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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藏拙

“给几位看茶。”

铜雀把玩着码放在八仙桌上的累累金块,语气却依旧平静;桌子对面,坐着三个穿着斗篷的客人。能让铜雀在鬼市内集亲自招待这三位,想必他们也是有些来头的。

情况确实如此;这三人并非一般人类,而都是各自占山为王的妖怪,平日里烧杀掳掠、杀人越货不在话下,偶尔也会来鬼市销赃。远在龙王掌管鬼市时,便已经与这里有了生意往来,也算得上是鬼市里堪称贵客的合作伙伴。

只是这一次,三位洞主一并来此,手中却没有拿出什么宝贝,反而是在铜雀面前亮出了一锭锭金子——这个价码,铜雀都不需开口问,便知道这三位想在鬼市求的是什么。

铜雀身后并站的金角给银角使了个眼色,银角心领神会,独自去煮茶。而金角则是寸步不离于铜雀身后,生怕对面三人起什么歹心。

毕竟在鬼市里,十笔买卖里面真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还不到六成;剩下的四成多,无外乎黑吃黑。

“掌柜的,江湖上有云:鬼市囊天下。”对面三人之中,坐在最中间的最先开了口。虽说此人表面上乃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小哥,但是斗篷下面,他的头发一直在熊熊燃烧,照得整个脸庞也是赤红赤红。看起来,三人之中这火脸少年虽然年纪最小,但是辈分却最大,所以他便作为买家交代来意:“咱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远千里而来,断不是讨碗茶水解渴。”

这火脸少年,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妖物——赤炼妖;早在上个朝代,便已经算是一方霸主。除却他之外,家里还有四个隐居的叔父辈作为靠山。他仗着一身本事,习惯了飞扬跋扈,再加上家里面四位比自己更强的亲戚,做人更是有恃无恐。

今日这赤炼妖如此客气,已经算是给足了铜雀面子。

“三位,想必是为了水陆大会而来吧。”铜雀将手中的金子放了回去,然后堆上了一副笑脸。

对面三人齐齐点头,那赤炼妖更是脱口而出:“正是。”

铜雀不禁悄悄皱眉,暗自叹了口气:算起来,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拨人为这件事而来了。

水陆大会,乃是李家传统,历朝历代已经举办了数届;名义上是宴请天下群雄,实则乃是群妖聚首,所以也被世间的除妖人称为“百妖大会”。除妖人之中早有传言,说这百妖大会百年一次,能出席这场合的,便是天下间最最厉害的一百个妖怪——

对于人类来说,这水陆大会定然是个祸端;但是在妖怪眼中,这水陆大会反而是一个扬名立万的绝佳机会——能出席此等盛会,是自己身份与地位不可撼动的象征。

既然如此,那为何这些个妖怪没有启程去李家,反而南辕北辙,统统跑到京城边上的鬼市来了呢?

原因,就在于去李家参加水陆大会需要一把关键的“钥匙”——请帖。

如此场合,自然不是想去就能去的。李家每一届水陆大会前,都会在全天下广送请帖,不多不少整整一百张。世间都传说,只有得了这请帖,才能寻得见、进得了李家之门。若是空手而去,要么被一众执金吾斩死在门口,要么压根都见不得李家的庐山真面目便困死于荒山之中。

所以每每这个时节,请帖便成了世上最贵的一张纸。

想要得到李家请帖,无外乎只有两个手段。

其一,便是坐霸一方;这是最简单也最困难的一条路。只要有真本事,便可以在家中等着执金吾送的请帖上门,然后不急不慌收拾东西上路便是。

其二……便是这鬼市里做买卖的一贯手段:从拿了请帖的人手中黑吃黑,硬抢。

两个手段,都是踏尸前行、九死一生;但是如果没出席过这水陆大会,那便永远算不得上过台面,自己的势力、地盘再大再广,也终究只能算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妖。

天下妖物,像是着了魔一般,心甘情愿为了这请帖争个你死我活。

今年的水陆大会,尤其如此。

天下间早有传闻,说是水陆大会的常客——南疆卷帘——已于半年前殒命。所有人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算,突然明白今年的请帖至少一定会多出来一张。

三位洞主自然也是知道了机会难得,便重金搜罗信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打探出有一张请帖送到了京城;三人一合计,这京城里有资格接下这请帖的,千算万算便也只能是鬼市的掌柜。所以今日这三人才凑足了全部家当来了鬼市,打算作价“买”下这帖子。

铜雀统治鬼市半年,已经打响了名号;其为人向来是金钱至上,想必只要价格公道,那请帖也是可以割爱的。毕竟铜雀一个买卖人,去水陆大会估计也只是游山玩水,既然如此,何不拿了帖子换钱,两全其美?

只是,铜雀心里明白:这笔买卖接不得,也做不得。首先,自己手中,是真没有这水陆大会的请帖,何来买卖?这三人言之凿凿的消息,铜雀其实早已获知;只是那请帖虽是送来了京城,却非送来了鬼市。其次,这个节骨眼上,请帖自然是烫手山芋,万一真落在自己手里,自己也会想尽办法脱清干系。否则,迟早会招致杀身之祸。

铜雀心知肚明:眼前这三个家伙,即便心急如焚,却也还算客气的,起码聊到现在还没有掀桌子拔兵器。前面几波人,也只是来鬼市碰碰运气,并不知道请帖真的就在隔壁京城。

真要是有些愣头青捕风捉影,信了“请帖在鬼市”的传言,那铜雀最近就别想睡个踏实觉了:大家自然会断定,铜雀便是接下请帖的不二人选。谁让他是鬼市掌柜呢?铜雀早打定主意,若是自己真得了这别人眼中的“宝贝”,还真就立时坐地起价,赶紧卖了躲清闲。

那三人见铜雀不肯言语,正打算继续追问,一壶热茶却隔在了桌子正中。银角笑脸吟吟,给三位客人每人面前都放了一个杯子,然后斟茶。

只是,茶水未满,那赤炼妖便已经按捺不住,抬手便是一挥,将茶杯摔个粉碎:“妈的,还要我再说一次吗?咱不是来喝茶的!!”

“话我也懒得多说了,只能说请帖不在我鬼市。”铜雀说道,“不过,若是真在,也不是桌子上这点小钱可以买到的。几位,见识浅了。”

着实,那赤炼妖虽然平日里威风惯了,但是论起见识,同铜雀相比还真就是个井底之蛙。

“怎的,莫非掌柜是嫌钱少么?你可知道这里有多少金子?”另一个人冷笑一声,抓起桌子上的金块掂量几番。这里的黄金,加上桌子下面的,少说千斤。

“同他还废话什么!”那赤炼妖拍了桌子,说话间,他披在头上的斗篷也被一阵妖风掀开,满头的焰火烧得厉害,可谓实打实的怒发冲冠。

另外两人,嘴上劝说着以和为贵,私底下实则一个手放到了桌子下面摸住了腰间的兵器,另一个则是趁机起身,挡在了银角面前。

“掌柜的……”金角在铜雀身后小心提醒了一句。

铜雀摆摆手,示意金角不必过于紧张。对面毕竟只是三个妖怪而已,真要是比起来斗心眼,三人远不是铜雀的对手。铜雀是个走刀尖的买卖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面三人若是真心想要动手,便不会又是摔茶杯又是拍桌子这么热闹,直接亮了兵器捅过来便是。

看得出,这三人依旧只是试探;因为,消息到底准不准,铜雀手里到底有没有请帖,都还不是定数。既然如此,出于以后生意考虑,三人并没有打算闹得太僵,还是留了后路。

“掌柜的,外面吴承恩求见。”银角只是皱了皱眉,随即从胸口摸出来一块手绢,擦了擦桌子上的茶叶沫。她说这话,其实只是找个借口想让铜雀出去,然后再趁机收拾收拾对面三个狗东西——给你们倒茶,你们还来劲了?

说起来,吴承恩还真的确实在外面呢——只是依着银角的脾气,要不是想让铜雀借故避一避,她才不会替区区一个吴承恩通报。

倒是铜雀忽然间提高了嗓音,大声说道:“哦?可是那锦衣卫镇邪司二十八宿的吴承恩?”

银角略微一愣,不晓得为何铜雀要替对方报个家门,然后迟疑地点点头。对面三人也是一震,停了吵嚷。

铜雀随即一挥手,说道:“快请。”

银角不知道铜雀心里主意,只得又转身出去。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同时传进来的,还有吴承恩招牌式的牢骚声。

“……本来就是想来转转,但是他们说我们衙门的人,来了必须和你们掌柜的打招呼,还说这是规矩,否则鬼市便不做我们的买卖……不就是前一阵二当家来这里闹事嘛!我又不是他……哎呀我又和你们掌柜的不熟,见面能聊什么啊真是……”

言语间,那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便走到了门口。

看到进来的吴承恩与青玄,铜雀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吴承恩名不见经传,但是好歹身上有一个二十八宿的名号在,想必对面的三人只要听了这个称呼,便也不会乱来。倒也不是铜雀怕了什么,只是正所谓和气生财,自己身为鬼市立场,能不动手便不动手才是……所以,铜雀打起了十二分热情,似是故友相见一般,直接上前一步,拉着一脸糊涂的吴承恩的手叙旧。

周围的人全部发了懵,不晓得铜雀这是唱得哪一出;其中最迷惑的,当属吴承恩本人。吴承恩思来想去,不晓得这鬼市的掌柜究竟是何时同自己有了这般交情;之前虽然也是见过几次,但是此人一向高高在上,怎么突然放下架子跟自己套磁?

倒是青玄,虽然也是云里雾里,却一眼看到了桌子边上的那三人;只是对视一眼,青玄便知道这三人有些来头,绝不是一般货色。思及于此,青玄不由得迈了半步,捏紧了手中念珠,隔在了他们与吴承恩之间。

那三人也揣测来者不善,便散出阵阵妖气予以试探——看来,那黑衣的书生并无几分本事,顶多充数;而这背着禅杖的白衣行者,却像是个高手。

铜雀寒暄,言语之中也颇有讲究,开口闭口问的都是“伍大人最近身体如何?为了朝廷,他操劳了。对了,血菩萨最近没有出门吗?让他有空常来,鬼市到镇邪司不过一刻的路而已……”

说来说去,点到的都是能让对面三人不寒而栗的名字;而且细琢磨一下铜雀的那番话,也说明了二十八宿只需眨眼间便能杀到鬼市。早就听说这鬼市的铜雀左右逢源,同镇邪司有着不浅的交情;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三人明白:看来,是这鬼市掌柜有所盘算,知道今日可能有些是非,便叫着镇邪司前来镇场;确实,如此一来,倒还真不好硬搏。

“我这次来不是公干……”吴承恩终于逮到了铜雀喘气的当口,急忙抽出手来,尴尬辩解,“我只是来这里买一些零碎而已。”

“哦?”铜雀见得场面缓和,也是松了口气,索性继续攀谈,“打算来我鬼市买什么啊?我这里可不卖柴米油盐。”

“就是,想来这里寻几件女孩子会喜欢的稀罕物……”吴承恩话一出口,便有些不好意思,说着赶紧在袖口摸索了一番:“是什么无所谓,吃的穿的戴的玩的都行。只要精巧又便宜,就行。”

话是越说声音越小,吴承恩摸出来了三两碎银子,然后偷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一摞摞黄金,吞了口口水。说真的,他虽然知道鬼市是个能淘到神奇精巧玩意儿的地方,物价肯定不会太低,但万万没想到还会有值这么多金子的东西……不过转念一想,也是,鬼市囊括天下至宝,无论是人用的还是妖用的,只要有买卖,就会有交易,物品的价格肯定也会有高低。

铜雀倒是对镇邪司的财务状况了若指掌,看了这银子忍不住惊呼一声,玩笑道:“这是要送哪家青楼的姑娘啊吴公子,竟然舍得下此血本!?”

那金角和银角努力才憋住了笑。

吴承恩手忙脚乱,断断续续辩解着“不是”、“从没去过青楼”、“读书人”、“清白”一类的话。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少年情怀总是春嘛。”铜雀倒是大大咧咧,一把接过了银子,算是接下了买卖——今日里,虽然吴承恩自己不知道,但总也算是替铜雀解了围。铜雀早想好了,待一会儿送走了这三个山大王,便让金角带着吴承恩去外集转转,只要喜欢的东西别过一百两,随便挑就是了。

那银角笑得乐不可支,站直了身子靠在吴承恩身边,不仅扭着自己的蜂腰肥臀,更是故意卖弄着自己穿着暴露的胸口:“看不出吴公子还是个情种啊……您看看,我值不值这三两银子?要是值得,你也别买东西了,咱们直接去后面快活不是更好?”

吴承恩躲避着银角的靠近,旁边青玄目光一沉,捏紧了手里的禅杖。

铜雀自然是察觉到了这股火苗,急忙甩给了银角一个眼色,示意她别开玩笑了;此刻好容易情势缓和,可别因为他们的几句打趣又再生端倪才是。

“既然不是青楼……那吴公子是打算送谁的啊?”铜雀收了玩笑,笑着问道。

“我是要去西边出趟远门;这是给李棠姑娘挑的东西……她写了信让我去她家,我心想空着手去他们李家有些不像话,所以这才来鬼市……”吴承恩红着脸,开口辩解。

这话一出口,铜雀登时便笑不出来了。

果然,旁边的三位山大王听到了“李家”二字,几乎同时一个激灵;而那赤炼妖略一迟疑,试探问道:“这位公子,你说的李棠姑娘,难道是李家的那位李棠姑娘?”

铜雀急忙一个咳嗽。咳嗽声如此不自然,足够让除了吴承恩之外的所有人都能分辨出这是暗示。

但是只有吴承恩没有察觉,反而点点头,搭上了话茬:“是啊……阁下为何如此一问?”

一番话说完,吴承恩还同青玄小声嘀咕:李棠李棠,姓李名棠,她不是李家的不就见鬼了吗?

但是那三位山大王自然只是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提到李棠,除了是指李家的大小姐怎可能会有其他所指?

那赤炼妖几乎一跃而起:“也就是说……是你接到了李家的请帖?”

京城有人得了请帖,看来消息属实;只是众人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书生中了彩!不过,刚才铜雀提过此人乃是二十八宿,真是人不可貌相。

铜雀急忙又是一个咳嗽;但是吴承恩还是点头,想了想说道:“没错啊……那玩意还在我桌子上呢。”

吴承恩所谓在桌子上的,自然是指那蒲公英留下的书信。不过,说破大天去,这也只是李棠出于无聊的邀约罢了,算不得“请帖”那么正式。

“那、玩、意!”三个山大王同时脱口而出,语气也都是咬牙切齿。

本以为这黑衣书生是个愣头青罢了,想不到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倒像是狠狠打了他们三个山大王一个响亮的巴掌,仿佛他们趋之若鹜的请帖,在吴承恩眼中一文不值。

这话听着,便像是挑衅了。

铜雀算是彻底泄气,已经懒得咳嗽了,只是摇头,吩咐银角即刻送青玄和吴承恩去外集挑东西。

吴承恩云里雾里,和青玄念叨着几句闲碎,便跟着引路的银角去了。

那赤炼妖耐着性子坐了片刻,即刻起身抱拳:“原来掌柜的所言非虚,不愧是买卖人,有诚信。刚才在下多有得罪,还望掌柜的见谅;既然请帖不在您手里,那我便告辞了。”

说着,他连招呼也没同身边的两人打上一声,急匆匆便要离去。显然,这是要去追吴承恩与青玄了。另外两个山大王则是面面相觑,从表情上便能看得出有所迟疑:京城附近,要动二十八宿的人?

这可不是小事。

“慢。”铜雀开口,示意那赤炼妖稍等,“容在下多嘴一句,那人虽然看着弱不禁风,但是,好歹也是镇邪司的人。阁下要是真想招惹这番是非的话,也请等他们出了我鬼市的地界,才好……”

只是,那赤炼妖并未多听,已经抽身而去了。所谓富贵险中求,既然已经知道了请帖的下落,难道还要错失良机?

况且这件事也不得不急:那黑衣书生并不像是太强,自己有九成把握。万一走露了消息被别人知道了,再被抢了先,岂不是又要面对更强敌手……思忖间,赤炼妖更亟不可待。

那赤炼妖出了房间,在内集之内放眼一望,并未寻得目标身影;只因为银角并未在内集留步。毕竟内集宝物的价格,吴承恩断然出不起。赤炼妖匆匆迈步,到了外集,果然在热闹的人群中看到了刚才那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影。两人正随着银角在小摊处挑选着小玩意,吴承恩的手上,正捧着一个波斯出产的玲珑球,通身用银线编织,扔在地上能弹出几丈高低,着实有趣。虽不算是什么宝贝,却也叫人玩个新鲜。旁边的银角倒是有些嗤之以鼻——吴承恩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才逛了第一家就走不动道了。她也是不便多说,便拉着青玄,去了另外的摊店闲逛。

本以为要以一敌三,谁想到这黑衣书生竟然落单了!赤炼妖看到如此天赐良机,不再有丝毫迟疑!

正在吴承恩试着玲珑球,玩得不亦乐乎之际,那赤炼妖已经杀气腾腾地追至了身后不远处,手中同时多了一把燃着妖火的七寸宝剑。

“我乃是燎原山大王,赤……”那赤炼妖开了口,正打算自报家门;只是话没说完,吴承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眼前,同时在嘴唇上比出一根手指,着急地说了一声:“嘘……我师兄还没走远呢。”

“拿命来!”赤炼妖心下一惊,不免慌了几分手脚,朝着吴承恩的脖子挥剑便砍!那燃烧的剑锋上,附带着之前数不尽的死在剑下的滚滚冤魂,一并呼啸而下!

一张宣纸突然从吴承恩的袖口之中散出,还没细看到吴承恩如何落笔,这宣纸便有了灵性一般将赤炼妖的手腕一把握住。赤炼妖动弹不得,立时发威,浑身冒火,似是要把这困住了自己的宣纸烧掉。

而就在此时,一柄黑洞洞的火铳枪口,已经准确地抵在了赤炼妖的命门上。

“杀生已犯天条。”握着龙头火铳的吴承恩早就闻到了这妖怪刀锋上的浓厚血腥味。吴承恩一边低声说着,同时另一只手将一张宣纸写了几笔后附在了火铳的枪管上:“还有,千万别让我师兄知道……”

一声闷响。

——鬼市另一边的山坡上,站着另外两个山大王,正在注视着这边的打斗。

可能这两人断断想不到,这鬼市之中竟然能看到有如此手段之人,竟然三两下便收拾了那不可一世的赤炼妖。而吴承恩做完一切后,随即调转了火铳,朝着这二人的方向比了比,这才将火铳重新藏回了腰间。

两个山大王更是惊疑——看来,那书生早就发现了有人偷窥,刚才的举动,乃是威胁!

人声鼎沸,待到青玄和银角回到吴承恩身后时,他俩浑然不觉刚才发生了一场恶斗。吴承恩呢,也只是装作痴迷于面前的玲珑球不可自拔。银角走到身边,忽然拍了拍吴承恩的肩膀,随手指了指地上。吴承恩吓了一跳,这才看到地上有一块鲜艳的火红内丹——其实刚才,吴承恩并未发觉其余的两个山大王,只是他的火铳又打偏了,只是击破了肉身,却没能碎掉那赤炼妖的内丹。他朝着别的方向比比火铳,也是奇怪为何这武器如此不准。

眼下,内丹暴露在了青玄眼前,吴承恩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小心点!你要是玩坏了,可赔不起的!”银角忽然口出责难,随即俯身捡起了那内丹。

只见银角拿过吴承恩手中的玲珑球,左看看右瞧瞧,随即将这内丹嵌进了玲珑球里,一下子让那玲珑球光彩万分,煞是好看。银角点点头,心里只以为这玲珑球本该如此,只是那吴承恩刚才瞎玩弄了一番,才将内芯给摔掉了。就连青玄也点头,觉得刚才可能自己走眼了,没觉得这物件倒是稀罕。吴承恩一下子心喜,觉得虽然内丹这东西送别人不合适,但是李棠肯定会喜欢。

三下五除二,吴承恩便对这玲珑球拿定了主意。银角上前同商家说了一番,意思是过后送来银子,便做成了买卖。青玄见吴承恩算是了却了心事,便催促着师弟离开。

“等一会儿……”吴承恩将玲珑球收进了袖口,却摸摸后脑勺,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看到鬼市这么热闹,不知怎的,他反而想起了之前在冷宫里的玉兔……尤其是她那最后不为人知的一声叹息,和她那寂寞如冰的一副落寂表情。

“鬼市,有纸鸢卖吗?”

吴承恩虽然身上没了银子,却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过了片刻,吴承恩手中便多了一只银角送的漂亮纸鸢,而且没有多要银子。吴承恩脸上尽是感谢,一直对银角说“留步”。银角却还是客气地送两人一直到了鬼市门口,这才招手道别。

看着青玄与吴承恩远去的身影,银角收了脸上的笑意。

“出了鬼市,便与咱无关了。你们俩自求多福吧。”银角说着,侧着身子,让开了鬼市大门。只见银角背后本无人影,此时一阵模糊,落下了之前同赤炼妖一并来的另两位山大王。

而那两个披着斗篷的身影点点头,一言不发,紧跟着追了出去。隔了一个空当,虽然时辰还早,但是不少客人也纷纷离去。

银角笑了笑,便事不关己地回了内集。

内集里,铜雀正在清点着三妖带来的黄金,见银角归来,便问道:“都妥当了?”

“回掌柜的,妥当了。出了门口后,那几个山大王便跟上了吴承恩。只是,没见那赤炼妖的身影。”银角单膝跪地,回了话。

“唔,赤炼妖可能是回家搬救兵去了……说起来,那吴承恩挑了什么走?”铜雀把玩着手头的黄金,并不在意赤炼妖的去向。只要不是在鬼市里面出事,便无妨。

“一个玲珑球而已,最多六十两银子。哦,还捎带拿走了一个招魂鸢。”银角想了想,说道。

“哎……他要那招魂鸢干什么,惹是非的物件。”铜雀忍不住叹息一声,继而说道,“再说了,怎么不送他一些贵重点的东西?”

这番话一出口,倒是让银角一愣: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掌柜的竟然这么大方?

“这个月,东南西北的家伙全来鬼市扰咱清净,买卖都少了三成……”铜雀倒是没注意到银角的脸色变化,只是继续自言自语,“想不到,这个吴承恩,倒是替咱们解了麻烦。礼尚往来,照例该是送些厚重的东西才是。唔,我记得咱鬼市里,有一家棺材铺不错,你一会儿便去定一口吧,说不定这几天就要送给青玄了……”

是的。

铜雀这话倒不是出言讽刺,而是真心实意。

鬼市之内,除了买卖货物,便是交易消息。天下间各个势力的耳目,都齐聚于此。

就在一炷香之前,一个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即便铜雀真有心阻拦,却再也控制不住了——

“有一个叫吴承恩的书生,手上有一张李家的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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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世恒言》,白话短篇小说集。始刊于1627年(明天启七年)。其题材或来自民间传说,或来自史传和唐、宋小说。除少数宋元旧作外,绝大多数是明人作品,部分是冯氏拟作。编撰者创作成分较多。内容修饰润色较精,形象鲜明,结构充实完整,描写细腻,不同程度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面貌和市民思想感情。但有些作品带有封建说教、因果报应宣传和色情渲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