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老祖宗早年的确是做过一些龌蹉事儿，要不然顾府也不会成为今日的顾府，但是人老了，总是喜欢回想年轻时候的事儿，总觉得罪恶满满，心怀愧疚，所以便愈发慈和起来，这也是顾府时不时施粥布善的原因。
只是今儿的事儿，不是老祖宗想帮就能帮的，如今沉声说道：“彤姐儿，你告诉我，什么叫做见死不救？先前那邢大成没有来咱们府中的时候，你不也是活的好好的嘛？你就当从未认识他，去安平侯府好好生活便是了。”
“不，不，我做不到，若是老祖宗真的不答应，那我只有一死了之了。”顾沛彤脸上从未浮现过这般决绝的神色，语气中更是透着一股子坚定来。
老祖宗微微一愣，正欲说话的时候，门却倏地被人推开了，还未见人，陆氏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不成，绝对不成，彤姐儿，若是你死了，娘该怎么办？”
方才陆氏虽出去了，但却是遣散了一干丫鬟，自个儿在门口偷听，老祖宗和顾沛彤的说话声音很小，她也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求老祖宗成全”、“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想嫁不愿娶”之类的话，心中隐隐猜到了大半，可一直都是耐着性子听着，如今听闻这话，自然是忍不住了，她虽想要与长公主结成这门亲事，但若是女儿都没了，要这亲事有何用？
顾沛彤被惊了一跳，紧紧抓着老祖宗的袖子，一脸惶恐地看着陆氏。
对于陆氏，她这个当女儿的自然是了解的，平日里看起来温和大度，但却是在云香院中的人才知道，陆氏平日里泼辣得很，稍有不顺心便是非打即骂，更不要说是这么大的事儿呢！
果然，陆氏疾步走上前来，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还未开口说话，就已经狠狠甩了顾沛彤一巴掌，这才恨恨说道：“你，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小蹄子，怎么能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儿来？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就值得你这般寻死腻活呢？若是这事儿叫外人知道了，我看你还没有脸面活下去？莫说是你，顾府都得跟着你蒙羞！”
对于陆氏这一巴掌，顾沛彤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如今只是紧紧捂着脸，一言不发。
从小到大，对于陆氏，顾沛彤素来是不屑多于敬重，她喜欢的大伯母那种温文尔雅、端庄贤淑的女人，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但凡有什么事儿，名门闺秀的气度便显露无疑，哪里像自己娘一般，稍有不顺就对着院子里的下人责骂。
见着顾沛彤不说话，就这样身子僵硬的跪在自己脚下，老祖宗见了，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早知道这事儿告诉陆氏会是这般情形，所以这才一直隐瞒着没说“你打了打了，骂也骂了，那你说说，这事儿你想怎么办？”
陆氏嗫嚅着，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老祖宗，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这事儿，老祖宗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对于她那点小心思，老祖宗一猜便透，如今冷冷一哂，没好气地说道：“这会儿子你倒是晓得问我了，先前彤姐儿的婚事怎么没想着来问问我这个老婆子？呵，陆氏啊陆氏，你心里头的那点小算盘倒是打的愈发清楚呢！”
说着，她也不理会陆氏那难看的脸色，继而沉沉说道：“彤姐儿，今儿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了，安平侯府，你必须嫁过去，至于那个邢大成，若是你继续放不下他，那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话语到了最后，已经有了几分决绝，如今老祖宗虽已信佛，但是为了顾家，手中再染上一条人命又怎么样呢？
顾沛彤与若秋皆是吓了一大跳，顾沛彤素来是知道老祖宗的脾气的，但凡是老祖宗说的出来的话就一定能够做到，绝对不是吓唬她的，她不敢反驳，如今只是默默流泪。
但是若秋听了，心中猛地一惊，下意识唤道：“老祖宗……”
老祖宗没有回答，因着身子病了，所以如今只觉得疲乏得很，无力的靠在床上，长长叹着气儿。
而陆氏见着顾沛彤依旧死活不肯说一句话，心中的火气更甚，气鼓鼓地站起身来，冷声说道：“我告诉你，左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若是我想叫他死，那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顾沛彤，这安平候世子，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顾沛彤也是冷冷看着陆氏，眸子里散发着凛冽的冷意，顿了顿，却是起身跑了出去。
陆氏气得在后面直跺脚，扬声唤道：“顾沛彤，你给我回来！”
只是，留下的却是风吹动门的哐当声，若秋见了，贴心的上前将门阖上，转过身来，却是轻声说道：“老祖宗，二伯母，我觉得不能将彤姐儿逼得太紧了，也许再过几日，彤姐儿就能自己想明白的。”
陆氏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懂什么？”
若秋本是好心，听闻这话，饶是她性子再好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幸好老祖宗解围道：“她懂什么？她懂得比你多？都在这个关头上，你居然还对彤姐儿动手，若是彤姐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办！”
陆氏方才也是气糊涂了，现在一想，也慌了神，急急道：“不成，我得找人盯着彤姐儿才是！”
话毕，她更是慌慌忙忙跑了出去。
老祖宗这才将目光落在了若秋身上，轻轻执起她的手，缓缓问道：“五丫头，谢谢你了。”
“老祖宗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若秋猛地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但她的手却是被老祖宗死死握在手中，这才硬着头皮说道：“彤姐儿是我的堂妹，我和老祖宗一样，也是希望她过得好！”
老祖宗微微颔首，这才松开了若秋的手，淡淡说道：“你年纪虽小，但看事儿却比陆氏通透多了！这个陆氏啊，平日里看着是挺聪明的一个人，遇到点什么事儿就原形毕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