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四十四码的大脚突然伸出,狠狠地踹在他的胯骨上,剧烈的撞击,把他撞出去老远,一头磕在前面座椅的扶手上,“啊”的一声惨叫,然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手一摸,头上鲜血直流,“哎呦!谁他麽踹我?”
“咋了?”前面过道里矮凳上坐着的一个男子“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问道:“你咋了……赖四儿?”
正在睡觉的人都醒了过来,不明所以地朝那个男子看过去。
售票员看了一眼,凑过去对司机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把头扭向了一边,不再理会车厢里发生的事情。
猥琐男子抹了一把流出的鲜血,对前面站起来的那个身高马大的同伙叫道:“就是他,这小子踹我……”
“小子,你……你特麻不……不想活……活了吧,再……再嚣张,老子让……让你见不到……明……明天的……太阳!”
杨淮气乐了,我曰,就这么个结巴舌的小偷,竟然还耍文艺腔呢。
妖冶女子睁开眼,看到一脸鲜血的猥琐男子坐在自己面前,正气急败坏地指着杨淮,不由得正义感过剩,嘴里嘟囔道:“人色也就算了,还这么野蛮……”
杨淮一愣,我再曰,这年头,偶尔做一次英雄,还要遭受鄙视和误解!
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个讨厌的女子了,猥琐男子的同伴,那个耍文艺范儿的结巴舌,已经越过同伴,朝杨淮扑了过来。
“嗵!”
走道狭窄,文艺范儿的结巴舌施展不开拳脚,刚一冲过来,就被杨淮一脚踹在小肚子上,跟着压在那个叫赖四儿的猥琐小贼身上。
杨淮的脚,在猥琐男子脸上碾了两下,冷笑道:“你个赖几吧老头,做贼也就算了,还他妈耍流氓,小爷我踹不死你!”
“……”猥琐中年人无语。
“管好你的嘴巴,别再把口水流到人家裤裆里了!”
“啊——”
杨淮皱了一下眉头,妖冶女子突然尖叫起来,着实吓了他一跳。
妖冶女子霍地站起来,一扬手,“啪”的一巴掌,响亮地拍在刚坐起来的猥琐男脸上,完全无视他满脸的血污。
裤裆里的异样,从她醒来就有感觉了,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正常的生理代谢,可是一听杨淮的话,她马上就无条件相信了,恶心得她几欲抓狂,也没想猥琐男究竟是怎么把口水弄到自己裤裆里的,直接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巴掌。
然后,她下意识地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又尖叫道:“流氓!小偷!把钱还给我!”
猥琐男以手护头,乖乖儿地把钱掏出来,放在地上。
被杨淮踹了两脚,没有能力反击,他决定认怂,好汉不吃眼前亏,待会儿找“大哥”撑腰,不用忙着跟杨淮这个虎了吧唧的猛人死磕,苦主索要失物,那就先还给人家吧。
别看他们两个装得有多凶残,其实是自己知道自家事。作为武力值较低的“散偷儿”,他们俩在圈子里很弱势,除了“手上功夫”还算可以外,遇到需要武力解决的问题,就必须寻求外援了。
他们也是被县城里的圈子排斥的弃儿,不敢跟圈儿里的“大腕儿”争食儿,只能找一些比较贫瘠的“土地”耕作,捡一些从人家牙缝儿里漏掉的碎渣儿吃。
这种来往于小县城和淯州市的县际客车,就是他们目前的“自留地”。
结巴舌刚才被杨淮一个窝心脚踹倒在地上,这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见猥琐男被妖冶女子打脸,他决定自己先扯呼,一会儿找人来救人,至于说猥琐男是否会被揍得很惨,那可管不了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刚偷偷爬起来,准备往车门处移动,冷不防又被杨淮一脚踩在身上,再狠狠地碾上一脚,文艺范儿的结巴舌跟着惨叫一声,拼命挣扎。
杨淮看了看车窗外面,大声对开车的司机说:“不要停车,直接开到程湾派出所!”
结巴舌的文艺范儿急于逃命,嘶声喊道:“快……快停车,不然……哎呦!”
出乎杨淮意料,司机一踩刹车,竟然把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同时打开了车门,整个过程一直目视前方,连车厢里看都不看一眼,售票员更是像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声息。
杨淮很生气,叱道:“再有两里路就到程湾儿派出所了,停车干嘛?”
司机没有说话,一些乘客也跟着小声说:“让他们走吧,省得再祸害人……”
杨淮愣在当场,过了一会儿才“噗嗤”一声笑了,他老母的,人呐,真他妈……贱!
就在杨淮发愣的这会儿功夫,结巴舌的文艺范儿,连同猥琐男一起,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噼里啪啦”一通响,从他们身上掉下来五六部各式各样的手机来。
“啊……我的手机!”一个靠近门口的乘客看到结巴舌身上掉下来的手机,似乎有一部很像自己的,一摸口袋儿,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啥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才惊叫起来。
随后,不同的人得到提醒,也跟着检查起自己的财物来。
“我钱不见了!”
“我的钱也被偷了……”
“我的衣服被割了……”
丢手机的乘客,跑过去捡起自己的手机,没有找到自己钱物的,忿忿不平地叫嚷起来。
吵着吵着,大家都静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向已经坐回原位的杨淮。
整个过程,杨淮一直双手抱臂,冷眼旁观。
“多谢你了,要不然我……”妖冶女子红着脸,率先对杨淮说道。
“省省吧!”杨淮的话很冷,很公式化,不过他话锋一转,又冷哼道:“我只是手欠,看不惯有人在我面前耍流氓,就没打算帮你……”
“呃……”妖冶女子被噎得粉面通红,无声地闭上了嘴巴。
可不是吗,刚才你是咋对待人家的?人家稀罕你廉价的“谢谢”吗?
妖冶女子表情讪讪的,周围那些刚才还要求放过两个小偷的乘客就更不用说了,后悔呀!只顾着看热闹,谁知道自己刚才也被小偷光顾过了!
两个小偷逃下车,早跑没影了,丢失的东西是再也找不回来了,找不到发泄的地方,乘客们把矛头转向了司机和售票员。
“你咋开的车,上来小偷也不管!”
“就是,为啥不把车开到派出所去?”
“以后再也不坐你这班车了!”
七嘴八舌的牢骚,顿时充斥整个车厢,他们浑然忘记了,因为害怕报复,刚才他们也是主张放了小偷的。
司机和售票员脸憋得通红,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却把杨淮家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你好好坐你的车也就是了,人家又没偷你的东西,你多个啥事儿!
他们的顾忌很多,因为常年跑这一条固定线路,他们不敢得罪这些小偷,加之自己的车手续不全,自然就更不敢寻求官方保护,只能够夹着尾巴忍气吞声、和气生财了。
受到乘客们的恶语攻击,理亏的司机不敢跟乘客治气,就暗暗地把杨淮恨上了。
他们仇恨的目光,杨淮当然感觉得到,自从有了黑色鱼符,他的感觉就变得格外敏锐,来自外界的“杀气”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但他也没在意,光天化日之下,料想理亏的司机也不敢把自己怎么着。
牢骚归牢骚,却于事无补,吵闹了一会儿,乘客们只好自认倒霉,理智地闭上嘴巴,默默地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大巴车继续摇摇晃晃地前进,穿过一座座低矮的小山,来到程湾街。在经过程湾派出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议报警。
大家都知道,现在的警叉,让他们抓抓卖银飘唱、聚众赌博的还可以,对于偷盗这类案件,他们不太感兴趣,也没有能力去管,报警只是白费劲,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过了程湾街,杨淮早就忘记了不快,心情也格外轻松起来。他知道,再有半个小时,大巴就能到达淮水县城北郊了,马上就能找发小兼死党杨河喝酒了。
在外漂泊的人,最想念的,莫过于小时候的亲人和朋友了,尤其是他这种“再世为人”、和朋友们分别了一辈子的人。
大巴车摇摇晃晃穿过一座巨大的山包,停在一片山谷中。
“下去放水了!”售票员嚷嚷道:“十分钟时间,过时不候!”
车门打开,乘客们收拾好东西,下车“减载”。
离县城还有半小时的路程,可是穿过最繁华、人流最密集、交警管的最严、不允许中途停车的北关大街,就需要三十分钟不止。
也就是说,如果想进车站,从现在开始到下车,还得坐将近一个小时时间,是时候卸载减负了。
杨淮跟着下了车,看到附近野味山庄的厕所已经挤满了人,他也不想去凑热闹,看了一下手机时间,一转身,朝饭庄后面的山坡上爬去。
可能是昨天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了,杨淮肚子不太舒服,想好好卸卸料。
蹲了大约有五分钟,等杨淮舒舒服服、一身轻松地走出山林,来到山庄旁边的公路上一看,却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