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端云就这般“冷冷清清”在房门外裹着被子冻了一夜,而房间里的关汉卿是何情况她是不在乎的。她只准备等到天明了就回城中去。
清早,关汉卿开门之后便只看到门口一床孤零零的被子,他俯身冷冷拾起,这灾区里一床被子可是稀有的东西,他可不想赌气而丢了这宝贵东西。
整理衣着,随便喝了碗咸菜粥,关汉卿提着药箱出了门。
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三个人在走,一个守卫,另外二人便是关汉卿与窦端云了。他没有望见窦端云,径直进了病区,不过窦端云望见了他,她眨着眼立在冷风里,瞧了他一瞬赶着车走了。不知今日能否出城去。
抱着好心态,但是老天并不善待她,守卫又将她拦在了门口。
“说了不能出去,关夫人快些回去吧,回去陪着你相公不是一样的嘛,出去做什么呢。”
窦端云哑口无言,半晌后道:“外面还有家人等着照顾啊。”
“但是你也不能出去,上头下了命令,关夫人啊,你就别为难小的们了。”
看他们四人一脸坚决,窦端云深知这一次是真难出去,她沉思了一瞬,“你们都是楚州人吧,若是家中有地位有背景,也不用在这瘟疫泛滥里当守兵了。”
四个守卫当即变了脸,“呵,保卫楚州,这有什么让人瞧不起。”
窦端云一笑摇头:“我没有说瞧不起,这话可是你们说的。我只想说,既然咱没有好的背景,那后天因素总还是有的吧。”
四个年轻的守卫壮汉傻愣着,不懂窦端云话中的意思。
“你们想,若是你们有了鼓鼓的荷包,兴许就不只这点发展啦。”
她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确,相信这四人不是彻头彻尾地傻,是听得懂她的话的。
他们是听懂了,但是却还是坚决地摇着头。“快些回去吧,你说啥都没有用的。”
窦端云欲哭无泪,气得不停咳嗽了几声。
一个守卫震惊,“怎么,你也有了瘟疫?”说完,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一旁一人道:“咳得这么厉害,是得去看看,快回去让关大夫看!”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放她出去。
窦端云最后心一横,上了驴车返回去,她突然调转了头,使劲鞭打驴儿,驴儿一路冲向城门,跑得飞快。
四个守卫一惊,下意识地躲闪到一旁,愣在了原地忘记拦住她。
窦端云心中正窃喜之际,驴儿突然自己停下不懂了。
霎时,风静了,她的一颗心也静了。
四个人这才回过神,忙拿刀的拿刀,拿长枪的拿枪,“关夫人,你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望着这头哈着气的瘦驴,窦端云呆滞着。
城中依旧清冷,还有浅症区热闹些,这里好几个年轻的小孩,所以比较闹腾。关汉卿一进来便被孩子们围着打转,“我们啥时候能出去玩呀,关大哥哥,你带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关汉卿低头一笑,“过几天就出去,你们乖乖把药喝了,外面风大,喝了药你们身体才好,我才敢带你们出去玩。”
“大哥哥这样说了好多回,都没有带我们出去。”
关汉卿一笑:“外面近日天气并不好,是不是?所以等天气好了,你们的身体差不多也好了,我就带你们出去。”
几个孩子这般被他哄住,欢喜地一哄而散,关汉卿接着复诊脉象,好在这边的浅症病人身体恢复得都还不错。命一个小兵留下煎药,关汉卿去看了重症的病人。
房间的药味很重,无人多说什么话,空气中有一种说出请的沉重的味道。关汉卿的步伐也有些沉重,一步步走向里屋,渐渐能请见几句轻微的人声。
“不要担心,喝过药配合大夫,身体肯定会比现在好的。”这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有些耳熟。
往里走近,关汉卿这才瞧见窦端云的背影,她在与一个染了重症的妇女说话,这妇女的病比较重,这几日都咳出了血,身体很是不好。
关汉卿一把拉过窦端云:“你在做什么?”
被他的手拽得疼,窦端云蹙着眉:“拉我做什么啊,真是!”
“你不是走了?”
“腿长我身上,我爱去哪里去哪里。”
“这里是得了瘟疫的病人,我不管南三区里你要去哪里,但这里我绝对不让你来。”
“你……”
他们争执了很久,惹得病人都瞅着好奇地看他们,有位年长的病人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话啊?”
两人不得不停下来,但都是鼓着气。
老人问:“阿福呢,阿福老哥怎么样了?”
关汉卿知晓他问的是去世的那个老人。
“他在另外一边调养呢。”异口同声的两道声音。
关汉卿凝眸望着窦端云,窦端云偏过头去。虽说方才他们在争吵,但面临这些重要的事,他们的思想还是一致的。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没有骗我?”
“当然。”
“那我想去看看老哥。”老人说着便往门口处走。
窦端云忙将他虚拦住,“等一等老伯,您身体还不好,这会儿还不能出去呢。”
“你们骗我的吧。”老人眼角的皱纹被泪水侵染,“他已经去了,你们还藏着消息,对不对啊?”说罢,已哭了出来。
关汉卿眸中闪过一丝黯然,“老人家,你养好自己的身体,他自有我照顾,这场灾过去了,你们大家便都自由自在了。”
窦端云扶住老人往屋中坐:“您想吃什么,我给你们烧鱼吧,方才我才去河里捉的,可新鲜。”她去露天搭建起来的简易灶炉前烧火做饭,果真做出一条飘香嫩滑的鱼。
大家都吃得开心,关汉卿在旁望着忙碌着给众人盛汤的窦端云,心中有份迷惑:这个女人明明恶毒,方才却是真的纯善。人果真是有着千百种面孔的,遇事不同,态度也就不同了。
忙碌过后,关汉卿平和安静地叫住窦端云:“我和你说几句话吧。”
“说。”
“你走吧,离开这里,这不是儿戏。”
“我也想走,但是现在走不掉了。”窦端云无奈地耸耸肩,她脸上的苦相不像是假,关汉卿瞧着已明白她的意思。
他长长叹了口气,“等下次他们派人过来,我去说试试。”
没有办法,她现在只能留在这瘟疫弥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