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幕黑沉,残余的雨滴坠落,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作出回声。
灯光下,早苗换完衣服后,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
一碗热腾腾的汤,摆在桌面。
房间内静悄无声,独留下头晕眼花、浑身湿透的早苗。
额头重得不像话,即使躺在床上,也感到宛如炸裂般的阵痛。
“感冒了……”早苗费力地睁开眼,强忍着晕眩,让自己不陷入睡眠。
寒意入体,如果大意地睡着,可能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此时的早苗,处于有生以来少有的大危机中;一场暴雨,或许看上去事小,但是缺少相应的治疗和照顾,却可能引致重感冒。
所以,她现在既无可依靠,就必须依靠自己。
煎熬的是,睡魔次次来袭,一旦她的心弦松了,那么所有努力就会白费。
人,不可能抵抗得住,来自睡眠的诱惑。——这是本能。
就好像重物垂落向地表,那种强大牵引力,弱小的人类根本无从回避。
眼皮渐渐发重,拼命撑着眼,却陷入白光的模糊。早苗感觉到了,自己整个人比平时,懒了甚至数万倍。“睡吧……”“睡吧……”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既不清晰,也不模糊。
甩甩头,早苗挣扎着起身,却没有实感。一瞬间——
“怎么回事?”早苗睁着发重的眼睛,看着定格的世界,心里想着这样的话:“我明明已经起来了……为什么还是躺着?……”
这样想着,拼命再努力一次吧。
于是,再一次爬起来,准备下床,去喝那碗热汤。然而——
明明是真实的感受,却又一次回到了躺卧的姿态。之前的努力,就像泡沫一样,似乎是幻觉。
“为什么?我明明都已经看清了,连拖鞋的摆放方向……”
“方向……”
“方向是朝哪里的?”早苗瞪大眼睛,使劲去想,却始终想不出起来。
冷汗淋淋,脖子在这个姿势好难受!——但是,动不了!……连翻身都做不到。
现在不光是无法起床,就连动弹一下指头,都尤为困难。
“不妙……”“再这样下去会窒息……”
没有经历过梦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它的可怕。
头疼得要死,但求生的意志,不断支撑着早苗挣扎。
而床上的少女,紧闭双眼——竟是连一分位置,都从未移动过。脸色逐渐灰白,姿势也转向僵硬,却始终突破不了障碍。
在那宛若真实噩梦的世界里,早苗一遍又一遍尝试挣扎,无数的循环,内里的循环次数,根本记不清。只是,早苗感到好累。
真的很累,累到厌倦。
想回避,却回避不了……
…………
……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在梦中,早苗意识到自己是在梦境中。
尝试着唤醒自己,却感到很难。
但终究,动了动眼睛。
睁开眼,浑身冷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屋内的白光,刺得眼睛难过。
头依然在痛,却没有无可抑制的炸痛,一切都过去了。
早苗撑了过来。而她的身体状况,也因为其潜在的免疫机制,逐渐转好。
起床喝了口热汤,早苗尽量快地换了床被褥,然后回到被窝里躺好。
关上灯,早苗侧卧着,睁着眼。
“明天……必须找点方法……”早苗不熟练地构思着,慢慢闭上眼。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叹息。
似真似幻……
“人类,
真是脆弱的存在。”
…………
……
早苗穿着一件白色的校服,走进教室的门。
低着头无精打采,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坐下来。
“娇贵女今天没精神啊~”“哈哈,看她的模样,是不是早上吃不到面包了?”“诶,别这样说啊!人家好歹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啊。”“是啊,守矢家的大小姐呢,还是一位清高的神使大人呢!”“喂,她爸妈刚死,这样不好吧?”“啧,你小子是不是看上她了?嗯!”“不是……”“嗯!”“嗯!”“嗯?”……
早苗撑着额头,没作反应。她现在满心思考,关于营生的问题;感冒又没彻底好,实在没精力分散注意。
况且,这种闲话,从小学到初中,他们都已经说了这么多年。即使是感到委屈,也已经麻木了。
通过封闭试听,把自己彻底保护起来的,早苗已经习惯了那种状态。
……
上午的课程很快,早苗发现,自己经常走神。几乎是下意识的,任何内容都听进去就忘。
从长远来讲,这也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然而,一时也只能苦恼,却找不到解决方法。
下午的体育课上,早苗心不在焉。
跳马时,摔了一跤,把膝盖跌破了。
过程一如教科书般,还没跳过去,就失去了平衡。周围的同学止不住哄笑,因为只有早苗一个人摔伤。
阳光照在地面上,暖洋洋的光线,却平添了少女心中的忧郁。嘲笑声还在回荡,早苗默默地爬起来,忍痛走向保健室。
没人来扶她,在这里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原来有一名要好的女生,却在上初中后分班了。
一声不吭的人,通常会被群体刻意忽略。毕竟,谁也不想丢脸。
慢慢走着,血滴沿着白皙的皮肤,缓缓淌落;即使是手捂着,也是捂不住的。
……
越临近放学时分,早苗的心情也越差。
一股烦闷,自心底涌上。却偏偏不愿显露脆弱,让人看了笑话去。
伤口经过包扎,已经不太痛了。
桌位前,扎着侧发的早苗支着脸,眸子低视课本,想着事情。
课间,其她女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整个教室内,充斥着“嗡嗡”的,令人烦躁的吵闹声。
“前几天,我看到美惠子前辈,她在咖啡店打工呢~”“诶~好厉害啊~”“对对,美惠子前辈大方又漂亮,人又好,懂得上进……”……入耳的讯息,让早苗微微愣住。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楚了。
原来……还有……别的路啊。
早苗暗暗握紧拳头,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
尽管苦涩,却有了一丝活力;比起原来的死气沉沉,现在的早苗,无疑有了一种新的特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