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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考核

顶层的装潢并无特别,只是因为房屋构造的原因导致了面积较之楼下小了许多。四周墙壁连着上方宝顶一水的琉璃玄花窗,让阳光刚好能够每时每刻用最适宜的强度照射下来。大厅当中有一方似圆似方的展架,其上悬挂着黑棕色的幔纱遮挡住了不知道什么物件。

木质地板一尘不染,都是楼层角落那位正在扫地的老人心血所至。

“大哥,你这玩笑开大了啊,好了好了,咱们都上来过过瘾了,是不是该下去了……”

“请问老人家,龙榜是在这里接吗?”

簌簌的扫地声没有停止,老人还在弯腰扫着地,相比楼下的那位显得平静太多。

文清见没有回应,一沓眉就迈步走向了老人。

可能是太过安静,纪岚也不再多做言语,心想既然都到了这儿还能咋样呢。只是他没想到想上来顶层这么容易,连个守卫的都没有,远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戒备森严。他上来之后便被炫彩的花窗吸引了视线,驻足观赏。

“老人家,请问……”

“是文家小子吗?”老人还是边扫地边问。

“是,小生文清,见过风老师祖。”文清躬身作揖。

“你从哪里看得出我是那个老羊皮?”老人终于停下了手中的行当,直起身艰难地抻了抻腰杆,“我可不是什么师祖,也不姓风,哈哈,我就是个扫地的。你就叫我老张吧……”

“是,张老前辈。”文清再作一揖。敢跟风老师祖打趣玩笑的,怎么也是同等境界的前辈高人,文清不敢怠慢。

“怎地现在年轻人这般客气,可不像我们原来了……咳咳……你是来接龙榜的吗?”

“是的,奉家中长辈之命,前来接龙三榜,前辈。”

“龙三……龙辛木的那个任务,文家也对这个事情好奇了呀。”老人领着文清向中间的展架走去,“今年多大啦?”

“回前辈,今年十八。”

“文不温那个老东西对自己后辈倒是蛮下得去手的……嘿嘿,指不定不是亲生的呢,嘿嘿嘿……”老人笑着笑着觉得自己讲话可能有点浑了,赶忙摆手,“见怪莫怪,见怪莫怪啊,我一年到头也没能跟外人多说上几句话,嘿嘿……”

文不温,文家老祖,文清都未曾见过一面,这个全名他也是第一次在家族以外的人口中听到。

到了展架跟前,老人一把扯掉了幔纱,那多年未动的纱上日积月累沾满了大量的灰尘,一时间抖擞下来灰尘漫天,扑了个二人满头满怀。

“呸呸呸!哎呦,我的天呐,这又得打扫多长时间喽……完了,完了……”自言老张的老头一幅犯了错的小沙弥的形象,小心翼翼地将幔纱叠起,可不敢再掀起一点点动荡。待灰尘落静,他还是哭丧这脸,很是无奈地环视四周地面。

“你,文清是吧,自己快去把龙三摘了吧,还指望谁呢?这脏的,哎呦,我是一步都不想挪,得赶快让我静静……”老头就跟被下了定身术一样不移半寸,胡乱指挥着文清自己去取。

文清走上前去取下了龙榜难度排行第三的任务,一抿袖便收进了自己的袖袋中,又朝老人家作了一揖,欲言又止。

“唉,不用你管,我自己能打扫,走吧走吧走吧,楼下登记就行了……”老张本来较好的心情被自己的冒冒失失给破坏的一干二净,自己跟自己赌气一样地嘟着嘴。他要不是因为这样的性格,也不会在顶层打扫卫生打扫这么长的岁月……

文清点头称是,正准备去喊还在望着天花板出神的纪岚,就听到耳边嗡响,频率越来越高。声音划破了次元的壁一般硬生生地灌进了耳朵中,回声在顶层中震荡,渐如洪钟。

突然白光乍现,一道直插天空的光柱如同刺穿了玄光宝顶一样,从大厅的正中心激射而出,本五彩的琉璃在这一刻尽被白色洗礼。文清感到视线中对事物的捕捉在丧失,片刻时间眼眶中只容得下这白光。

纪岚飞出去的魂也被这白光强行拉了回来。他刚才一上来盯着那宝顶就感到自己不自主地就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地,全身莫名的舒畅,却是口不能言而不能听。前所未有的感觉飞速从他脑海中驶过,他很苦恼,他企图抓住一丝毫末,但这耀眼的白光出现的真不是时候,打断了一切……

“切,一天到晚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事儿。”张老前辈站在白光旁边,侧脸不看,抱着自己的扫把棍子,轻声嘀咕道。

白光退散,三个人影出现在了白光涌现的地点,他们脚下还有一个传送阵在发着微弱的光芒,其上精妙的图案配上繁复的咒文显示出启动它的运行需要消耗大量的传送晶石。能有如此大手笔,又直接传送到工会顶层的人,不用考虑,一定是冒险者工会中高位者了。

“老陈,别老无恙啊。”三位为首的人白眉并须,慈眉善目,一身朴素装束,却给人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这是有多久没见了,老陈,这地扫得好像也不怎么样吗?”调笑的话语却让场面更冷清下来,“这可不是思过的态度……”

那陈老前辈挥着扫把又切了一声,道:“文家的小子,估计是试炼的,你来这干什么?”

“哈哈哈,老陈,你瞧瞧这什么态度。他文家后生,那也得讲规矩。龙榜可不是随便可以接的,我当然是带人来考核的。你以为我真是想你来看看你啊?”

“文清见过俞老师祖,青师爷,白师爷。”

“你小子,认人倒是挺准的。他文不温倒是会省事儿……”白眉捻须前进,身后青白两袍紧随其后,不言一句。

“文家小子,你接了榜就要通过考核才行,在这儿我可不管你是谁,不然你连楼都下不去……唉,那小子是谁?”终于有人注意到了文清身后的纪岚。

“回师祖,他叫纪岚,与我一起,也是家族中的人。”

“那就必须一起通过考核。”白眉招了招手。

纪岚早从刚才的一丝恼怒中挣脱出来了,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他的思想从来没有触及过这个这个领域。他甚至不明白到底发了什么,眼前就出现了一位师祖两位师叔,文清尚能自若,但他不能,他现在的表情用一个形容词就是瞠目结舌。

“大哥,怎么回事儿?什么考核?”纪岚走上前来,一头雾水。

“没事儿,等会你站在我身边就行了。”文清给了纪岚一个笃定的眼神,这让纪岚放轻松了不少。

俞白眉从刚才在总会观察时候就没把这两小子当回事儿,过家家而已,地方你也不挑挑对了。文家……不是文家他们能进的来吗?

“别说我不给文家面子,要是不通过考核,你连活着进去的可能性都不存在,更别说接榜了……”

话不说完,白眉就转身退下,身后青白二人同时上前,手臂在胸前交叠,口中暗念字诀,拂袖飘带,四足离地,空灵的响声瞬间在纪岚和文清的脑海中展开。

周围的世界消失了,刚才一切的事物都消失了。纪岚很是惊讶,自己明明身处在工会的顶楼,自己还欣赏了半天的窗花,怎么会突然就跑到了——

迷踪之林的腹地!

看着周围的苍劲树木,草棵花骨,听见忽远忽近的兽嘶虫鸣,还有一些不能理解的沉重鼓点好像敲在心桥上,噔噔直闭心脏。纪岚下意识的拔出了刀,一瞬清脆的刀鸣勉强让他稳住了阵脚。

“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纪岚大口喘着气驱散心中的压力。

文清难得露出了一丝不自信的神色,此时也持剑在手,背靠过来:“我想是刚刚才到。我也不能确定到底怎么回事儿,咱们别分开就行……”

二人身处森林中的一片圆形空地,此时看来就像是一个角斗场,还是不知道对手会何时何地出来的那种。只有二人背靠着背站在中间,想尽一切办法应对可能从各个方位突然窜出的敌对,尽显单薄。

突然,从二人的侧面袭来一条翠绿色的闪电,直奔纪岚的耳廓。两人反应都不慢,刀剑交错,一下抵挡住了闪电一击,可不由自主的被击退了三步有余。那闪电落地却不曾消失,分明是一条双目橙红通体翠绿的魔兽碧炼蛇,伏在地上吐着信子,伺机再发。

“大哥,小心,这个我来对付。”

纪岚挺身欲上前劈断它的身体,被文清拦了下来。

“咱们俩现在不能分开。”根本来不及多做解释,文清赶忙掐字诀御起风灵,在二人周围形成了一个风屏。

“大哥,原来你是气息修炼者啊……”

纪岚的话还没来得及传进文清的耳朵,就看见了周遭无数道闪电直奔他们而来,在空中烈烈作响,空气都因此发生了扭曲,森森可怖。

“当当当!”如骤雨般的袭击,脆生生地撞击声不断摧残着文清拟出来的脆弱风屏,一道道细纹攀着屏障的外壁就像四周散去,眼见是撑不了多久了。

纪岚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力不从心感再一次让他深陷泥淖,他发现自己掌握的一切在真正需要他时派不上一点用场……

身后的文清不断翻腾气海,几近枯竭,一个小小的练气士能有几分深厚的功力,但他还在极力支撑。七窍已有三窍开始往外流血,黑红色的血液带着文清的生气一点点的滴落。

“嗞——!”

一声尖锐的啸叫声横跨了整片森林,时间就像忽然静止了一样,不论是空中的还是地上那些翠绿色的恶魔都停住了,镶嵌在了这一秒。下一秒,所有的碧炼蛇都开始倒退,直到全部退回了森林中,啸叫声才停止。

文清再也支撑不住,长剑脱手跪倒在地,双手无力地撑在地面上,眼角溢出的血蒙住了他的双眼。他现在连呼吸都困难,更不用提运气御敌了。

纪岚见状赶忙去搀扶,但他还要保持着绝对的警惕,握刀的手指都攥出了白痕,指甲缝都快往外飙血了。,只恨自己不能帮上一点点忙。

时刻不能把后背留给敌人,纪岚谨记在心。还有一条父亲告诉自己的就是危险前的平静,就像黎明前的黑暗一样,都只是顷刻间的假象……

飓风骤起,一个硕大的头颅突然挂在了天边,两颗如炬的血眸像给天空填了两个太阳,粗壮的躯体十人合抱都不能抱得过来。这个应与天地同寿的巨大生物此刻毕露凶相,丝毫不掩饰它对二人的不屑和对血肉的渴望。

卷起的落叶突至面前,纪岚心里出来惊惧其实已经释然了,那面对已知的恐怖比未知的恐惧好接受的多,再怎么样不就是一死吗?

父亲当年挡在自己面前被影豹一口掠走的画面历历在目,就好像今天的自己一样……

纪岚挺了挺刀毅然决然地站在了文清的前面。

即使是都死,我也自当替你挡第一下,大哥,谁让你帮助我两次呢……

这点用处我还是有的!

腥臭味几乎填满了纪岚的鼻腔,火热的腐蚀性气息就快要席卷住他的全身,纪岚提不起丝毫反抗的兴趣了,他只想盯着焚灭他的两个太阳……

“退散!”纪岚目光一凝,他听见了一个深沉虚弱却又庄严凛然的声音在自己脑海中炸开——

“退……退……退散……”与此同时,文清在他身后举起一块玉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出同样的话。

巨兽看着纪岚的眼睛一愣,最原始的本能使它瞳孔骤缩,来自祖辈世代内心深处的恐惧甚至让它颤栗了起来。那摇摆的信子猛地收回,一摆头就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边不祥之地。

劫后余生的纪岚没有一点点庆幸之感,慌乱间忙不迭地回身去搀扶已经昏过去的文清,探了探他虚弱的鼻息,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一打眼的功夫,纪岚面前的场景突换,回到了之前取龙榜的工会顶层。他料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可看了一样臂中依然昏迷的文清,现实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

面前的青白两袍落地收式,飘然回身,又站到了俞白眉的身后。

“想不到文家把天心石都给了那小子,也罢,这次考核算你们通过了。”白眉捻须皱眉,“龙三榜,你们可以接下了。”

“你们现在安全了。”

巨大的信息量短时间内冲进纪岚的大脑,他的精神状态已经达到了崩溃边缘,听到这句话,他紧绷的弦软了下来,一下没了支撑,沉沉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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