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少寒把手中的小碗递给沐清雨，沐清雨瞧着白瓷质地的碗中微黄的液体，抿进樱唇。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手指冰凉，正好手中的小碗温暖了她。
纪少寒就坐在她的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说，“一会我们一起吃中午饭，然后下午我要接诊一个病人，大概四点左右我们一起回清水湾。”
他慢慢悠悠地说着今天的安排，沐清雨只觉得口中的姜汤有些辣喉咙，她喝了两口之后就放下瓷碗。
“纪少寒，我有话跟你说。”她一本正经地看着纪少寒，目光凉薄。
病房里面很静，没有开暖气，那边的窗子也没有关，冷风灌进来有些冷。
但是沐清雨觉得自己更加清醒了。
纪少寒同样也看着她，目光深邃，带着一股深意。
他说，“如果是什么不好的话，那你就不要说了。”
但是沐清雨已经开了口，“纪少寒，我现在没有意气用事，也没有冲动，我甚至已经想了很久。”
“我觉得我们不适合，我想等小熙病好了我就带他离开晋城。”
沐清雨平静地看着他，如她所说，她面色温和，表情到位，没有一丝不妥。
但是纪少寒就觉得她现在这幅样子令他心塞，俊脸黑了一个度，薄唇轻掀，“你准备带着我的儿子去哪里？”
一直以来他就觉得沐清雨很没有安全感，的确，过去的日子是他没有保护好他们，但是他已经自责后悔不是吗？
为什么到如今还要一再说离开的事情？
沐清雨皱眉，“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在晋城，而且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在一起。”
“你说不要在一起就不要在一起吗？你问过小熙吗？你又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一来就是这么多问题，沐清雨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什么意思？”
“从我知道我是小熙的父亲开始，小熙就没醒来，你觉得如果他知道我是他的爸爸，他会同意你离开吗？”
沐清雨一怔，她没有想太多，但是纪少寒说的的确是个问题。
“我们可以暂时不让小熙知道，等他病好了，接受能力强一点再告诉他。”
“不行，我不同意！”纪少寒直接反驳，现如今明明都知道了小熙是他的孩子，要他还瞒着他做不到。
沐清雨抿唇，“我今天之所以那样会和你母亲讲话是因为我在心底已经这样想了，看她那个架势这辈子都不准备放过我了，你觉得我如果还和你在一起，我和小熙还有活路吗？”
慕容婉的态度那么强势，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后受到伤害。
纪少寒很明显不同意，他压着眉，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沐清雨，他想起她对慕容婉说的话，他就算一无所有，可是他还有她的啊。
这些难道都是假话？
“我只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所以我不会同意你的任何决定！”
他表现得很强势，但沐清雨也是一点都没有退让，“如果我今天上午说的话让你有所误会，我很抱歉，但是纪少寒，我如今真的累了。”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太多她根本就不能承受的事情，一件件逼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沐清雨觉得有些事情最好早点解决好一点，不管怎样，她要寻求一个最佳的方法。
“我不愿意继续这样下去，所以我希望能够离开，以后我们保持联系也行，你可以来看小熙，但是我不要和你纠缠。”
纪少寒突然坐到沐清雨身边，他定定地看着沐清雨，眼睛里面一片真诚，“你告诉我，什么才叫纠缠？”
他有些不明白，明明他们之间现在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小熙的病好了，就只等着康复了，而他和沐清雨这么多年之间的误会也解开了。
为什么她就是不要和自己在一起呢？
纪少寒感到很苦恼，他爱着沐清雨，这么多年一直爱着，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自己的爱情可以得到回应，为什么就这么难？
沐清雨有些不愿意看纪少寒的眼睛，她别开脸，面庞对着窗边，冷风就这样直直地吹到脸上。
有些冷，有点凉。
她说，“所谓纠缠，就是你给我的我认为是一种负担，如果我不快乐，你还会这样吗？”
纪少寒眼里的光芒逐渐暗淡，沐清雨刚才对他说，所谓纠缠，就是你给我的我认为是一种负担，如果我不快乐，你还会这样吗？
她向自己表明她不快乐，不管怎样都不会快乐，是这样吗？
他突然按住沐清雨的肩膀，急促地说，“沐清雨，你看我的眼睛。”
沐清雨不愿意，转过脸去。
可是他的手指却径自攀上她的脸颊，强硬地扳过她的下巴，迫使沐清雨不得不把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这样一来，她就必须看着他的眼睛。
然后两个人视线交汇，纪少寒面色阴郁，眼底还带着青灰，他轻声问，“告诉我，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她紧抿着唇，像以前一样一言不发。
纪少寒继续说，“你是不是恨我？”
她摇头，她怎么可能恨他呢？
“怨我？”
还是摇头，这像是一个一问一答的游戏一般。
“那就是爱我？”
沐清雨彻底怔住，她没说话，可是眼中的神情明显和刚才不一样，而后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都住了口。
她不想面对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因为那样她会舍不得，舍不得眼前这个男人，舍不得一直放在心底的爱情。
纪少寒却缓缓绽放出笑容，薄唇轻起，“清雨，什么时候你才能光明正大的承认一次你爱我？”
他笑了，笑过之后心里是无限的悲凉，那些情绪纷纷扰扰的在他心头蔓延开来。
“我很好奇，时间真的可以磨平一切吗？以前的你去哪里了？”
以前的沐清雨骨子里就有一种拼劲儿，她可以为了追他清晨起个大早就只为了给他买早餐，也可以为了等他下班，为了见到他从很早开始就守在他的车子旁边。
那个的她是充满活力，整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最真实的笑容，没有所谓的面具。
他真的怀念，改变这一切的都是他的母亲，所以他不能怨沐清雨。
而且他只能够责怪自己，都是他不好，当初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沐清雨也是一阵迷茫，以前的她和现在真的如同两个人。
放在自己下颌上的手指已经离去，她哽咽了下，迎着纪少寒灼热的视线，慢慢地说，一字一顿，“我承认我现在还爱着你，但是我如今已经没有了爱人的勇气，如你所说，以前的沐清雨早就被现实折磨死掉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人，她的所有勇气不过就是承认她现在还爱着一个叫做纪少寒的男人！”
“所以，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纪少寒久久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她，良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沐清雨刚才说了什么？她说她还爱？
纪少寒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人扔进了一个冰窟，在即将被冻僵的时候突然有人把这颗心脏送去了温暖的地方。
而这个人家就是沐清雨，他欣喜沐清雨还爱着自己自己，原来他的爱恋都没有白废，终于有一天他得到了回应。
她说她如今只有承认爱的勇气，却再也没有爱人的勇气，但是只要承认了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沐清雨见他迟迟不说话，以为纪少寒已经懂她的意思了，于是继续说，“纪少寒，我现在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我们就这样……”吧，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身子就被人拥入一个宽广的怀抱。
在震惊的那一秒沐清雨愣怔地想，还好不是直接吻下来。
但是她被人紧紧箍在怀中，不能动弹，空间里很静，沐清雨似乎听到了厨房那边还在沸腾的姜汤。
空气充满了生姜的味道，同时涌入她鼻息的还有纪少寒身上淡淡的来苏水的味道。
矮几上的小碗里升腾起热气，不经意间氤氲了沐清雨的双眸。
男人抱着她的力道很紧，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髓，沐清雨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但是双手被他牢牢箍在怀中，根本就不能动一下。
其实现如今她和纪少寒都已经这样了，今天早上还在一起睡过，说要离开真的过于矫情了，但是今天在纪家老宅和慕容婉争吵一番她忽然就觉得很累，也很没意思。
如果决定了要和纪少寒在一起，那么她就不可避免的要和慕容婉见面，也就不可避免的要和慕容婉起冲突，这些都是她不想面对的。
而小熙现在这么小，又这么单纯，她想让他的人生简单一点，不要面对这么多勾心斗角。
“纪少寒，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他没动，仍旧紧紧箍住她的身子，这样一来，她本来温凉的身子却在他的怀抱中逐渐温暖起来。
纪少寒想，没有什么是比听到她说爱他更加值得高兴的事情了，他不要放开，这辈子也不要放开！
沐清雨错就错在她说如今还爱着他，就这么一句话就足够让他为她不顾一切，就算放弃生命也可以。
这男人的力气实在太大，任由沐清雨如何捶打都没有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