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不知羞耻的逆女!今日我便要将你从单家出名,就当我从未有过你这个女儿!”
“一个奴几生的孩子,真以为自己是相府的小姐了?”
“单素衣,你有什么资格和本小姐争抢?!”
“我原以为娶你能得右丞相一臂之力,没想到你的地位连相府的丫头都不如,既然如此,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
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无休止的谩骂与抱怨充斥耳膜,气急败坏、得意忘形的模样让他们的脸无尽狰狞,宛如地狱恶鬼。
光洁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在尖叫。
“小美人,你今天是逃不过的了,陪哥几个好好玩玩。”
“你们给我滚开!我是相府二小姐!”女子挥舞着双臂,目眦欲裂,头上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可相府大小姐让我们好好招待你。”壮汉脸上涨得通红,几步路外都能闻到酒味,衣襟上不知落着什么污渍,已经凝固发青。
“放开我!”
单素衣挣扎着起身,如练光线从雕花窗柩上投射进来,透过烟青色窗纱,看上去有些缥缈,远方的天际隐隐泛着鱼肚白。
这里……是阴间?
单素衣环顾四周,借着房间仅有的光线打量四周,简陋的房间内摆设不多,只有几样,而且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此时一点烛火在空中移动,似乎还跟着身影。
单素衣紧紧拽住掌心的布料,酸涩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看向来人,难道是阴差来锁她的命了?
想她单素衣一直活在谎言中,直至临死才发觉真相。
恨,怎能不恨,她恨不得生生剜了单玉央的心,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挫骨扬灰方解此恨!
只可惜,现在一切皆完,若有来生她必定要单玉央血债血偿。
“素衣,你怎么了?”中年妇人端着烛台,挑开窗纱,担忧地问道。
中年妇人一身茜红色长裙,刺绣精美,只可惜样式陈旧。发丝随意披在肩上,面容憔悴,唯有一双眼睛清晨明亮。
“姨娘!”单素衣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酸涩,一把扑进妇人的怀中,嚎啕大哭。
单素衣有愧,愧的便是她的亲娘。嫡母菩萨口刀子心,她真以为嫡母将她视如己出,于是顺从大家,心里隐约嫌弃自己的生母,一再不肯亲近,更别提应有的尊敬了。
可最后她被老爷除名,众人嫌弃不肯上前,唯有姨娘以笑相对,一往如前。
妇人似乎被单素衣的举动吓着了,以前素衣这孩子从未亲近自己。
对女儿的关心,很快便盖过这一切,妇人搂着单素衣单薄的肩膀,语气温柔,“素衣是不是做恶梦了?不要怕,姨娘在这里。”
“姨娘,若有来生,我必当好好孝敬你,方偿还我的罪过。”
“什么死不死的。”妇人神色严肃,一把捂住单素衣的嘴巴,自言自语,“阿弥陀佛,莫不是召到了园子里的花妖鬼怪。”
姨娘的手掌略带薄茧,单素衣却觉得这是世上最舒适的掌心。
若是鬼怪,身上怎会有体温,单素衣捏捏自己的下巴,还在。
“我不是死了吗?”
“素衣,你莫要吓娘。”妇人一下子慌了神。
“没事,我做了个噩梦。”单素衣哽咽得说道,“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你了。”
“傻孩子,姨娘一直都在,怎么会见不到呢?”妇人松了一口气,对于女儿的想法感到很好笑,同时心底一片暖意。
久违的温暖环绕着她,单素衣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姨娘,我害怕,今晚你陪我睡好不好?”单素衣泪眼巴巴地说道。
“多大了,还这么一副小家子气态。”妇人嘴巴上虽如此说,手上却已将烛台吹灭,褪去外衣,躺进被子里。
单素衣往妇人怀**了拱,将眼角泪水擦干,“姨娘,我今年多大了?”
“下个月十二便是你十五生辰了。”妇人笑着说道,“你连这都忘了。”
十五?!
单素衣身体骤然僵硬,随即放松下来,嘴角勾勒住一抹微笑,意味深长。
单素衣一夜无眠,第二天卯时,单素衣便蹑手蹑脚穿好衣裳走出房门。
在推开木门的那一刹那,耀眼的阳光铺天盖地地涌来,雾气未散,空中弥漫着一层轻纱。庭院一片空寂,几株桂花树无人搭理,枝条横飞。
“我单素衣何德何能,能获上天如此怜爱。”单素衣闭上双眼,以防眼眶里的泪水溢出。
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这些都不重要了。
上天给她单素衣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必定要好好珍惜,不再做那个软弱可欺的单素衣。
庭中桂花初见蓓蕾,单素衣摘下一朵,放在掌心碾碎,直至整个鼻尖都是桂花的清香。
现在应当是辰时了。单素衣看着明晃晃的日头,眉头微蹙,服侍的丫鬟怎么还不进来伺候梳洗。
单素衣刚想到这个,便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吱呀’声,身穿青色短衣地婢女手里端着一盆水,漫不经心地走着,盆里的水晃出来了也不管。
婢女见到庭中的单素衣,便随意地行了个礼,“给二小姐请安。”
这个婢女单素衣记得,是从大夫人的六个小丫鬟中拨出来的一个,名唤五儿。
“五儿今日似乎来晚了。”单素衣丢掉手中的桂花,缓缓走到五儿身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相府各方均有钟表,卯时一过,下人们就要开始为奶奶们呈上梳洗之物,不得有半分延迟。
如今辰时约过两刻,明显是晚了。
五儿自知是自个儿的错,可二小姐一向软弱好欺负,心里一点儿都不惧怕,嘴上反而为自己开脱。
“今儿奴婢起晚了一些,故姗姗来迟,想着宋姨娘平常辰时三刻才醒,不觉有何不妥。”
单素衣冷笑,同时仔细看着铜盆中的水。
今日的二小姐,似乎和平常不同了,五儿心下觉得不妥,只好先走,“若二小姐再无话要问,五儿就去服侍宋姨娘起身梳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