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坐回江如风车上,静如说:“你不应该跟李伟民这样说话。”
她微皱着眉头,无意间翘起小嘴,江如风笑着说:“既然你不喜欢,我下次不会了。我爸在家等着你呢,午饭都没好好吃,留着肚子陪你吃晚饭。”
“这怎么可以!”她大声说,江如风的这个消息颇让她受宠若惊,因此她睁大原本蒙着雾气的眼睛,像只呆鹤,有点笨拙的难堪与可爱
江如风握紧方向盘,尽可能把车开快,直到车进了江家车库,静如从刚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站在阳光下原地转了个圈,问道:“到了吗?”
江如风拖过她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越过前院花园,向大厅跑去,江若庭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静如,你来啦,”他脸色绯红,等待的期间在阳光下晒了很多次,“你妈妈可好?”
静如站在台阶下,仰着脖子盯着这个有点孩子脾气的长辈,露出开心甜美的笑容,“她很好,我爸爸会照顾她的,谢谢您的关心,只是奶奶有些伤心,我陪她多说了会话,我应该称呼您什么?”
她稚气天真的问话难倒了江若庭,他谨慎地做了两分钟思考,如果他有一个女儿,如果他和林曼有一个女儿,应该是像静如这样的,他看着江如风,分明是在向儿子求救
“你叫他江叔吧,”江如风快乐地抢答,“爸爸我饿了,有粽子吗。”
江如风拖着静如的手进了客厅,江若庭满意地点点头,心里依旧有些惆怅,这一季的太阳比往年更烈,风送来阵阵花香,他在门口继续站了几分钟,也跟着走了进去。
两个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剥开了粽子,静如咬了一口,尝了尝味道,“我想吃红豆的,这是腊肉呢。”
江如风将自己手里的粽子换给她,“你吃这个,这个是红豆的。”他抓过静如吃过的粽子用力咬下去,塞了满满一嘴,细碎的肉片掉在衣服上,静如小心地用纸巾拾起它,抱怨道:“你吃慢一点,没人跟你抢,要不要喝水?”她拿过桌上的水杯,江如风接过来猛灌几口,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静如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吃相,显然被吓到
“别这样看我,从早上开始我就没好好吃东西,胆战心惊度过了一个白天。”他抚摸着肚子,笑的有点夸张
胆战心惊?“你在怕什么?”静如好奇地问
“哎,”江如风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还好意思问,早上去接你,你说要去奶奶家,去你奶奶家接你,又撞见李伟民李左,你看,我衣服都汗湿了,能量都用尽了。”
静如注意看他的背,果然湿了一大片,她赶紧说:“你换一换衣服,这样穿着多难受。”
江如风拨弄桌上放粽子花生水果的盘子,“先让我吃饱。”
静如将自己手中的粽子递到他眼前,那模样有点像认真赌气的人,“你吃我的吧,反正我不饿,你这样一头猛吃下去,不出毛病才怪呢。”
江如风把嘴凑上去,“真给我吃,那我不客气了。”
静如点点头,“吃完这半个,我们玩点别的。”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江若庭默默地听着,借着江如风去楼上换衣服的间隙,对静如说:“这一季的茉莉花已经开始采摘了,你愿不愿意帮帮我?”
静如看了下墙上的挂钟,茉莉花晚上6到7时或者8到9时开花,中午12点以后采摘含苞待发的花苞,只等日头稍弱些,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她笑着说:“您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和如风都去帮您。”
殷妈拿出一个小斗笠给静如戴上,“6月的太阳毒,别晒黑了。”
静如看着江若庭咯咯咯直笑,“江叔,我像不像江南采茶的小茶女?”
江如风换了一件短袖T恤,答腔道:“你会跳采茶舞吗,殷妈妈,您在家歇会儿,晚饭不用做太多,一桌子菜都没动过,今天是我拜师学艺出师的一天,瞧好吧。”他又问父亲:“我说的对吗,爸,李伯去哪了?”
殷妈说:“他去你天诚哥那儿了,晚饭后回来。”
江如风摇摇头,“可惜了,他看不到我的超能力。”
静如歪着脖子看了江如风半天,冷不丁地说:“我觉得你真像个小老太,有点啰嗦。”
江如风故意装傻,“有吗?我去花房取箩筐来,你跟你的江叔先到花园等着。”
静如随江若庭到了花园,有一片已经摘过,留下碧绿碧绿的枝叶,她想了想,用不确定的语气问江若庭:“江叔,这些也是您亲自摘的?”
江若庭伸出好看的手指抚摸那些叶片,他不像一个日理万机签署上亿合同的商人,而更像是画家,手指修长,中指指关节略有凹陷,显示他握笔的时间过长或者用力过猛,静如脱口而出,“能让我看看吗?”
“什么?”江若庭迷惑地问
“您的手。”她补充道
江若庭将自己的手伸到她面前,她用双手握住它,轻轻摩挲,“您太紧张了,”她用历经风霜的人的口气,惋惜地说,“您应该学会放松,有什么心事不能向如风说吗,他是您儿子,而且,”她咬了咬唇瓣,顿了顿,“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一个懂事的人,我爸爸有什么心事都会说给我听,他也是个很好的人。”
江若庭眼里起了一层雾气
江如风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太阳给他的白色上衣涂抹上金色的光晕,他举着小箩筐,把剪刀分别递给父亲和静如,“我会小心不碰伤茉莉的花枝。”似乎猜到父亲对他并不放心,他跑了两步后向江若庭作出承诺,而静如弯下腰去,她的白色身影没入花丛中,顷刻间化作一株美丽的茉莉,在江若庭雾气迷蒙的双眸中若隐若现
太阳马上要下山了,江若庭边摘边想些往事,三个人加在一起只有小半箩,但是静如很高兴,“我们晚些吃饭,有针线吗。”
“殷妈妈有。”江如风说
三个人洗净手,静如穿针引线,对周围好奇怪的目光视而不见,眼里只有茉莉花,不久,用茉莉花制成的花环、手链、项链呈现眼前,挂钟敲过六点,茉莉像准时赴约的情人,缓缓舒展花瓣,开始吐露芳香,满屋子花香四溢,当夜幕降临,它却在黑暗中闪耀发光,如梦如幻。
“哇,这是真的吗?”江如风率先惊叹
“花环我留着,项链给殷妈妈,至于手链嘛,每人一串,”静如将花环戴在自己头上,“好看吗?”
江若庭感觉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阻止他张嘴说话,却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和骨头发出奇怪的声响,两条腿紧张地颤抖着迈不开步子,他像一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一般呆立不动,直到江如风把那串茉莉花手链套在他左手上,也许是茉莉花的清香刺激了眼膜,他忍不住掉下两滴泪,痛快地挤出两个字:“好看....”
“您需要这么感动吗,爸爸,”江如风也戴上手链,举起手向江若庭炫耀,“我提议来一次烛光晚餐,这些灯光太破坏气氛,”他跟着殷妈走向厨房,“我本来打算静如生日的时候这么做,但恐怕她那天又要失约了。”
“哦?”江若庭抬头望向静如,“你哪天生日?”
“农历端午后的第四天,今年算下来是6月8号。”
江若庭用心琢磨,想理出一些蛛丝马迹,静如今年十九岁,林曼消失二十年.....“你约了朋友一块庆生吗?”
“是的,很对不起,奶奶是这样说的,以后我的每个生日她都想陪我一起过。”静如脸上洋溢着幸福
“你奶奶很疼你。”江若庭小心地说,一面观察静如的表情
“喔,大概是她太多年没看到我的缘故,又或者,老人家都这样,希望身边有人陪伴。”
江若庭默默品味静如说过的话,太多年没有见到?
烛火欢快地跳动,如风将盘子依次摆开,“可惜没有蛋糕,不过,你二十岁的生日我一定要亲自为你准备,否则,我的礼服一直没机会穿上。”
“我很开心,虽然没有蛋糕,但今天是我今年最开心的一天,我可以许愿吗?”静如期待地望着他们每一个人
“当然可以。”江若庭楞了会神,最后说
“你许了什么愿?”江如风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希望你能有机会快点穿上那套礼服,因为我太想看到你穿上它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