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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前任来袭

New Century有场重要的内部会议。

私募基金公司的资产管理规模虽然庞大,但员工通常不多。而与往常的例会不同,这次会议的主题是为新副总履新,上到集团老总下到普通员工均有份出席,杜总亦从香港过来参会。隆重程度可见一斑。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顾良品踏进多功能会议室的一刹那,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原本能容纳二十人的会议室足足挤进四十来号人,除了正中霸气十足的红木长桌外,就连墙根两侧也摆上了两溜椅子,只能用人满为患来形容。以顾良品小主管的级别来说,勉强有资格坐上桌,因此她在桌尾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未见生面孔,她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上的圆珠笔,一圈又一圈,眸光落在主位旁的空座上……忍不住YY起即将闪亮登场的高富帅。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一阵窸窣的骚动。

“来了!”有人小声嘀咕一句。

无数道犹如打了鸡血的亢奋眼光顷刻间汇聚成一束热辣的光源,齐齐向门口射去。顾良品也“嚯”地抬眸,好奇地看过去。

果不其然,两位衣冠楚楚的男人稳步走进来,论气场、论架势,丝毫不逊于好莱坞大片中男主角出场的画面,如果再配上段震慑人心的背景音乐就更完美了。她眯了眯眼睛,其中年纪稍长的是杜总没错,而年轻的那位……

看清对方的脸,顾良品手里的笔“啪”一声掉在地上。

有谁可以告诉她为什么许嘉盛会出现在这里吗?!

虽然掉笔的动静并不算大,但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室便显得有些突兀了。许嘉盛循着这道略显清脆的声音偏头一瞅,正好迎上顾良品那副惊愕交织慌乱的复杂表情。

他对女人阵脚大乱的反应不感意外,甚至还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角,一双深如黑潭的眸子就那么淡然地在她脸上停留一瞬,转而看向别处。

一时间,顾良品只觉血气冲头,连呼吸都紊乱了。怪不得王秃昨天会突然提起许嘉盛,原来事出有因,她暗怪自己的反应简直跟猪一样迟钝!

会议正式开始,杜总大着舌头用港式普通话向大家介绍年轻有为的新副总。话音传到顾良品耳朵里,只剩下一片恼人的“嗡嗡”声。不听也罢,在座的任何一位恐怕都不如她了解许嘉盛吧。

他的智商和情商都极高,打小就是货真价实的学霸,后来在工作上更是一路平步青云,早把老同学远远甩在后头。拿顾良品比较一下便知,她拼死拼活也只混到个小主管,而他已经风风光光跻身公司高层的行列了。这年头能带着大客户资源跳槽的高管到哪里都是香饽饽,也难怪杜总那么器重他。

一直撑到会议结束,顾良品始终不曾抬起过头。她不知自己在刻意逃避什么,总之,一想到未来的每一天都不得不面对许嘉盛,她只想怒吼一句:尼玛这日子没法过了!

下班时分,Jeff盛情邀约大Boss去泡吧,理由非常冠冕堂皇——今天是他男朋友Tiff的生日。

对于好基友的好基友的生日,邱子珩不得不捧场,但碍于有过一次跟死Gay被偷拍的前车之鉴,他果断决定再叫上个女人。

顾良品正对着一堆报表发呆,突然接到署名“贱珩”的电话。她本想敷衍两句了事,不料听说有酒喝而且管够,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眼下还有什么比借酒消愁更适合她的呢?

顾良品开着导航,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盛夏光年酒吧。这间Bar并不在B市夜生活最繁华的酒吧街上,而是坐落于某间高档会所的顶层。

由于酒吧安保森严,客人均需“刷脸”方可入内,邱子珩亲自下楼接她。他再自然不过地把手搭在顾良品肩上,“你怎么脸泛菜色啊?”

她自动开启演戏模式,也没扒拉掉他的手,直接回道:“烦的。”

邱子珩不自觉地掐指一算,貌似不是小房东的大姨妈期,于是他不以为意道:“是不是业绩完不成?等有空我给你介绍几位土豪小伙伴吧……”

顾良品的眼睛一亮,转瞬又黯下去,“不用了,谢谢。”如果换做平时,她肯定该摇着尾巴道谢了,可现在但凡跟工作有关的一切,只会让她联想到许嘉盛,胸口越发堵得慌。

走出光可鉴人的电梯,她脚下的步子僵了僵。

放眼望去,吧台和舞池里清一色全是……雄性。无论是日韩系花美男、英伦风绅士男,还是欧美范肌肉男……各型各款应有尽有。

妈呀,这该不是传说中的Gay吧?!

顾良品顿时有种被男性荷尔蒙秒杀的感觉,不由一阵唏嘘,难怪满大街都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原来帅哥集中营在这里啊。

正当她看得面红耳赤却舍不得挪开眼时,肩头倏地被人用力揽了揽,在随之而来的暖意里,一阵干燥温热的气息呵向她的耳廓:“别看了,没有适合你的。”

她从头皮到脚趾都被那股热气吹得发麻,遂仰头狠瞪邱子珩一眼,“确实不适合我。不过我看倒是挺适合你的!”

“……”

未免被活色生香的画面晃瞎眼,顾良品乖乖垂下头,任由邱子珩牢牢地搂着她的肩,快步穿过纸醉金迷的大厅,走进包间。

贵宾驾到,Jeff挽着位十分高大威猛的壮男迎上来,他兰花指一翘,做出小鸟依人状,“呦呦呦,原来是大Boss伉俪来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爱人Tiff……”

伉俪?爱人?Jeff先生,你要不要这么骚气啊!

顾良品艰涩地吞了口唾沫,眼珠子黏在Tiff健硕的肌肉上转不开,她一点不见外,直言问道:“你是……健身教练?”对方浓眉大眼,一身“白T+牛仔裤”的简约打扮,确实有点像刚从健身房里出来的。

Tiff抽了抽嘴角,声若洪钟地说:“我是……服装设计师。”

好斯文的职业!顾良品吐了吐舌头,讪笑两声:“呵呵,真看不出来……”

邱子珩噙着笑,适时地揶揄一句:“就你那点可怜的智商,看不出来的事儿多了。”当初她不也没看出他是邱氏少东么。

言多必失,顾良品决定不再轻易开金口。她挨着邱子珩往沙发里一坐,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不求安慰只求买醉。邱子珩虽然不知她一副魂断欲绝的凄惨模样是为哪般,但她愿意喝就喝吧,反正有他护她周全,喝醉了也不怕。

邱子珩摆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架势,一挥手叫来几瓶烈酒,跟她拼起酒来,“Cheers!”

“Cheers!”顾良品豪气冲天地一仰脖干了。加了冰块的伏特加滑过喉咙,袭来一阵火烧火燎的辛辣,她顺了顺险些痉挛的呼吸,歪头问:“如果你每天必须面对你最不想见的人,怎么办?”

邱子珩优雅地斟着酒,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是说你不想见我么?”

“呸,当然不是。”

他低低一笑,“那就戳瞎眼,眼不见为净呗。”

“……”话不投机,没救了。

Jeff的人依偎在Tiff身旁,心却分了一半给大Boss,眼瞅着老板和顾小姐“你一杯我一杯”的好不甜蜜,他赶紧招呼大家出去跳舞,相当识相地把包房留给一对璧人。

酒不醉人人自醉,喝着喝着,顾良品的思绪开始跑偏,脑中再次翻搅出某人的幻象以及一堆陈芝麻烂谷子……许嘉盛当初为什么会和她分手,其实还有个难以启齿但一点不狗血的理由,就是因为她一直不肯让他捅破那层膜。而易菲菲刚好给了他一次前所未有的愉悦体验,于是,两人一发不可收拾了。

老实说,顾良品并没有处女情结。但正如某部电影里的对白那样,女人的身体像是一张百万英镑的钞票,一旦破开了,便会源源不断的花出去。她只不过是想把那张值钱的票子留到肯节儿上再用。可惜,到头来本钱还在,男人却走了。

顾良品直到今时今日仍然想不透,一段四年的感情居然敌不过一夜情?

这世界真的还好吗?

震耳欲聋的音乐淡去,包房里略显黯淡的灯光迷离徜恍,眼前的一切随之变得朦朦胧胧的,不那么真切。她打了个酒嗝,软绵绵的身子无意识地向邱子珩靠过去,含混不清地问:“你对婚前性行为怎么看?”

邱子珩正好整以暇地睨着她微醺的侧颜,冷不丁听到这么个暗示性极强的问题,他握着玻璃杯的手隐隐一抖,杯里的酒差点洒出来。

……小房东该不会是对他春心荡漾了吧?

奇怪,素来不近女色的邱子珩对这一点却并不排斥,反而感觉全身的血流加速,尤其是被她靠着的半壁身躯,依稀有种莫名的燥热正在蠢蠢欲动。

沉吟片刻,他微微一沉气,“如果对象是你,我可以接受。”

音乐、光线、时间……在这一刻统统都静止了。空气中只弥散着淡淡的酒精味道,以及醉人的暧昧。

而顾良品却没吭声。

女人怎么都爱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呢?邱子珩翘了翘唇角,轻叹一声。然而,陡然间,他剑眉一皱,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哪里来的鼾声?

他稍一侧头,便看到顾良品竟然枕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这女人先是丢给他个非常诱惑、非常棘手的问题,可当他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勇敢表态之后,她却酣然入梦了!她难道不知道这种问题对于一个处男的挑战有多大么!

邱子珩瞬间觉得肝疼蛋也疼。

最终,司机将酩酊大醉的顾小姐和介于半醉半醒之间的大Boss送回了家。邱子珩像扛麻袋片一样把顾良品弄上楼,扔进大床。酒喝得忒闹心,以至于他完全忘记自己应该睡在沙发上,他想也没想直接脱掉衬衫和西裤,一头躺倒在她身边……

大概是宿醉的原因,顾良品一夜被噩梦缠身,睡得极不安稳。

梦境中,她驾着辆快要报废的破车在山路上疾驰,身后有一帮持刀狂徒穷追不舍。而为首的恶徒竟长着张跟许嘉盛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表情狰狞不堪。一路险象环生,眼看就要成功脱身,她却惊愕地瞪圆眼睛。

前方居然是道万丈深渊!

情急之下,顾良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啊——”与此同时,她慌乱地摸索到手刹车,疯了般奋力拉起!

现实中……

安睡在她身旁的邱子珩猛地惊醒。

不过,他不是被耳畔突然炸响的尖叫吓的,而是——疼醒的。确切地说,他是被身下猝然袭来的一阵剧痛惊醒的。他痛苦地闷哼一声,虎躯一震,借着朦胧的月色瞅了瞅自己的……大丁丁。果不其然,一只芊芊玉手正紧紧地握着他那里,还使劲地撸了两下。

……等等,请容他先镇静片刻。

小房东这是在干嘛?!

“嘶——”邱子珩倒吸着凉气掰开她的手,没好气地低喝:“你变态啊!这东西不是给你这么玩的好不好?!”

“……嗯嗯,别杀我,求你。”顾良品哼唧两声,浑浑噩噩地翻了个身。

卧槽,他有说要杀她么?

邱子珩忍无可忍,痛苦地捂着下半身跳下床,准备把她拎起来好好说道说道。不料,触亮床头灯,他伸到半空中的手忽而一僵。

枕边的女人压根处于昏睡状态,两道秀眉紧蹙成“川”字,额头和鼻翼上都沁出一层薄汗,脸色也苍白得不正常,似是被可怕的梦魇缠绕着。他深凝着顾良品这副惨兮兮的睡颜,堵在胸腔的那口闷气最终绕了个圈,化成一缕青烟,被他咬牙咽下。

大半夜让人偷袭几下,邱子珩死活不敢再上床了,默默抱着枕头睡到了沙发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悲愤交加地阖上眼……

隔天早上,顾良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仍旧有些头昏脑胀。她撑起身子,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种种,可最终,她不得不悲哀地承认,自己喝断片了。

斜睨一眼安安分分睡在沙发里的男人,她咧了咧嘴角,一丝暖意爬上心头。

俗话说,酒精是催情剂。而邱子珩在灌下大剂量的催情剂后,依然能够保持绅士风度,没有逾越半分,可见他的人品和定力都是极好的。如此一想,顾良品给他点了一百个赞。

自从经历了偷洗澡水走光事件之后,她本以为自己对邱子珩充满阳刚之气的身躯应该产生了某种惊人的免疫力,可事实不尽然,此刻男人半裸着身躯的慵懒睡姿,令顾良品感到十分窘迫,一张睡意朦胧的脸蛋红得跟番茄似的。

她悄悄拿起床上的薄被,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给邱子珩盖上,然后才掩门离开。经过楼梯口那扇邱子珩叮嘱不能踏入的房门时,顾良品的脚步本能地顿了顿,这是谁的房间,又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顾良品摇摇头,及时将自己的好奇心打住,若有所思地朝书房走去。

邱家的书房宽敞明亮、古色古香,两排落地式大书柜的藏书量惊人,以至于顾良品不得不仰起脖子,眯着眼睛好一阵梭巡,感觉有点像是置身图书馆。

正当她瞧得眼花脖子疼时,身后突然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以及男人的声音:“你找什么呢?”邱子珩的嗓音淡淡的,还淬着一丝晨醒的沙哑。

顾良品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慢吞吞地扭过头,她忽略掉对方眼里那抹探寻的光,悠悠吐出个书名:“《周公解梦》。”

邱子珩的眼皮狠狠一跳,这女人还嫌昨晚折腾得不够么?

他的口吻既大言不惭又求知若渴:“解梦找什么周公啊,找我就行了!你说吧,昨晚梦到什么了?”

顾良品抛给他个“你到底行不行”的怀疑眼神,支吾半晌,她咬着嘴唇说:“我梦到了许嘉盛……”

……卧槽!她梦到前男友居然抓他的大丁丁?!

邱子珩一时间觉得很受伤,他这辈子也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只见他陡然冷下脸,一转身就准备走人。

顾良品对此人急转直下的态度深感匪夷所思,解梦心切,她一把拉住邱子珩的手,急声道:“我还没说完呢!我梦到他追杀我……”

呵,原来不是爱情片,而是谍战剧。

邱子珩觉得这种梦境他勉强可以接受。哪知他稍感回血,便听顾良品愁眉苦脸地道出大结局:“我拼了命拉手刹,可最后还是掉下悬崖了。”

……手刹?

一大早就被这女人玩成这样,邱子珩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很想告诉她:你拉的不是手刹好么!

顾良品完全沉浸在令她心有余悸的虚幻剧情中,嘴上不知死活地抱怨道:“都怪那辆破车的手刹太烂了,关键时刻给老娘玩失灵!”

“不能吧?那‘手刹’明明是豪华版高配置的好不好!”邱子珩心有不甘地冷哼。

“嗯?”她挠了挠头,一脸不解。

算了,邱子珩放弃让这个蠢女人真相的念头。他摁了摁突突直跳的额角,言之凿凿地分析起来:“你的梦说明许嘉盛就是你人生的克星,有他没你,有你没他。所以唯一的办法……”他作势嗽了嗽嗓子,加重语气:“你是时候该忘记他,好好谈一场恋爱了。”

就是这么句顾良品听无数人说过无数次的话,此刻从这个男人嘴里道出来,却令她恍生出一刹那的错觉。她觉得男人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其实带着某种意有所指的暗示,于是抬起眼眸看了邱子珩一眼。

在晨曦的映衬下,男人的脸如雕刻版英朗俊美,从那双漆黑的瞳仁里透出的光仿佛沾染着晨光熹微,有种迷人眼眸的错觉。顾良品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双眸一垂,尽量忽略这丝莫名其妙的错觉,大喇喇地说:“我觉得你分析得太准了,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昨晚你是一撸惊醒梦中人。

她忽然指着邱子珩的脸,关切问道:“你看起来印堂发黑,是不是昨晚也做噩梦了?”

“我梦见……被狗咬了。”他淡淡地说。

顾良品离开邱家宅邸,直接去了趟客户那里,她回到公司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写字楼里进出的人不多,她很快等来电梯。

而当电梯门徐徐关上的一刹那——

一双考究的黑皮鞋踏进来。

正低头看客户资料的顾良品头都没抬,条件反射地按下开门按钮。

“谢谢。”男人说。

如此简单的二字却激得顾良品微微一怔,这副浑厚喑哑的嗓音她再熟悉不过。

旋即,她“腾”地抬眸。

看清男人那张一贯欠缺表情的脸庞,她故作镇定地打了个招呼:“许——”一瞬语塞,她生硬地扯了扯嘴角,“许总。”陌生又疏离的称谓。

许嘉盛点了点头,没吭声。

电梯徐徐上行,密闭轿厢内的气氛坠入冰点。

仅半步之遥的男人剑眉星目,负手而立,浑身散发出一种凛冽的气场。他身上这股子高冷感正是曾经顾良品最欣赏的,如今却只令她觉得局促和不自在。明明是个婚期在即的男人,怎么搞得跟要参加葬礼似的?顾良品默默吐槽。

突然,一阵手机铃音打破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沉默。许嘉盛瞅了眼来电显示,面色愈加黯沉几分,他毫不迟疑地选择了挂机。

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浮上顾良品的脸颊,她隐约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菲菲”的名字。不过依两人现在上下属的关系,她绝不可能问他为什么不接未婚妻的电话。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顾良品终于长吁口气,赶紧像出笼的鸟儿一样逃离了电梯间。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时,许嘉盛忽而对着她的背影道了句:“下午来我办公室一下。”他说得那么波澜不惊,又那么干练简洁。

顾良品绷直的脊梁骨惊得一哆嗦,“……”求求您,放过我吧。

坐在办公桌前,顾良品的血槽空的一滴不剩了。

遗忘回忆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犹如一次痛苦的脑部神经手术。与那位背叛者有关的一切,包括哪怕是一丝一毫爱与恨,全是必须要切除掉的坏死神经。可今时今日,她的大脑已废,许嘉盛却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凭什么残爱过后,她连再去爱另一个人的勇气和能力都丧失了,而他依旧可以轻易地撩拨起她的喜怒哀乐?

这世界太不公平。

痛定思痛,顾良品蓦然想起“邱公解梦”里的那句话——有他没你,有你没他。为了避免那些坏死的神经死灰复燃,她当即做出个惊人的决定。

顾良品自认一生中没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所以她昂首挺胸走进许嘉盛的办公室时,可谓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人生苦短,她还打算多活几年,不想让一位负心汉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

不等对方开口,她率先递上去个信封。

许嘉盛看了看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辞职报告,幽深的黑瞳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只是一瞬间,他便恢复了惯常的面瘫脸,淡然发问:“你为什么辞职?”

“因为你。”站在他面前的顾良品稳了稳狂跳的心脏,用冷静得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口吻将蛰伏在肺腑里的憋屈一吐为快:“你每天和前女友在一起工作,不觉得尴尬吗?你未婚妻不会不乐意吗?实话告诉你好了,我真心不愿意再看见你。哪怕是在工作上,我也不想和你有任何交集!”

她的单刀直入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甚至令许嘉盛觉得这女人已经把两人分手时的那股子倔劲使出来了。

可惜,这招对他无效。

许嘉盛属于那种心高气傲的男人,素来习惯按自己的步调行事,最不喜欢被人反将一军的滋味。他蹙了蹙眉,一针见血问道:“据我所知,NC集团的大部分员工都签署过一份《竞业协议》,不知道你签过没有?”

竞业协议?顾良品原本挺得笔直的腰杆有一霎的动摇。

她在半年前确实签过这么份协议,法律条款太烦冗,她有些记不清。但总之,如果她就这样辞职,两年内将不能在同业工作。

“你居然拿这个压我?”她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瞪着许嘉盛,恨不得喷出火来。

扳回局势,男人脸上的冷肃褪去稍许,果断结束了火药味十足的对峙,“辞职不是儿戏,你还是考虑清楚吧。”

“……”太不要脸了!

被辞职的事一搅合,许嘉盛暂且放下找她来的初衷。毕竟,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她离开。

下班后,顾良品郁郁寡欢地回到邱家,把自己关进房间。

白天里她和许嘉盛的对峙就像是一场速战速决的闹剧,她做出辞职的决定虽算不上深思熟虑,但却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快刀斩乱麻的方式了。可许嘉盛最后那么句不咸不淡的忠告,却把她逼入某种进退维谷的境地。她的感情已经砸在那个男人手里了,她总不能让自己的前途和钱途也一并赔上吧,看来她还需要想别的法子。

顾良品拄着头想辙时,门口传来一大一小的交谈声:

“你回自己房间玩去,别跟着我。”

“不嘛,我要跟芝士姐姐玩!”

房门被推开,调皮的小不点跟在邱子珩身后挤进屋。

顾良品赶紧清空脑袋,笑了笑,“比特……”

不料,她的话音未落,邱比特便像发现新大陆般指着沙发,惊呼道:“咦?粑粑你晚上睡这里啊?”

一对假情侣不约而同地“嗖”一下瞅向沙发,这才注意到上面放着枕头和被子,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

事实上,未免猴精的老爷子起疑心,邱子珩每天早上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寝具放回床上。可今早,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半夜惨遭辣手摧花的杯具中,完全把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了。没料到一时大意,居然让熊孩子抓个正着。

邱比特一时没得到回答,边蹦跶着往外跑边自作主张地叫喊:“粑粑太可怜了!我要去告诉爷爷,再给粑粑买张床!“

……卧槽,老爷子要是知道就全毁了!

邱子珩闻言大惊,厉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说着,他长臂一伸,单手把邱比特凌空拎回屋里,一下子扔进沙发里。他的一整套动作干净利落,敏捷程度堪比篮球运动员传球。

他对小屁孩耐性不足,直接出言恐吓:“你如果敢和爷爷胡说八道,我马上把你的小黄人全烧了!”

大Boss,孩纸不能这样玩吧?顾良品站在一旁,扶额哀叹。

果不其然,邱比特猛地嚎啕大哭起来,止都止不住,“不要!不要!我的小黄人……嗷呜……”

唯恐他的鬼哭狼嚎招来老爷子,邱子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脸阴郁却又束手无策。

顾良品见状弯下腰,抹干净邱比特脸蛋上的眼泪,细声软气说:“乖,不哭。我们来玩个游戏。姐姐满足你一个心愿,你也答应姐姐一件事,好不好?”

听到“游戏”二字,邱比特奇迹般地消停下来,雾蒙蒙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嘟着嘴说:“我要你和粑粑带我出去玩!”

邱子珩抢在顾良品开腔前,掷地有声地吐出个“行”字,只要熊孩子别哭,怎么都行。

见邱比特破泣为笑,顾良品乘势道:“那买床的事儿不准再提了喔。”

“嗯!”他虽然无法理解“床”的奥秘,但还是抽着鼻子点点头,并且煞有介事地伸出小手指,跟顾良品拉勾勾。

原来小房东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对付小孩儿挺有两下子,邱子珩对这个发现颇为满意。

晚饭过后,邱子珩一直在书房里看文件。

看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明天正好是周末,便给Jeff拨了通电话,吩咐对方安排一下出游的行程。

Jeff狂拍着胸脯谄笑着保证,“您放心,我包您满意!”

邱子珩心不在焉地“嗯”了声,遂把视线转回手里的文件。

顾良品晚上在餐桌上食欲欠佳,只喝了点汤。等到十点多时,她忽然觉得肚子饿。邱子珩不在房间,她兀自虚掩上门走下楼,准备给自己弄点宵夜。

邱家的厨房设备齐全,俨然一个浓缩版的酒店后厨。可惜,顾良品的厨艺没那么精湛和考究,大部分食材都用不上,她只煮了碗简简单单的蔬菜蛋面。

大概是她过于专注锅里的面,以至于就连身后站了个人,她亦浑然不觉。直到她“啪”一声关上火,一道突兀的声音随之在空旷的厨房里炸响:“你怎么不叫佣人帮忙?”

“呃!”她吓得一激灵,握着汤勺的手跟着狠狠一抖,她本能地低喝道:“大半夜的你想吓死人啊!”

然而,在顾良品转过头的一刹那,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伯父……”她尴尬地挠了挠头,讪笑着解释,“怎么是您啊?我还以为是子珩呢。”完蛋了,苦心经营的淑女形象这下彻底破功了!

邱豪倒是没在意,一双犀利的眼睛压根不在顾良品身上,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面锅。淡盐清汤搭配幼滑细面,上面还卧了个黄灿灿的鸡蛋,看起来不油不腻,完全符合老年人的养生食谱!

他咽了口唾沫,委婉地问:“你能……分我一点吃么?”

“……没问题。”邱家的男人果然朵朵是奇葩。

老爷子心满意足地端着面碗狼吞虎咽,没想到吃遍山珍海味,他居然会对着一碗毫无油水的破面条胃口全开。

顾良品端坐在他对面,看得心口直淌血。她很想问:您吃得是“一点”么?您已经吃两碗了,难道真的不打算给我留两根么……

不消片刻,邱豪“哐当”一下把空碗搁在桌上,状似满足又似遗憾地感叹道:“味道真不错,我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他忍不住想了想,如果子馨还在,应该和这位“准儿媳”的年纪差不多吧。

顾良品对老爷子眼里那抹转瞬即逝的悲恸看得似懂非懂,“您想吃什么叫佣人做给您就是了。”

“那不一样。”邱豪用纸巾抹了抹嘴巴,摇头轻叹。

“……”她一知半解也没深究。

虽然顾良品是饿着肚子爬上床的,但最终是一夜好眠。早上一睁眼,她当即被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吓了一跳。

邱子珩破天荒地没穿西装,而是一身帅气的休闲装打扮。上身是灰色韩版长袖T恤,下身是咖色卡其布裤子,衣领处还骚包地挂着个Prada的太阳眼镜。

瞧见睡得像猪一样的女人终于醒来,他二话不说往床上扔去个旅行袋。

顾良品揉着眼睛瞅了瞅袋子上令人乍舌的高大上LOGO,笑嘻嘻地调侃道:“人家男朋友都送手袋,你倒是挺有创意,居然送我个旅行袋!”

“呵,谁是你男朋友啊?”邱子珩口是心非,摆出副嫌弃的表情,“你长点脑子行不行?今天要带邱比特出去玩,那是给你装行李的。”

经他一提醒,顾良品这才想起要出门,赶紧一骨碌跳下床,却是面露疑惑:“咱们去哪儿玩?怎么还要带行李?”

“去岛上,今晚不回来了。”说完,邱子珩又补了句:“行程是Jeff安排的。”

“……”听到好基友的名讳,顾良品陡然有种非常不靠谱的预感。

自从搬进邱家,各种款式和材质的睡裙已经跟顾良品彻底无缘了。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安全为上,她特地买了几套中规中矩的家居服当睡衣穿。所以这会儿,她即使直接掀开被子站在邱子珩面前,也不觉得有半点尴尬。

不过男人狭长的眼尾还是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小房东包得确实挺严实,可她能不能不要凸点啊?

一瞬时,邱子珩英俊清隽的脸庞隐隐有点发烫。俗话说非礼勿视,他索性把墨镜戴上,轻扯着嘴角提醒她:“二十分钟后出发,我在楼下等你。你记得穿好衣服再下来。”

顾良品察觉到男人话里的诡异,忙不迭低头一看,她顿时连死一死的心都有了。

两天一夜的出游,邱家两大一小外加Jeff正式启程,架势相当大阵仗。

邱比特身穿一套奥特曼运动装,小大人似的背着个同系列的双肩背,里面塞满饮料和零食。他从一上车就开始雀跃不已,完全是奥特曼要去打怪兽的节奏。

经过三小时的车程,一行人顺利抵达度假村。这片斥资数亿打造而的成综合型度假村尤其适合家庭同游,不仅设有游乐场、水上公园、五星级酒店,还可以乘船去附近的小岛饱览海滩风光。作为中国好助理,Jeff非常清楚大Boss的品味与格调,以及那点……小心思。因此,他只预订了两间房,并且信手拈来个无懈可击的理由——酒店房源紧张。

换完房卡,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问:“邱总,您和顾小姐一起睡,没问题吧?”

“……嗯。”邱子珩淡淡地应了一声。

“……唉。”顾良品无奈地应了一声。

在房间放下行李,邱比特立马嚷着要去游乐场。

邱子珩一路上已被他聒噪得头痛欲裂,耐性值越来越低,直接驳回了熊孩子的要求,“去个屁游乐场!先吃午饭。”他扭头吩咐Jeff,“你去酒店二层的意大利餐厅订四个位子。”刚才乘电梯上楼时,他看到液晶广告机滚动着意大利薄饼的广告,便准备带小房东这位吃货先去大快朵颐。

孰料顾良品不谙他的用心良苦,牵起邱比特的小手便往外走,“出来玩不用吃那么讲究了吧,我们在游乐场买几个热狗吃就行了。”

邱比特点头如捣蒜,乐颠颠地晃着她的手臂,“芝士姐姐最好了!”

……卧槽,你们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

邱子珩最终在Jeff同情的注视下,大步流星追上他俩。虽然大Boss双手插在裤袋里,两条大长腿一起一落的背影看起来玉树临风、倨傲不羁,但Jeff却陡然生出种的邪恶又可怕的预感,老板这次恐怕是要栽在顾小姐手上了。

位于游乐场一隅的热狗摊生意兴隆,午餐时间排起了长龙。邱子珩再自然不过地朝Jeff努努嘴,示意对方去买热狗。而他则带着邱比特大爷似的站在树荫下乘凉。

顾良品微微一蹙眉,“我带比特去买吧。”

尽管她也没什么教育小孩的经验,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习惯只会惯出小霸王,她觉得邱比特已经五岁了,应该学会主动参与一些事情。

人群中,阳光下,一身休闲装的年轻女子牵着小包子有说有笑。和煦的暖光为两人镀上一层不真切的光晕,仿佛一副行云流水的画卷那般和谐、惬意。

那画面太美,Jeff不敢看,他狗腿地笑了笑,“邱总,您有没有考虑把顾小姐转正啊?”

不知是被Jeff一语道破了心思,还是仍旧沉浸在那副养眼的画面中,以至于邱子珩没噤声。沉默片刻,他淡然地收回目光,以稀松平常的语气回道:“转什么正?她本来就是我女朋友。”

咦?难道是自己上次听错了?

罢了,Jeff抖了抖柳叶眉,强迫自己适应大Boss好装逼的新行径。

不消十分钟,一大一小已排到队首。

邱比特手里攥着张一百元的票子,他踮起脚尖递给热狗大叔,萌萌哒地说:“我要四只热狗,谢谢。”

大叔瞧着粉雕玉琢的小人打心眼里喜欢,他瞅了顾良品一眼,咧嘴笑问:“你儿子啊?挺懂事的。他跟你长得真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长得真像?!

顾良品条件反射地垂下头,眯起眼睛看了看邱比特。

一瞬对视,一大一小统统呆掉。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两人无论五官,还是脸部轮廓,确实有种说不出的神似。顾良品掬一把辛酸泪,果然是在同一屋檐下住久了,她竟然和熊孩子开始像母女俩了。

满载而归,邱比特把一只热狗塞给邱子珩,一脸傲娇地鹦鹉学舌:“刚才卖热狗的蜀黍说我和芝士姐姐长得像呢。”

邱子珩不以为意地轻扯嘴角,低声揶揄:“你少臭美了,你哪有姐姐漂亮呢。”

“……”

邱比特一边吧嗒着小嘴啃热狗,一边仰起脖子打量极速俯冲而下的云霄飞车,他兴奋地扭头问三位大人:“你们谁要陪我坐?”

顾良品和邱子珩这下倒是十分默契,彼此暗送一番秋波,然后不约而同地指了指Jeff,“他。”

Jeff差点被一片酸黄瓜噎死,这是躺枪啊,“咳咳,我恐高……”他苦苦哀求。

“没事儿,多登高就克服了。”邱子珩说。

“……”主子们太没人性了!

从云霄飞车上下来,邱比特像凯旋的小英雄一样,虎虎生风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粑粑!姐姐!好刺激喔!”

而Jeff却是头晕目眩,脚步虚浮,一阵阵反胃。他虚弱地扶着棵参天大树,悲伤哀叹,这一路尼玛真是苦逼透了!他除了当司机、当导游,时不时扮演怪兽被小奥特曼追着打之外,还要玩这种丧尽天良的自由落体运动……他家Tiff要是知道会心疼的好嘛!

悲从中来,他一个没忍住,“哇”一声……吐了。

顾良品赶紧给他递上瓶水和一些纸巾,“你没事吧?要不然我们先去小岛上休息一下?”

她的建议无人反对,Jeff感激地瞥了眼善解人意的顾小姐。

岛上碧海蓝天,银沙素裹,好一派未经人工雕琢的天然景色。

邱比特终究是个小孩,折腾大半天开始有点蔫了。他在沙滩上堆起个歪歪扭扭的碉堡之后,便一头栽倒睡过去了。

浪漫唯美的海岛最适合谈情说爱,可惜亮着俩瓦数超高的电灯泡,估计大Boss纵然有一身功夫也施展不开。Jeff挠头忖度半晌,索性把睡着的邱比特打横抱起,体贴地对邱子珩说:“我先带比特回去了,免得他吹海风感冒。您和顾小姐可以坐最后一班船回酒店,是晚上七点的。”

坐在遮阳伞下喝饮料的邱子珩点头默许,一副漫不经心的吊样,而他深邃的黑瞳里却是掠过一瞬欣喜的光芒。

广袤的天际一片湛蓝,与波光粼粼的海面交相辉映,顾良品放空思绪,赤着脚沿着海岸线一路往下走。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她的手机响了。

她刚接起电话,李姗透着兴奋的语调便传过来:“跟你说个超级大八卦!是关于许嘉盛的哦!”

冷不丁听到那个瘟神般的名讳,顾良品的满腔惬意荡然无存,她负气地说:“他的事跟我有毛儿关系!”

“你吃炸药了?“李姗控制不住分享八卦的冲动,单刀直入道:“他和易菲菲的婚礼取消了!”

取消了?!

顾良品心头大震,倏尔,她讥讽一笑,“果然是不负责任的男人,他把婚姻当儿戏上瘾了。”他对她亦是如此,求婚之后再劈腿。

“No,No,No!这次可跟劈腿无关。”李姗一鼓作气道出原委:“听说许嘉盛他妈病危了,易菲菲打他们家那套大房子的主意,硬逼着他和他哥抢家产。许嘉盛被她烦疯了,一气之下俩人彻底闹崩!”

顾良品嗅出味道来,难怪那天在电梯里他的脸色比包公还黑,而且居然不接易菲菲的电话,原来竟是闹了这么一出。

李姗为好闺蜜抱不平,又叽里咕噜放了通狠话:“我就说他早晚得遭报应吧,啧啧,真没想到他的报应来得这么快……”

尽管顾良品连拉屎撒尿都在诅咒那位负心汉过不好,甚至坚信他的不幸就是她的幸运。而此时此刻,她却完全幸灾乐祸不起来。暂且抛开许嘉盛腹背受敌的遭遇不提,仅是许母病危的消息已令她胸口堵得慌。

顾良品对那位慈爱可亲的长辈并不陌生,当初她和许嘉盛拍拖时,老人家就十分支持,经常做上一大桌好吃的叫她来家里吃个够。就连俩人分手后,许母还主动打过几次电话给她,心疼地说“做不成许家的媳妇,还可以做闺女”。

记忆犹如脱缰的野兽,狂啸着在顾良品脑中横冲直撞,所及之处毫不留情地把那些早已泛黄的片段翻搅起来,直叫人头疼不已。原来,遗忘的最高境界不只是忘记愧对你的那个人,而是能够做到对于有关他的一切全都无动于衷。

顾良品,你行吗?

她给不出自己一个答案。

通话结束,天依然晴,海依然蓝,她的心情却一败涂地。她不知不觉走到某处人迹罕至的地方,缓缓闭上眼,张开双臂,努力伸展身体迎向太阳的方向。请阳光与海水赐予她能量,把心头笼罩的所有阴霾统统一扫而光吧。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的男声陡然袭来:“你在这儿吸收天地精华呢?”

顾良品吓得一哆嗦,她“嚯”地偏过头,某人立体而俊朗的脸庞便晃进她的目光中。不是邱子珩还能是谁,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他们呢?”

“先回去了。”他不以为然地耸肩道,却是连眼底都绵延出了丝丝笑意。

顾良品甩了甩头,才将自己从方才的沉思中揪了回来。她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拍了拍柔软的细沙,“邱子珩,我问你一个问题。”

不会又是关于“婚前性行为”的问题吧?邱子珩抽抽嘴角,挨着她坐下,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说。”

文艺范儿上身,顾良品忽然有种想要跟人探讨人生真谛的欲望,于是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有烦恼么?”

烦恼?邱子珩还在消化她问出这话时颇有深意的表情,嘴上已随口答道:“呵呵,我的烦恼可多了去了。比如公司的股票跌了,海外上市的计划一再推迟,好几位高管仗着资格老不服管教……”

顾良品拧眉听着,忍不住咧嘴吐槽:“你这人连烦恼都这么高大上,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她瞬间觉得自己那点唧唧歪歪的儿女情长根本不值得一提,尤其是前男友变成顶头上司的狗血桥段,还是别说出来丢人现眼了。

邱子珩不再噤声,只微微侧头若有所思地睨着顾良品。

徐徐海风卷起女人深栗色的长发,不经意露出轮廓美好的侧脸以及雪白的脖颈,恰如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般。当时,两车相撞后,他腾一下拉开对方驾驶座的车门,本以为会看到位男司机,却不料是她。也是这样的侧颜,这样的粉颈,她安安静静地趴在方向盘上。后来她被摇醒,瞪圆杏目惊讶地瞅着他……那明明不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可她琥珀色的瞳仁那么清澈,那么澄净,像是跳破云层的第一缕光,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照进他的心底。

邱子珩分明没喝酒,思绪却有点飘。这一刻,他和这女人真真假假的关系连他自己都有点拎不清了。哦对,这大概可以算得上是邱大Boss的另一个烦恼吧。

如果不是顾良品突然扭头,根本就不会知道他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她。她的呼吸本能地窒了窒,男人修长的眼睛里,晕着很淡很淡的如同海水一般清澈的雾光,看得顾良品的心头一跳一跳的。

而当她红着脸错开视线时,邱子珩却一点一点向她倾身过来,他的目光看似平静地落在她粉嫩的唇瓣上,可那眸光深处,似有明明灭灭的火烛在燃烧。在这般近在咫尺的距离里,他只需稍稍一低头,就能重温一遍她的温软,她的香甜。

海浪拍打沙滩的沙沙声不觉淡去了,顾良品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变得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她犹豫了许久,终究是将这种几乎能称之为悸动的感觉压了回去。区区一个许嘉盛她都搞不定了,何况是这厮呢,他这副好皮囊怎么看都是情史颇丰的样子,顾良品只怕自己一旦陷进去,想留个全尸都难了。

她赶紧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指着远处说:“你快看。”

女人的温香气息一下子抽离了,再加上这个差之毫厘的吻,邱子珩只剩无奈叹息的份儿,果然她没一次给面子的。他不情不愿地抬起眼,看向顾良品手指的方向。

正值日落时分,天边彩云变幻,晚霞漫天,大团大团的火烧云染红天际,就连泛着涟漪的海水都被镀上了一层令人叹为观止的酒红色。一对假情侣在亲眼目睹了夕阳坠入海平面那一霎美呆的景观后,带着意犹未尽的心情折返码头。

然而,码头竟然空无一人。

只有扫地的阿姨正在清扫最后一撮垃圾,她瞅见两人,吃惊地叫道:“咦?你们怎么没上床啊?最后一班床已经开走了!”

上床?!

顾良品被床、船不分的发音搞得脑袋发懵,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邱子珩十分镇定地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面露疑惑,“最后一班船不是七点开么?现在才六点五十。”

阿姨把扫把往地上一戳,叉着腰大声说:“谁说的?末班床从来都是六点半准时发的!”

……Jeff说的啊!

完蛋了,皇帝老子说的也没用,总之,他们回、不、去、了!原来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而是有多少票子也登不上啊!

认清要留在岛上过夜的苦逼事实,顾良品深深绝望了,估计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吃,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忙着打烊的小卖部老板,急赤白脸道:“大叔,我要两包瓜子,两袋鸡爪……外加半打啤酒!”

趁她买零食的功夫,邱子珩黑着俊脸走到旁边的角落,拨通了Jeff的电话。他压抑愤怒,低声咆哮:“你丫没喝补脑液吗?!六点半和七点,你傻傻分不清楚么?!”

Jeff此时正和邱比特在意大利餐厅大快朵颐,冷不丁听到老板如雷灌耳的痛骂,他一阵委屈,“大Boss,我就是金牌补脑液喝多了才灵光一现的!我觉得您应该好好把握今晚,和顾小姐在小岛上共度春宵啊!”

果然是猪一样的队友,邱子皮笑肉不笑地低吼:“春宵个屁!这里是荒岛!荒岛!连酒店和民宿都没有的荒岛,你懂吗?!难不成你要你家大Boss打野战么!”从小锦衣玉食没受过半点苦的男人这下是真的不淡定了。

“糟糕……”Jeff“啪”地一拍脑门,他居然忘记查询岛上的住宿状况了!

“你看老子回来不弄死你!”邱子珩咬牙切齿地冷哼。

“说不准您回来得谢死我呢。”Jeff噙着眼泪安慰自己。

待邱子珩气急败坏地挂掉电话,顾良品面色如常地拎着个塑料袋走到在他面前,这会儿倒是显出了她的适应力比见惯大风大浪的邱Boss还略高一筹,她显然已经接受了孤男寡女夜宿小岛的噩耗。

“刚才我打听了一下,沙滩后面有个租帐篷的地方,咱们赶紧过去碰碰运气吧。不然一整夜真得面朝大海背朝天了!”顾良品语速稍快道。

帐篷?两人睡在一个比洗手间还小的空间里?邱子珩痛苦地揉了揉额角。

大概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们顺利租到一顶帐篷。帐篷哥在收摊前的最后一刻做成笔生意,乐颠颠地自言自语:“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得,八成是看完《鲁滨逊漂流记》来体验剧情了!”

“……”

海岛的昼与夜用“天使“和“恶魔”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小岛属于未经人工开发的原始海滩,旅游配套设施明显跟不上。所以,别看白日里游客络绎不绝,每到夜晚便死一般寂静。除了零星的工作人员之外,基本没有游客会在这里过夜。

邱子珩被赶鸭子上架负责搭帐篷,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他乜斜一眼坐在沙滩上悠哉悠哉啃鸡爪的女人,不由心生怨念,语带讥诮地说:“你真是好心态。”从得知被困荒岛到现在,这女人始终不曾流露出半点沮丧和慌乱,倒是他一个大男人几度想投海自尽,这不科学啊。

顾良品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地回道:“必须好心态啊!难不成你还指望Jeff游过来接你回去啊?我看你还是别想酒店那间豪华套房了,干脆把今晚当成露营呗。”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慷慨地递给他一只鸡爪,“吃不吃?”

“不吃!“邱子珩嫌弃地瞄了瞄一大一小两只油乎乎的爪子,毫不犹豫地拒绝,“男人吃这种东西会一秒变娘炮,严重有损本人高大上的形象。”说完,他腾出只手,故作潇洒地撩了撩汗涔涔的头发。

经他一提醒,顾良品这才恍然发现,对方撸起袖管搭帐篷的架势简直是霸气外漏。如果这是一幅画,背景就是深蓝色调的苍茫大海与浩瀚天空,画中男人的剪影轮廓鲜明,身材比例完美,尤其是一双结实的小臂彰显出雄性的力与美。

“劳动最美丽,你放心这里没人比你形象好了!”顾良品紧接着又吧嗒着嘴调侃了一句:“等会馋虫出来看你还有没有心情耍酷。”

“……”不吃就不吃。

岛上的日夜温差极大。残阳落入海平面的瞬间是个分水岭,一眨眼便将碧波晴空、风平浪静的岛屿换上一幅夜裳。夜色笼罩下,腥甜的海风徐徐拂过,湿漉漉、冷飕飕的,带着一股子沁人的凉意。

方才邱子珩卖力倒腾帐篷不觉得冷,也不觉得饿,这会大功告成安静下来,他顿感饥寒交迫,性感紧致的腹肌里层不经意发出“咕噜”两声。

顾良品正仰头数星星,忽闻耳边不太和谐的动静,直想发笑。她淡然自若地站起身,对邱子珩悠悠说:“好冷,我先去帐篷里了。”

女人走了,在她身后留下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以及……一包瓜子和一袋鸡爪。

他应该会默默吃掉吧?

果不其然,不出几秒钟,帐篷外便响起一阵“啪嗒、啪嗒”嗑瓜子的声音,貌似极其压抑却又清脆不已。顾良品再也控制不住捂嘴轻笑起来,看来邱大Boss好面子爱装逼的功力已经出神入化了。

邱子珩“神不知鬼不觉”地扫光零食,一矮身钻进帐篷。他瞅了瞅地上的啤酒,顺手拿起一罐递给小房东,“喝点酒暖暖身子。”

然而,顾良品接过啤酒的一刹那,他的心脏不由颤了颤,她该不会喝完酒又来强撸那招吧?

顾良品含笑看着男人脸上那副令人难懂的表情,本想问他娘炮的东西好吃么?可话到嘴边,她骤然想起件正经事。

“许嘉盛和易菲菲的婚礼取消了。”她说。

不知是女人上扬的唇角刺激了他,抑或她话里的深意令人玩味,以至于邱子珩眉一蹙,脸一沉,冷着嗓子问:“人家不结婚了,你高兴个屁!难不成你还准备吃回头草?”

顾良品“哧”一声打开酒罐,咕咚咕咚往喉咙里一通猛灌,然后她霸气地抹了抹嘴角的啤酒沫,“切,你看我像那么没骨气没格调没逼格的人嘛!”

邱子珩也猛灌两口啤酒,而后低低一笑,“我看像。”话虽如此,他的脸色却是缓和下来,心头掠过一抹转瞬即逝的释然,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

顾良品俏皮地眨巴眨巴眼睛,卖萌卖乖道:“我当你假女朋友的时候不是提过三个条件么?第一个是你陪我参加前男友的婚礼,不过现在这个条件废掉了。我是不是可以换一个?”

别说换一个,换一百个都没问题!

可惜,邱子珩属性偏贱。第一次见她摆出哈巴狗摇尾巴的乖巧模样,他特别想逗弄她,“你耍我玩呢!凭什么游戏规则你说改就改啊?你见过阿拉丁神灯还带反悔的么?再说了,你的另外两个条件压根没告诉过我,我的心到现在还慌着呢!”

呵,好一副锱铢必较的刻薄口吻!顾良品没想到翻手云覆手雨的大少爷居然如此小气,她鄙夷地翻个白眼,“不能换就算了!你废那么多唾沫星子不嫌累啊!”

“……”

半打啤酒很快喝光,岛上也找不到其他娱乐活动,顾良品有点想念酒店的大套房和她已经完全用不上的行李了。她索性背对着邱子珩躺在帐篷里侧,两眼一阖,“我睡了。”

美酒佳人,他本想和小房东来场促膝长谈,增进一下感情。不料,她竟没半点跟他一起愉快玩耍的兴致。他只得作罢,意兴阑珊地在她身旁躺下,双臂交叉枕在脑后。密闭而狭窄的空间看不到夜空,只有稀薄的月光穿过透气孔洒进帐篷,仰面朝天的男人困意全无,一双星眸璀璨无比,就连漫天的星斗亦失却几分光泽。

尽管邱子珩有过两次与这女人共睡一床的经验,但都是酩酊大醉时,与今晚截然不同。此刻,明明是如此简陋不堪的环境,甚至是连翻个身都会碰到彼此,他却觉得Jeff没说错——今宵甚美。邱子珩不免唏嘘,他千辛万苦安排的剧本从来不按正常剧情走,结果Jeff随便使点小伎俩就成全了他的心意,人生啊人生。

不一会儿,微凛的空气中就回荡起了顾良品绵长的呼吸声。邱子珩扯了扯嘴角,这女人真是头猪,换个破地方也能这么快入睡。他下意识地侧头瞅了她一眼,转而,他的眉宇黯了黯。只见穿着单衣的顾良品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略显纤弱的肩膀似是因寒冷轻轻颤动着。

啤酒驱不散多少寒意,她有点头晕,这会儿正处于半睡半醒之间,陡然间,一道喑哑低沉的男声传入她的耳膜:“你冷吗?我抱你?”

……他说什么?!

顾良品被这句几近缱绻的话——惊、醒、了。她整个人陷入一刹的石化,条件反射地想要拒绝,喉咙却像是被剧烈的心跳卡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身体也僵硬得一动不能动。

瞧她没反应,邱子珩又低声追问道:“那我真抱了?”

顾良品的血槽迅速下降,血压蹭蹭飙升,她其实特别想揶揄他几句,哪有男人动手前还死乞百赖要个说法的?你已经是孩儿他爹了,要不要搞得这么纯情啊?不带这么玩一个老姑娘的!

可就在顾良品犹豫到底要不要接受这个纯属相互取暖的功能型拥抱时,背后已遽然袭来一阵暖意……

男人欺过来的动作十分温柔,却没有半分犹豫,长臂一捞,就这么把顾良品搂进了臂弯。刹那间她的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失语且失神,原本清冷的身子顿时像被暖炉烘着一般,迅速涌起一阵燥热,从头皮到脚趾都跟着隐隐发烫。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邱子珩的心跳,那么铿锵有力,又那么动人心魄。他的心跳,他的体温,他的呼吸,再配上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味道,很快织成了一张网,网得顾良品绷紧的神经仿佛被人狠狠撩拨了一下,全身转瞬蔓延起一种形容不出的悸动与羞赧。

她真的还好吗?

事实上,不好的不仅是她,还有邱子珩。

当他不由自主地从身后拥住小房东的前几秒,他一直在纠结自己的手应该往哪放,腿应该往哪摆。平时最令邱子珩嗤之以鼻的煽情狗血剧,此时变成他心头永远的痛。早知现在要玩浪漫,他当初就应该恶补一些酸掉牙的剧情才是。

幸好男人对于女人的身体总是无师自通的,一旦温香软玉在怀,邱子珩的姿势和动作旋即顺畅起来。他效仿经典剧里的情节,把顾良品使劲往自己怀里揉了再揉,而后,他情不自禁地把俊脸埋进她的发丝,深嗅淡香……

第二天一早,天空泛起鱼肚白。

顾良品是在海浪拍打沙滩的噼啪声中醒来的。帐篷里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海腥味,潮湿、阴仄,给人的感觉不太舒服,尤其是她身上沉甸甸的,似有重物压着。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压在身上的异物,顿时全身一僵。

邱先生,您的大长腿一定要横跨在人家身上吗?

您的狼爪非要把人家的小蛮腰搂得这么紧吗?

简直太过火!一睁眼,顾良品便被两人可以称之为“绞缠”的暧昧姿势刺激得血液逆流,从脸颊到脖子根迅速窜起一片红晕。其实,昨晚她已被邱子珩抱得热血沸腾,差点流鼻血,后来她是强迫自己把男人滚烫的身躯当成暖炉,才得以入睡的。殊不知一夜之间,这个功能型的拥抱竟被他发挥到如此淋漓尽致的地步!

顾良品稳了稳狂跳的心神,正欲把男人的手脚拨开,邱子珩自己醒了。

他再自然不过地撤下肢体绞缠,没事人似的冲她淡淡一笑,“Morning!”啧啧,那口吻愉悦得好像从翻云覆雨中乍醒一般。

毛个屁宁!

顾良品尽量忽略掉他纯正的英式发音,以及略带喑哑的磁性嗓音,她咬着后槽牙吐槽:“求你别装逼了,行不行?你的睡姿会不会太不雅了?”说着,她腾一下坐起身,揉了揉被他压得发僵发麻发颤的四肢。

小房东红得跟猴屁股一样的脸蛋,落在邱子珩眼里,他觉得颇为有趣,于是大言不惭地回道:“自从认识你之后,我的睡眠环境每况愈下,对于睡姿什么的早不苛求了。”先是寄人篱下,然后睡沙发,再到如今的狭小帐篷,他已经忘记家里柔软舒适的King Size大床是什么感觉了。

这一路走来他睡得容易么!

顾良品无奈摇头,“这能怪我么?!这一切明明都是你自己作的啊!”

“……”这女人过河拆桥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

两人在宁静的晨曦中打完一轮嘴炮,终于顺利登上头班船,打道回府。

上船前,邱子珩趁小房东不备,偷偷往啤酒罐里装了把沙子,嘴里哼唱道:“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怕沙子洒出来,他索性把易拉罐拿在手里。

虽然这人仗着声音好听能赚不少印象分,但他选的这首歌也太……不应景了吧。顾良品听得浑身直冒鸡皮疙瘩,忍不住揶揄说:“你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随身携带我喝过的啤酒罐?”

邱子珩抽了抽嘴角,丢给她个“你懂个屁”的不屑眼神,信口换了首歌:“你是风儿我是沙……”

真是够了!顾良品刚冒起的鸡皮疙瘩霎时掉了一船,她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码头距度假村不过二三百米,一对假情侣下了船,步行前往酒店。度假村的入口处耸立着一块未经修饰的天然大石,此时,石头上纹丝不动地伫立着一抹颀长的身影。

顾良品眯了眯漂亮的眼睛,歪头问邱子珩:“那人是Jeff吧?”

邱子珩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真像望夫崖。”她笑吟吟地评价。

Jeff把一副男儿身站出了娉娉婷婷的姿势,瞧见大Boss微扬着唇角渐行渐近,他堵塞了整夜的任督二脉豁然打通。

看吧,他就知道大Boss经历了一夜春宵之后,是不会弄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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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之祖,战之极,癫之峰。以武力为主,战裂苍穹,灭天地轮回。武之祖,天地武力之极限。战之极,武力滔天之不灭。巅之峰,脚踏天地之神灵。一个以武力为主的世界,一个穿越的灵魂。一个属于王者的擂台,且看皇蝉,如何在群雄并起,天才崛起的世界,成为人见人怕,闻声颤抖的至尊龙祖。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天行

    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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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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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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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迟迟来爱

    迟迟来爱

    陆北城,你爱我吗?如果爱,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从前,你说我做了的坏事,我一样也没做,你却恨我入骨。如今,我因爱生恨,当真成了你口中的蛇蝎女子,步步紧逼疯魔成性,只为了让你也尝一尝这含着血的苦楚。可为什么,当我再次跳入长安江,你却紧随我一起跳了下来,抱住我?【虐文,破镜重圆】
  • 天才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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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前,丁建明偶然习得一身神通,从此……妖怪出没,小心!看到那个诱惑女星了吗?其实她的本体是……原来我们周围真的有妖魔鬼怪,亦有捉妖者、伏魔师……——这个世界远比我们看到的要精彩!
  • 就是跟你杠上了

    就是跟你杠上了

    即使黑暗到底,也要坚持自已!余生,按自已的意愿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