是它的终点莫斯科。

周三早上五点多,I小姐已经在北京站候车了,车站里话别的人让I小姐莫名的想起一句诗“年年柳色,灞陵伤别”,她独自一人,与这种挽留的情境不和。一直等到六点多,广播里传来登车的消息,I小姐拎着手风琴箱背着登山包早早的等候在检票口,穿过回廊走了许久她才登上了这列国际列车,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出国。

I小姐将琴盒小心放好,又把登山包放在床头,她拿着湿巾擦着额头的汗水,不会儿就见到几个姑娘拿着大包小包冲进包厢里,叽叽喳喳的说着一堆伤别离的嘱托,几个姑娘还抱在一起哭了会儿,一会儿又全都跑了下去,I小姐从窗口看着她们几个人在车厢外壁上的国徽前合影。

在火车就要启动前几分钟,刚才那群姑娘里那个头发一半黑色一半紫色的姑娘再度冲回包厢,把自己刚才扔在床上的行李挪了挪一屁股坐下来对着I小姐打招呼:“Hi, nice to meet you?”

I小姐面对热情有些无法适应,尴尬的回应了一句:“Hi,你好,其实我是中国人。”

杂发姑娘将肩膀上的背包放下来,从里面翻出了一包湿巾擦了把满脸的汗,满脸惊讶的看着I小姐,嘴型成了正圆一手还半捂着,一手里拽着的湿巾掉在了地上:“你是中国人?你爸是中国人还是你妈是中国人?”

I小姐静静地把这个杂发姑娘打量了一番,年纪大约二十一二,左右耳朵上各自打了三个耳洞,画着烟熏妆,带着美瞳,如果卸了妆应该还是个很清秀的姑娘,不过现在化妆了觉得有些夸张过分的明艳了。想想她的问题,作为一个孤儿其实有时候也很无奈:“我是个孤儿,所以不知道他们谁是中国人,也有可能他们都不是中国人。但我从小在中国长大,有中国的身份证。”

杂发姑娘有些自来熟从床上凌乱的行李中翻出几袋零食,从中挑了包好丽友派拆开来,取了一个给I小姐:“来,吃个,广告说的好,吃了好丽友就是好朋友嘛。认识个特别的中国人,算是我这次莫斯科之旅的良好开端了。”

“谢谢。”I小姐接了好丽友放在一旁,她发觉自己已经跟不上这个社会的主流节奏了,她极少看电视偶尔去看看电影,大多数的时间不是在练琴就是在教琴,生活十分简单。别人在她这个年纪常常都有了稳定的男友,而她除了那仅剩的暗恋就剩下荒芜了。

“你先把行李收拾一下吧,早上这么早起来等车一定累了,我们先休息会儿吧?”I小姐看着杂发姑娘被行李占据的床铺,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她是个有着强迫整理心理的人,一直都无法忍受物品的凌乱。

杂发姑娘从床上下来把一个行李箱放到床铺下面,又把好多袋的零食等东西放在了上铺,一会儿床上就整洁了许多。杂发姑娘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咬着好丽友派一边聊着:“我来之前给自己取了个特俄罗斯的名字,叫做卡列琳娜,怎么样很耳熟吧。我现在特兴奋,有些睡不着,要不你陪我聊会儿天?”

“可以。据说我小时候有个俄文名字叫做伊丽娜,不过我喜欢别人叫我I,这样会让我很有归属感。”I小姐并不适应这种自来熟的节奏,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这个话题,想了想就问,“你去莫斯科是去读书,还是旅游?”

“旅游啊。”杂发姑娘特来劲的对I小姐说起了她幻想里的莫斯科之旅,“那啥I,我告诉你啊,我们坐的这趟列车,90年代的时候可是发生过赫赫有名的中俄列车大劫案啊,倒爷太多了眼馋闹得。”

I小姐也略微听闻过这个劫案,她还记得她读大学时特别想去莫斯科找父亲,但她始终没有去成,因为胆子不够大,觉得一旦离开了中国她连唯一可以仰仗的身份都没有了,这种飘忽不定的不安是她因为孤儿的成长所造成的的。若是当年她有杂发姑娘现在的勇气,也许故事就不是现在这样的落寞了,I小姐有些羡慕年轻的杂发姑娘:“你很勇敢。”

杂发姑娘有些脸红的摆了个手:“那啥,老子是条女汉子嘛。”

I小姐揉了揉眼睛对杂发姑娘歉意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有些困了。我先睡会儿。”

杂发姑娘抓抓自己有些蓬松的头发,呵呵的笑了两句:“不好意思啊,那我也睡会儿,攻略里说会有列车乘务员来给我们送免费的午餐券和晚餐券的。”

梦中是少时在广州孤儿院的一些旧事以及后来遇见T先生的一些美好的事情,感情这回事对I小姐来说是十分奢侈的事情,但奢侈并不意味着不期待,反而是美好的激励。两人醒来后拿着餐券去餐车吃饭,列车上的食物自然美味不到哪里去,I小姐买了两灌饮料算是对杂发姑娘好丽友派的回礼。

杂发姑娘将饭菜一扫而光,擦着嘴巴在嘈杂的餐车里对I小姐低声说:“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两人回到包厢后,杂发姑娘抱着相机不停地拍,有时候镜头对着I小姐说“快点,笑笑。”

古人说温饱思****,I小姐从床铺下取出琴箱放在包厢里的小餐桌上,杂发姑娘的镜头正好回过来咔嚓了几声问:“你的行李箱好古董啊。”

琴箱是老式的皮质箱因为年代久远导致颜色暗沉,修补了几次勉强还能凑活使用。I小姐打开琴箱从里面取出手风琴背上:“你喜欢听手风琴吗?”

“手风琴?”杂发姑娘有些迷茫的看了看手风琴,又小心翼翼的把琴给摸了一遍,“我摸了不会有事吧?”

“不会。”I小姐觉得心里不再那么的抵触这个陌生的姑娘了,她们将会一起度过这火车上漫长而无聊的六天五夜,“你有喜欢的手风琴曲子吗?”

杂发姑娘摇摇头,带着些许尴尬的表情说:“我还第一回看到手风琴听到手风琴,那啥我比较粗俗不懂音乐,就吉他啥的在演唱会见过。我觉得手风琴这玩意啊,感觉听上去特别高大上,不是我这种文盲懂的。”

“其实,在俄罗斯手风琴是他们民族音乐的重心。”I小姐调整了背带试了试音,“我给你弹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吧,可能你爸妈那个年代的人对手风琴会比较有情结。”

当音乐缓缓响起时,同车厢的人都跑过来好奇地往她这里看几眼,也有些年纪大的中国人轻轻的哼出声来: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

在这迷人的晚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哇靠,声音这么好听。”杂发姑娘眼里发出了光似的,略微祈求的眼神问,“你能不能教我学这个?”

I小姐用俄语重复了次《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此时他们包厢里倒是围了好些人,说着让I小姐再多弹几首,比如《喀秋莎》,《雪球花》,《山楂树》等,一时间整个车厢里响起了那个年代里最为熟悉的音乐,仿佛所有人都回到了那个旧时光,彼此年轻彼此爱慕。

杂发姑娘听得如痴如醉又央着I小姐:“我觉得花六天时间学会一首歌,应该还是可以的。I你教我吧,好不好?”

“对啊,难得现在有小姑娘喜欢手风琴的,就教教她让她知道他们爸妈年轻时是怎么样的,别以为我们用个微博反应慢就瞧不起我们来。”围观群众里有一个中年大叔囔着,“学钢琴什么的,又贵又不接地气。”

“噗。”I小姐不厚道的笑了出声,免不了想起乐团的同事们说:“你说,你当年学什么手风琴啊,一年里你弹手风琴登台的时间又少,你说你要办个独奏会,来听的人还觉得手风琴这乐器太低档次了,不够高雅。你看看学小提琴多好,说出去洋气的很。现在的小孩子家长都兴钢琴小提琴的。”连T先生也说过:“I,这次有首手风琴协奏曲,有空来排练下。大家都不怎么熟悉你的手风琴,我怕到时候我连指挥都有些吃力。”

大家热闹了许久后发现快要到晚餐时间了,又都陆陆续续的跑去吃晚餐了,吃过这顿晚餐很快他们就会来到二连浩特边境检查站,在这里火车将会进行换轨,然后进入蒙古国境。杂发姑娘把换轨的过程摄录下来问:“I,你能给我邮箱吗?我猜你是因为失恋才会有这次旅行的。”

I小姐在锁琴箱的人微微地怔住了几秒,脊背突然挺直然后又弯了下去,尽力用一种时过境迁的语气说:“我喜欢了我们乐团的指挥,不过他喜欢的是首席小提琴手。”

杂发姑娘来了兴趣,从床上跳下来拉着I小姐好奇的问:“怎么不是钢琴手啊,那样就是《交响情人梦》的故事了。”杂发姑娘把I小姐拉着坐下来,眼中扑闪扑闪的看着她,“这样,我先说我的故事,然后换你说,行不?反正我也是因为失恋受伤才决定来一场横穿西伯利亚之旅的。怎么样,成交不?”

“好,成交。”I小姐伸出小手指与杂发姑娘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不过现在先睡觉,明天早起交换。”

杂发姑娘把她的感情史从初遇到结束说的十分详细,细枝末节的都和I小姐说,有时候还要自我评价一番过去的行为到底有哪些是可取的那些是不可取的。除了睡觉休息,去蒙古餐车吃一顿蒙古菜以及在乌兰巴托下车买了几张蒙古邮票、香肠、面包,杂发姑娘居然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讲述了她的爱情故事。临了I小姐有些好奇的问:“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故事发到天涯娱乐八卦版?”

“你居然还会看天涯?”杂发姑娘笑倒在I小姐怀里,胡乱的伸着手乱舞,“我现在真的可以确认你是个标标准准的爱国爱党爱人民的中国人了,我不怀疑了。”

I小姐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把杂发姑娘从自己怀里挪走,把衣服理正道:“我还能做早茶呢,怎么就被你怀疑不爱国不爱党不爱人民了啊。”

“因为你长着一张老毛子的战斗民族的脸啊。”杂发姑娘从桌上抓了个水果啃着,“I,换你讲故事了,允许你有所隐瞒。”

I小姐一手托晒望着窗外,离开乌兰巴托后所见的又成为了苍茫草原。轻轻的用俄语哼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杂发姑娘也跟着轻哼:“叫他T先生吧,我和他第一次遇见时有个俄罗斯合唱团来广州,我那会儿刚去乐团一年多,手风琴的演出机会很少,我和团长说我会说俄语愿意做翻译。那年闷热的夏天,在舞台上我做了T先生的翻译。因为是俄罗斯合唱团,所以有很多手风琴的曲子。

在这个世上唱这首莫斯科的人大部分是中国人,这首歌其实也算见证了苏联政治的更迭吧。俄罗斯是个战斗民族这话一点也不夸张,那样闷热的剧院里,大家能持续不断的排练,我们好些小提琴曲子都拉的有些飘忽了,可是战斗民族居然歌声一次比一次嘹亮。T先生对我说是不是能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喝口水上个厕所什么的。

我的俄语是以前孤儿院的老会计陈伯伯教的,他有很严重的苏联老大哥情节,所以他很喜欢我这个异国孤儿,不止教会了我俄语也教会了我手风琴。手风琴的声音陪伴了我度过了整个孤独的青少年时期,我也靠手风琴在街头卖艺攒足了去读大学的费用。其实我在孤儿院的生活始终处于不停的失去朋友然后又遇见新的朋友的状态,来孤儿院领养的人每次看到我的头发和脸就摇摇头拒绝了,无论我表现的多么乖巧懂事听话。毕竟,谁都不想要一个和自己看上去完全不一样的小孩,这意味以后无论怎么掩饰编造都不能掩盖这个孩子不是亲生的事实。有一种原则,叫做杜绝后患。

所以我很渴望被人关爱,但凡别人对我稍稍表现出一点好,我就容易夸张成十分的爱。T先生让我和合唱团表达下休息的意思,说是看我背着手风琴太累,我当时特别特别感动。其实现在想想是乐团其他人有些体力不支,曲子上又和我的手风琴跟不上节奏了,因为我和T先生那会儿还不熟,所以他说的很委婉。”

杂发姑娘嗑着瓜子一副听八卦意犹未足的模样,吐了个瓜子壳:“然后呢?”

I小姐自己也抓了几颗瓜子手剥开来放入嘴里:“T先生总说吃瓜子是最不优雅的举动了,没有什么大家闺秀会选择这种粗俗的消遣方式。小时候基本没有零食零钱的概念,我能去读书已经是很勤奋努力的结果了。过年的时候,会有人去孤儿院慰问,那个时候每个孩子才有可能分到几颗糖一卷瓜子。T先生每次看到我吃瓜子就一脸嫌弃样,后来我就再也没吃过了。差不多六年了我这才第一次吃到,还是小时候熟悉的那种幸福的味道。”

“真是作。”杂发姑娘从零食包里又翻了包小核桃出来,“吃这个,特意买了手剥的不用太费牙。”

I小姐挑了个壳碎了很多的剥开来吃:“有一年春节,T先生也不知道突然对我热络起来了,还邀请我除夕那晚去他家吃饭。”

杂发姑娘含着块核桃肉激动的抓着I小姐的手眼里发光了:“这是见家长的节奏啊?你们那晚滚床单了?”

I姑娘脸羞红了几秒又恢复了白净,缓缓开口:“没有,只不过是可怜我孤儿一个,过春节太过冷清了,随口那么问了我句,没想到我没脸没皮没羞没躁的竟然真答应去了。去之前我特别忐忑不安,我去找了陈伯伯问要不要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毕竟第一次去别人家过春节。我按陈伯伯的意思买了些礼物去了T先生家,他家过春节一大家子的人都聚在一起特别热闹。

到了他们家我首先特意说了我是孤儿院出来的,只是好奇正常家庭的春节怎么过。那时候我对T先生的喜欢已经很浓郁了,就是那种他在指挥中随便一个眼神微微一笑,我都能揣摩好久是不是要告诉我什么事,反正就是花痴的很,文艺点的说法叫倾城相思啊。

其实T先生家的人都还不错,尤其是他妹妹和我很聊得来。她妈妈后来还经常叫我去他家吃饭,教了我很多菜,对我来说还蛮实用的。那天我和她妹妹一起在客厅看电视吃核桃,T先生的小姑姑问我为什么会成为孤儿,爸妈怎么样,我当时特别尴尬和紧张,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孤儿的,吃着核桃的人还磕掉了半颗蛀牙。

我把那半颗牙收起来放了包里,缓了会儿把他们的好奇都给解答了遍。我是17岁时考上了北京音乐学院,北上前院长交给了我一封信说是当年捡到我的时候同手风琴一起捡到的。信里说我父亲是苏联人,与我母亲在莫斯科相遇并且相爱了,反正他们的后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个结果那就是我成为了一个在广州长大却长了一副俄罗斯脸孔的中国孤儿。

不过这样的脸也给我带来过一些便利,比如别人不会问我你爸妈在哪儿工作啊,收入多少,家里有多少兄弟姐妹的问题,毕竟国人觉得问个外国友人这些问题不是很显档次。可是听到我带着粤语味儿的普通话时总是诧异的很,忙不迭的问我为啥粤语说的这么好呢?我只能回答我是个在在广州长大的爱国爱党爱人民的外国孤儿。

后来我再也不接受任何人的节日邀请了,我觉得节日还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比较好,因为我很讨厌回答重复的问题,毕竟大家总是好奇心太重了,非要问个底朝天才罢休。现在想想T先生家里人还算蛮喜欢我的,也为了促成我们俩做了许多事情,可是感情这回事有时候真的是从友情到爱情的单行线,一旦跨过头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每个人的暗恋总是这样的,总觉得对方很优秀很高尚,而自己呢很普通很不入流,看哪儿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越是这样想就越没有自信,我就是这样的没自信,孤儿的前提就已经丢了一半昂首挺胸做人的自信气度了。所以有时候在和T先生的相处过程里总是尽量让他开心让他满足,他说去哪里我就附和去哪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愿意去那里,久而久之我就让T先生觉得乏而无味了,毕竟听话和一直听话总是有区别的,又不是机器要固定不变的操作,人嘛总是要有点波动才显得趣味和人味。

说起来那年的俄罗斯合唱团来访让广州有了一阵俄罗斯热情,后来团长就顺势的推出了个手风琴音乐会,有些协奏曲什么的T先生每次排练的时候总是会和我聊很多,我便觉得这个人真的太让我喜欢了。总不能让喜欢的人担忧,我就没日没夜的练琴,我记得那场音乐会后面居然被加演了三首曲子,都是协奏曲,想到能和他一起同台我就激动不已。”

“我能理解你说的这种感情。”杂发姑娘把手里剥出来的核桃肉给了I小姐,“感觉对方就像是太阳一样的存在,照耀了我们阴冷而荒凉的内心。但是太阳总有一天会下山,月亮爬上来的时候会觉得比过去更难受,想到熬过去就能看到太阳又会劝自己忍耐,这种变动不安的情绪周而复始把我们自己都给弄乱了。”

“是啊,其实我和他说的话也并不那么多,排练的时候就曲子问题交流两句,平时有空时他总会约乐团的人一起去烧烤爬山什么的,我呢就是那种只要他在我就会在的暗恋路人甲。有一回喝酒喝多了,我拉着他说我要去莫斯科找父亲,被他嘲笑了好久说我这个平常都不敢出国的人怎么有决心出国了啊?还说要是没有他陪我,我是一定不敢出国的。”I小姐想起往事,欢喜中带着惆怅,美好的回忆真真假假她自己都已分不清了。

“后来酒醒,他在上台前对我说:‘I,下回我陪你去莫斯科找你父亲,我一定会陪你去的。’这句话他对我说了很多次了,可是每一回他都很忙,我就那么傻傻的等着他真的陪我去。我们后来的关系还算不错,慢热型的友谊吧,他说红颜知己那一类。但是真爱一个人哪里肯委屈做红颜的啊,都是恨不得今生来世唯此一人的。你说对吧?爱情就是自私的,没那么多只要你幸福我也会觉得幸福,就算不爱我只要我爱你那就足够了。那不叫爱情,爱情是双向的,有来有往的,单向的都叫暗恋不叫爱情。”I小姐猛喝了一口浓茶,来莫斯科前她去了趟云南特意买了十年陈的普洱,原本普洱是T先生的最爱后来T先生的口味随着首席小提琴变成了咖啡,普洱成了I小姐一个人的热爱,沉淀下来的味道就像是一出旧日情怀的眷恋,浓郁的让人不愿开启。

两人突然都沉默了,吃了核桃肉彼此想起往事都有些唏嘘,深刻的爱过然后得不到除了潇洒转身离去外还能做什么呢?杀了对方?做不到。自己得不到也不允许别人得到,这样的念头不是没有过,可是又何必呢?自己就会好过,就会真正的忘记?

傍晚在纳乌什基检查,检查后就进入了俄罗斯境内,然后将手表往回4小时。I小姐和杂发姑娘彼此很默契的关灯躺在床上没有再说话了,有些事情说的多了并不好,回忆这玩意有时候是会被刻意遗忘的,可是一旦重新拉出来的时候之前所有努力遗忘的血汗全都白费,一切有都将重来了。接连遍地的白桦林,以及一望无尽的贝尔加湖,甚至还有雪山。I小姐站在窗前安静的望着窗外,杂发姑娘拿着相机不停的咔嚓着。在这样美丽的风景里着实不应该想起得不到的人,以及不堪回首的往事。

若不是那晚留下来和阿根廷的手风琴乐手一起排练皮亚佐拉的手风琴曲,大约I小姐还能更持久的沉浸在一个人幻想的爱情里。阿根廷乐手很热情的在练琴之余教I小姐跳探戈,还拉着她一起去体验广州夜生活的大排档,在大排档一条街的最后,I小姐看到T先生拉着首席小提琴手在那家特别文艺的日料店表白,九十九朵红玫瑰以及那首理查德的《梦中的婚礼》。

在这一晚前,T先生还又一次答应了I小姐等下个月的假期到来时陪着她去一趟莫斯科。I小姐尽力平复自己跌宕的情绪,努力不让阿根廷人发现异样,依旧笑嘻嘻的和阿根廷人一起去吃大排档喝啤酒唱歌。回去的路上阿根廷人和她说皮亚佐拉的故事,两人谈论着有关《自由探戈》这首曲子的演奏技巧,不幸迎面碰到了怀抱玫瑰手挽T先生的首席小提琴手,甚是尴尬:“Hi,真意外这里见到你们。”

“I,天晚了早点回去吧,明天还有演出。”T先生望着I小姐,他不会忘记那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火车在西伯利亚上无尽的穿行,每次到站I小姐和杂发姑娘总是跑下来买一堆当地特色零食上来,彼此再也不聊那些感情问题了,I小姐尽力教杂发姑娘记住那首俄语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漫长的旅途也不再变得像期初担忧的那么寂寥孤独了。

杂发姑娘在旅程快要结束前问I小姐:“你说我们一起去俄罗斯地铁卖艺,你说能不能赚到钱?”

I小姐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回答:“我们可以去尝试下。”

“你说真的,不许反悔?”杂发姑娘抱住I小姐,“那我们等会儿下车就去地铁卖艺吧。”

当杂发姑娘开口唱出俄语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I小姐的手风琴缓缓弹奏,人来人往的莫斯科地体站里,有些人丢下一些零碎的小硬币,杂发姑娘更加卖力的唱起来,I小姐也唱出了声,她想起年少时在广州街头的夜晚,她想起那个无数次答应陪她一起来莫斯科的人。终于,人生走到了这一步,I小姐终于明白人生如此短暂,没有谁能真的陪你去那些你要去的地方,也无需等他们陪你去,你若要去的你就出发不要犹豫不要害怕,风景与人生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独自前行的人生,莫斯科不相信眼泪,莫斯科不需要缅怀腐烂的暗恋,莫斯科也许没有I小姐父亲的消息,但莫斯科还有希望。

“他们说手风琴源自中国的笙,后来手风琴流传至俄罗斯,成了他们民间音乐的代表,那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手风琴缓缓发出的声音难免会让人想到如今电视上扑面而来的年代剧,而我从成为孤儿的那天起,陪伴我的就是这架B系统的巴扬手风琴,现在,她将继续陪伴着我前行,远方并不遥远。”I小姐在心中默默的对那个远在南国的T先生言说,“我愿我今生所念都成现实,如若不成就请安静的成为过往永不提起。”

I小姐写过一首叫做《独自前往》的歌,这首手风琴曲有复杂多变的曲调,配合I小姐的俄语的歌声,这首曲子在莫斯科地铁站响起,她和杂发姑娘相顾一笑,多美的歌声多美的琴声,此生永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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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错乱,她带走了他的两个种子,五年后,被亲生儿子打包送到了他的面前,结果她说:“市面上再高的价,一夜五千总该够了,两夜就是一万,不过看在你服务周道,我很满意的份上,决定给你加一半,两万块!以后别再来找我!”“两万?那我给你二十亿?”男人不屑的冷声道,一个人活到一百岁,也不过是三万六千天,他要她十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