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媛不会轻易坐在一张桌子上跟人吃饭,江如风很清楚她讨厌“吃饭”这件事,不只一次为了吃饭的桌子上多出一个人而与她父亲犯过冲突。但是既然冯媛卖了个关子,那就摆明了是叫江如风自己去搞清楚。
他在食堂二楼要了份自助餐,给铁杆兄弟叮当打了个电话
“喂,最近校内有什么新闻?”
“你总算回来了,屁股没晒开花?”每年暑假,江如风泡在赛车俱乐部,不到开学不出来,每年都是他做掩护,没少担惊受怕。
“正经的。”
“有人抢你的风头啊。”
这可是大新闻,“谁?”江如风冷冷地问。
“一个叫李伟民的,法学院大一,住6舍508。”
“什么来头?你查查。”
“查过啦,就一个乡下小子,初来乍到。”
“他拽什么?”江如风不以为然。
“这个人有点意思,听知情人说,他只在一个女生面前显拽。为了那个女生,刚到两天,居然惹到冯媛和林家大小姐。”
“有这事?哪个林家?”江如风的兴致被成功挑起。
“就是跟我家,还有你家有生意往来的那个林家,记得吗,林渊,你不是笑话她是骄傲的大公鸡吗,被她泼过一脸的水。”
要命,赶一块去了,“对,你不提我还真忘了,她怎么了?”
“听说跟李伟民叫板,给喝趴下了。”
“冯媛又是怎么回事?”,居然有人敢惹冯媛。
“她没告诉你?她不是跟她爸闹别扭嘛,被她爸赶出家,没地方去,又没钱,在1舍呆着呢,不知道是不是菩萨翻身,居然跑去迎新,李伟民那楞小子死命扛着女生的东西往女生宿舍搬,就跟冯媛杠上了,没少呛。”
“那女生是谁?”
“听说是我们设计院的,论坛上的照片只有一个背影,长发飘逸,想必长得不错。就这张照片,不少人围观说是林渊,这才把林渊给得罪。”
江如风记得林渊有一头长发,这林家小姐才来几天就有人知道她在设计院,确实不简单,不过1舍那样的破地方,她怎会去?
“用点脑子,林渊能住1舍吗?你再查查。”
“你不是对这女生感兴趣吧,江少爷,叫我查,不如直接问冯媛呢,她肯定见过。”
“你啰嗦什么,别让冯媛知道这事。对了,冯媛真那么惨?这次不会玩真的吧?”
“我看像,她跟她爸水火不容,只愿听你的话,要不,你去劝劝?”
刚才那一幕,冯媛好似铁了心,没跟他透露半点关于离家出走的事,而且她的神情,只怕连他的话也不会听的。不过,他不管冯媛,那还有谁管她?
“好,我知道了。”
江如风这会儿连饭也吃不下去,把碗筷一丢,跑到一楼找冯媛,哪还有冯媛的影子。她的电话关机,不会连手机都上交了吧!
冯媛的母亲在生下她后不久就过世了,和他一样是在单亲家庭长大,几年前冯叔给她找了一个后妈,父女俩三天两头闹,她离家出走能去干么?江如风打不通电话,只好去1舍找冯媛,结果,室友说冯媛出去了。江如风觉得沮丧,这些年来,他与冯媛就像兄妹,互相安慰,可现在她有了心事竟然不再跟他商量,这种感觉就像被家人抛弃,孤单、无趣。
江如风漫无目的在校园乱逛,接了好几通电话,都是有关自行车协会的事,每年新生报道,江如风都特别烦,而今天,他尤其烦躁。父亲江若庭逼着他念建筑设计,他却只对汽车感兴趣,最后两父子各退一步:江如风自愿念A大设计学院,如此一来,既能满足江若庭对儿子在建筑美学上的要求,又不剥夺儿子对汽车设计的执念。当然,这还归功于A大设计学院采取兼容并茂的“通才”教学理念,老师出了名的难搞,专业出了名的多样,江如风为了修满学分,没有一堂课敢落下。
江若庭除此外定了另外一条家法:允许儿子恋爱自由,但是,恋爱的对象,必须先带给老子瞧瞧。
江如风不想搅合两个男人过日子的平手局面,也不想搞得像冯媛那样跟自己的爹翻脸,至今没喜欢上一个女孩。江如风不明白这是怕他父亲江若庭,还是真的没遇到喜欢的人,总之,在学校,他关心的女生除了冯媛还是冯媛。
想到冯媛,他冷不丁想到叮当提醒他的最后那句话,食堂吃饭的那女孩,她的头发与身高,与叮当的描述不也相差无几吗?冯媛口中的护花使者……李伟民……。
难道是她?眼前闪过一个人影。
江如风窃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跟着静如转了个弯儿,到了4舍门口,拦住正要上楼的静如。
“我,江如风,冯媛她朋友。”江如风悄悄打量静如,心里打着算盘,得想个法儿聊点什么。
静如认得他,就是在食堂跟冯媛学姐掐架的那个。她后退一步,离开一米左右的距离,客气地问:“你有事吗,冯媛师姐住1舍。”
她,的确漂亮,不施粉黛,天然雕琢,粉扑扑的脸蛋,如痴如醉的眼神,这样的女孩,真做了他的女朋友,相信老头子也不会反对。
“你干么?”静如感觉江如风笑得诡异。
“不是,冯媛跟家里闹翻了,离家出走,身上又没钱,我去宿舍找过,没在,这不是担心嘛,问问你。”
静如心下一紧:“她没来找过我,我跟她其实不熟,就见过两次,真的,她这样家里会担心的,你打电话问问她家里人,父子没有隔夜仇,我告诉你个秘密,我也有跟爸妈赌气的时候,每次都是爸妈先妥协。你就说找不到冯媛,她爸妈一定着急,一着急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静如说得很认真、很着急,她对人一向这么坦诚吗?江如风莫名其妙地有点儿羡慕李伟民,甚至有点嫉妒。
“我不敢,我是男生,这电话不好打,你帮我打。”江如风故意激她。
“可是我,我不清楚怎么回事呢。”这江如风跟冯媛的爸爸应该挺熟的,干么叫她打电话?
“父女吵架嘛,冯媛的脾气那么倔,你不想她跟家里和好吗?她爸断了生活费,你忍心让她喝西北风连饭都吃不上?”
“那我该怎么说?”
“照实说。”江如风拨通冯媛父亲的号码,递给静如,静如硬着头皮接了,“喂您好,我是冯媛师姐的朋友,对,我是她师妹,师姐现在人不知哪去了,我还有,还有江如风都找不到她,她没吃午饭……是,那宿舍,特别旧,10个人一间,恩,没澡堂,食堂的菜特别差,人特别多,挤到最后就剩冷饭…….叔叔,师姐惹您生气是不对,但是,但是她不是故意的,她今天告诉我说她想向您道歉,只是说不出口……….真的,她手机不通,恩,要是她回家找您,您消消气,她特意交待江如风替她向您说对不起。江如风,恩,他在这,在我旁边,我们一直在找师姐,叫他听电话?好。”
静如把手机还给江如风。“冯叔,我在呢,冯媛手机在您那?是,是,我很担心,您放心,我找到她就让她回去,恩,好,一定的。”
静如等江如风把电话挂断,“我可以走了吗?”
江如风瞧见静如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静如躲开江如风伸出来的手,“没什么,我不会编瞎话。”
是因为说了谎话才紧张成这样?江如风不敢笑,因为这样会伤害静如的好心。
他拉住静如的胳膊:“你叫什么?住哪,万一冯媛回来,她总要知道向谁道谢吧。”
静如静静看着他,他的眼神很真诚,看得出来,这个叫江如风的男孩出生富贵,和林渊一样,从小不愁吃穿,虽然他身上没有纨绔子弟的恶劣品性,但她不想跟这个男生有太多接触。然而,这个架势,如果不告诉他实话,在女生宿舍楼下拉拉扯扯万一被人看见,少不了麻烦。
“我叫,叫沈静如。”她想,江如风不至于无聊到查她的宿舍和名字,设计学院那么多女生,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头发很漂亮,不过,我建议你剪短它,因为军训,它会给你带来麻烦。”江如风放开静如,像老朋友似地冲她淡淡一笑:“找到冯媛,我打电话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