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如突然发烧咳嗽,她被带走当天,202室马上戒严,由专人进行全面消毒清理,其他二名室友均作为重点排查对象被请进急诊室,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直到沈静如被确诊只是一般性感冒,到医院服药后病情好转,也未见同室友有被传染现象,第二天危机才算解除,杨果与程美乐回到宿舍,室内一片狼藉,虽然苦恼,但总算大家都平安。
静如手机一直不通,李伟民希望能见她一面,院方只说她还在修养,完全康复之前禁止探视,手机等物由医院暂时保管,而程美乐她们也没有静如的最新消息,李伟民依旧不死心,叫程美乐与扬果整理了一些干净的衣物,毫无例外被院方以“安全”为由拒收,李伟民多次无果,只能苦心静候佳音。林渊与李伟民通过几次电话,听说是这种情况,心下觉得蹊跷,沈静如这一病,江如风大闹医院后销声匿迹,这不像他的作风,何况江家的影响力深入各行各业,要接走一个感冒病人应该不难,如果真是这样,沈静如不想告知李伟民只说明一个可能:她在江如风家里。
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事了,为了瞒过情敌李伟民,江如风偷梁换柱,暗渡陈仓,把沈静如弄回自己家偷偷培养感情,好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怜李伟民一片痴心,林渊心想,我是该同情李伟民呢,还是该佩服江如风?万一静如心甘情愿跟江如风走,连冯媛都没辙,她管这份闲事岂不是自讨没趣,里外不是人?何况,李伟民那个大傻帽不吃点亏何时能学聪明。她作了这番设想,干脆不声不响看起里李伟民的好戏来。
江如风那天到江家老宅替他父亲转达对老人家的关心,陪他们吃过饭话过家常,到傍晚方回,却没在客厅见到静如,殷妈悄悄说:“衣服都洗过烘干了,她在房里试衣服呢,女孩子嘛,害羞。”
江如风略显尴尬,“找了一个阿姨一块去的,您看着还合适吗?”
难为如风想得周到,殷妈妈叹了口气,想起江若庭与林曼,觉着眼前的这一切叫人既欢喜又叫人后怕,林曼是个好姑娘,聪明伶俐,心肠好,出身苦了些,谁也没想到会要了少爷的命啊,静如这孩子又这么的像她…….“我看她喜欢得很,小脸都羞红啦,让她在房间里休息休息,晚饭后再叫她下来。”
江若庭依旧早出晚归,江如风当然不敢拿沈静如的事给他添乱,加之殷妈心存顾虑,不希望江若庭撞见沈静如,倒是有那么一次江若庭觉得隔壁客房似乎住着一个人,然而非典形势刻不容缓,他一心扑公司,既然家中无事,也就没去深究。
如此一转眼,时间已到四月,新闻相继报道:“中国工程院院士洪涛教授于3月25日称非典型肺炎的致病源已经成功分离,很可能是一种新变异的衣原体。
4月1日,美国政府召回了所有驻香港和广东的非必要外交人员及其家眷。美国政府同时也警告美国公民,除非必要不要到广东或香港访问。瑞士政府也禁止香港厂商参加即将举行的瑞士钟表展,担心病情会扩散到瑞士。4月1日傍晚,700多名淘大居民被撤出,坐着政府提供的小巴,仓皇来到位于西贡和鲤鱼门的两处度假村暂住。4月2日,中国政府承诺会与世界卫生组织全面合作,中国向WHO申报了所有案例。4月5日国际劳工组织官员Pekka Aro因SARS在北京去世。”
这时,静如已在江家住了些日子,非典疫情持续升温,她越感惶恐,虽退了烧,咳嗽却不见好,早晚重,响午稍轻,江如风又请李天诚到家里给她看过一次,李天诚仔细检查后说:“是支气管炎,晚上睡觉不要开空调,用地暖就行,窗帘容易藏细菌,尽可能别挂,多晒晒太阳,这段时间天气不太稳定,早晚温差大,注意防寒保暖,最要紧的,心情放轻松。”他对沈静如笑,“你要相信我的医术,我可是每天与非典患者打交道的人,我懂得保护自己,如果没这样的自信,怎敢让如风把你往家里带。”
李天诚给她挂了两瓶水,交待江如风如何拔针,开了些服用的药片后匆匆离去。江如风将静如房间里的窗帘全扯下来,阳光顿时铺满床头,照在静如脸上,他笑着说:“这阳光多美,痛不痛?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
静如咳了两声,要赶他走,“你在这,我不心安,怕传给你。”
江如风说:“我走了,谁给你拔针?你呀,就是个孩子,人总有生病的时候嘛,这么点小事,你就一个人躲在这不肯跟我们一起吃饭,没听见李医生怎么说的,多晒晒太阳,打完针我带你到院子里走走。”
沈静如沉思了一会,问道:“你爸爸还好吗?我晚上听见他的脚步声,好像回来的很晚,早上很早又出门了,我住在这,他会高兴吗?”
她的小心思一直这么重,想这么多也不怕累着,“我爸吉人天相,他要管好公司那么多人,整天忙,你来陪着殷妈妈,他当然高兴。”
又是殷妈妈,殷妈妈在江若庭心里也很重要?他没有父母吗?她不敢问,低声说:“我担心咳嗽吵着他休息。”
“哪能,房间隔音这么好,这可是我爸亲自设计的。”江如风与静如相处了几日,已能猜到她几分心思,他主动说:“我爷爷奶奶不住这,他们也挺好的,我每天给他们打电话。”
“哦,是这样。”静如果然舒了口气,表情不那么紧绷了,她心想,江家父子都是性情中人,与她的爸爸妈妈确实很像。
江如风见她又低下头去,“你想家了?不是前天才打过电话吗?”
静如摇摇头,她一直在想要不要给李伟民他们打个电话,他们一定很着急很担心,可是打这个电话她该怎么说呢。
江如风又说:“那是闷了,还是累了?你靠在这别动,我找本书来给你念一段,你喜欢谁的书。”
“是散文吗?”她问
“散文也行,你报上名来。”
她略一沉思,“屠格涅夫有一本《猎人笔记》倒是映衬这屋里亮晶晶的阳光,像下了雪一样。”
这本书江如风见他父亲没事时经常拿在手上把玩,他兴冲冲到客厅书架上去找,发现一楼没有,莫不是在书房?殷妈靠在沙发上打盹,他拿了书房的钥匙,思虑再三,最终偷偷溜了进去,屋里拉着厚厚的窗帘,一点光都不漏,他打开灯,从父亲的书桌旁边那排书架上一一寻找,结果翻遍了还是没找着。他记得那本书很旧,外壳边有些残损,会放在哪儿呢?
江如风再次细细观察这个房间,床,书桌,衣柜,落地书架,一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日常陈设,它能有什么秘密?他百思不得其解,把手按在书桌上,发现桌面上铺的是玻璃,玻璃下压着一些画,桌上摆放着一个不大的相框,他扫过第一眼,那也是一张素描,纸张有些泛黄,画的却是一个扎着大辫子的女人,辫子垂在胸前,低眉巧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拿起它左右看,分明觉得她像某个人,却想不起来是谁,江如风无意间移开相框,他想要的那本《猎人笔记》就躺在那。
江如风收起心思,将相框放归原位,心里说:老爸,请您原谅我,暂借两个小时,一定完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