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心里无奈得很，冲着顾沛柏招了招手，轻声道：“柏姐儿，你过来！”
顾沛柏低着头上前几步，距着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立着，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
见状，老祖宗却是无法，站起身来，上前走了几步，拉着她到自己身边，一并坐了下来，关切问道：“柏姐儿，你这是怎么呢？先前时不时来我这儿与我说说话的，怎么前几次杨嬷嬷去请你，你都不来？可是祖母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惹得你在心里怨恨祖母呢？”
“老祖宗，我没有。”顾沛柏这才抬起头来，摇摇头，急急说道：“如今爹已经没了，姐姐远嫁江陵，娘身子又不大好，我能依靠的就只有老祖宗了，而我也知道，老祖宗心里对我们很是关心，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这个孙女儿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老祖宗自然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如今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是不是怕你爹没了，我就不心疼你呢？还是怕如今是你叔叔扛起整个顾家，所以我就对他们二房要高看一眼？亦或者，整日听你娘说的，因着她没能为你爹留给后，所以我连你也一并迁怒呢？”
顾沛柏一下子愣住了，平日里老祖宗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从未说过这般直白的话来，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才好了，“老祖宗……”
老祖宗满脸慈爱地看着她，轻声说道：“柏姐儿啊，有很多话我先前与你娘说过，这会儿子再与你说一遍，你爹是为大燕朝，为皇上战死沙场，皇上不会忘记你爹的功劳，我更加不会忘记这个儿子，没错，如今整个顾家的确是靠着你叔叔扛起来的，但若是没有你爹，就没有顾家和你叔叔的今日。”
“所以，你不必觉得你和你娘在顾家是个累赘，不论旁人说了什么，那只是他们鼠目寸光，你直接来禀我一声就是了，我自然有的是法子惩治他们，至于你婶子和四妹妹那儿，如今见着老二升官了，她们也觉得自己了不得了，莫说是在你跟前，就是在我面前有的时候都忘了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了，不过柏姐儿，你压根就不用理会她们，你没吃她们一分，没用她们一分，为什么又会觉得自己矮她们一等？”
这一席话说的顾沛柏是眼泪直落，自从顾云威死了之后，她总觉得老祖宗有意无意偏向了二房，再加上时不时听到了一些传言，惹得她也整日胡思乱想起来了，可如今她只觉得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消耗殆尽，紧紧抓着老祖宗的手，泣不成声，“老祖宗，我知道您是疼我的，可是，可是……可是婶子和彤姐儿总是有意无意的为难我，我甚至听我身边的觅水说，说我娘和我这个三姑娘什么用都没有，只会给咱们顾家拖后腿，还不如随了我爹一起去了，也好给咱们顾家争一座贞节牌坊，为咱们顾家争光……”
“简直是一派胡言！”老祖宗气得狠狠一拍桌子，眉宇间皆是怒气，平日里倒是难得见到，“这个陆氏倒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当了两天家还真的以为自己了不起呢？以后啊，你再听到这样的话也不要与那陆氏当面顶撞，免得叫外人说三道四的，你只管告诉我就成了，我倒要看看这陆氏，是要反了天不成！”
说着，她更是低头凝视着顾沛柏，一把就将她揽入了怀中，轻拍着她的脊背，关切地说道：“傻孩子啊，之前发生了这么些事儿，你怎么就这样白白受着？也不来告诉祖母一声？若是你说了，祖母还能不管你不成？”
顾沛柏当初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法子，可是孟氏却告诉她，老祖宗平素最看重的就是名声，若是爹一死，她就闹出这样子的事儿来，不仅得不到老祖宗的体恤，反倒还惹得老祖宗的厌烦，若是这般，她们娘儿俩在顾家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了。
只是这样的话，她自然是不会当着老祖宗的面儿说出来，如今只是哽咽着说道：“我也是不想见着老祖宗为难，再说了，娘素来身子不好，我不想为别的事儿分身，只想好好照顾娘。”
“你这孩子，叫我说你什么才好啊！”老祖宗对她倒是愈发心疼了，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你跟你姐姐一样，素来就是想得多，只是想来想去都是为别人想，也不知道为自己想一想，你娘身子不好，你自然是该侍奉左右，可是你想过没有，如今你已经及笄了，也该为自己以后好好想一想了，总不可能一辈子跟在你娘身边吧！”
“可是，老祖宗……”顾沛柏红着脸，有些难以启齿。
老祖宗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毕竟顾云威两年前死在边疆，按照大燕朝的规矩，子女三年之内不能嫁娶，但眼瞅着顾沛柏已经十五岁了，再也不能拖下去了，只是拍拍她的脊背，轻声说道：“你放心吧，祖母心里有数了，这一年里你虽不能出嫁，但可没有谁说不能为你谋亲事，你姐姐也几次三番的写信来与我说这件事儿，你放心，祖母定然为你寻一个如意郎君的。”
顾沛柏想张口道谢，可想着女儿家的矜持，到了嘴边的话却是咽了下去，只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老祖宗自然是知道孙女的心思的，哪个少女不怀春，纵然不说，可不代表着她不知道，只是笑呵呵地说道：“女儿家性子娴静虽是好的，但你整日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间久了也是不好的，我知道你个四丫头合不来，可如今府中又来了几个妹妹，方才你也看见了，都是听话懂事儿的，若是没事儿的话，你多去梨香院坐一坐，说说话也是好的。”
“是，我知道了。”顾沛柏心里也是高兴的，原先爹爹在世的时候，顾家的大事小事可都是爹爹说了算，她和姐姐也是顾家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可爹爹一死，外头人的态度她虽不知道，但顾家上下对她就已经变了，她也以为爹爹一死，便没有人会关心她，疼她，如今听到这样的话，怎么能够不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