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里钻出来的一伙人都带着武器,虽然它们在异能者眼里幼稚的可笑:为首的武器最为精良,也不过是顶端勾着倒刺的钢管而已。
林聚影和甘沉地处高地,并不能听清两边人具体在吵什么,但看得出来贫民窟这伙人非常激动,一直对着陈傲天指手画脚,而陈傲天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地站着,等那伙人说累了,才轻轻说了一句话——只有三个字的长度,却是一个绝对的否定句式。
听到陈傲天的回复,平民窟一伙人反应各不相同,有人哭有人笑有人面无表情,而为首的那个人则紧紧抿着嘴唇,突然举起铜管,朝着陈傲天砸去!
陈傲天躲都没躲,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一抬腿就踢在那人的膝盖上,那人脚尖往后一滑,就立刻跪在地上,倒了下去。
甘沉摇摇头,说:“膝盖骨踢碎了……这也太狠了,对方只是普通人,这有反异能守则吧?”
“不踢碎膝盖,他们能乖乖听话?”林聚影反问。
果然,为首的倒在地上之后,贫民窟这边登时变得鸦雀无声。
只有风吹着地上的废铁,发出叮呤当啷的响声。
“古银集团要拿下这块地,可这里住着无处可去的上万人,以前就赶过很多次人了,可他们一直赖在这里不肯走——他们能走到哪里?所以,他们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离开这里。不过集团给工会下了死命令,无论用什么方式,都要把这些人赶走。”林聚影给甘沉解释道。
陈傲天和这些人无冤无仇,只不过是为了挣口吃的。
这世界就是弱肉强食。
异能者,在当今世界,不过是强者统治世界的“工具”而已。
甘沉虽曾经是“正义系统”里的警察,却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初的紫气东来事件中,他是第一批到现场的异能警察,那名财务总监的惨状如今想来还让他觉得齿寒,可一切就只能这样了,作案的是古银工会的余盏,没有谁会再追究下去了——哪怕是“正义的使者”,他们已经倒在权力脚下。
如果是五六年前的甘沉,一定会冲出去为贫民窟的人打抱不平,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只是因为自己的良心和正义感,而如今,他却能够安稳地站在遥远的地方,冷静的旁观:越是成长,正义与邪恶的界限越模糊,他不再用单纯的好坏来评判一个人了。
这一场短促的交锋,似乎是古银赢了。
可这世上仍有不屈的灵魂,它们不肯被命运踩在脚底,哪怕被碾碎,哪怕飞灰湮灭,它们也要用仅存的一丝力气呐喊抗争——
那个膝盖被踢碎的首领竟然忍着疼痛,用钢棍撑着身子站起来。
林聚影和甘沉的角度恰好能看见首领的脸:他的脸上全是汗水,脸色也因为疼痛变得苍白,可坚毅却不曾从他的脸上退去,看着他,就让人明白,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会随波逐流的。有些非主流的人生,哪怕在泥泞里,也顽强地走下去了。
首领吃力地支撑着身子,定了定神,竟然再一次挥动铜管向陈傲天砸去!
失去了支撑的首领,也一并向陈傲天摔去!
陈傲天不为所动,手一直插在裤兜里,这次一抬脚,正踢在首领的心窝上,再用力一蹬,首领直接向后倒飞出去,一连砸倒身后的三个人。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与权力。
这世界上,力量才是一切。
贫民窟的众人彻底丧失了斗争的勇气,他们选择放弃。
陈傲天把一份文件扔在地上,转身走了。黑色SUV绝尘而去。
人群中有人慢慢走过来,把文件拾起来,擦干净。有人把首领搀扶进屋,而众人也慢慢向四周散去,贫民区又变得阴冷而沉默,只有阴翳和落叶。
自始至终,林聚影和甘沉都站在废弃的停车场高地。
“然后做什么?”甘沉问。
“去找那个首领。”林聚影说。
首领并不难找,他们看到他被人搀扶到其中的一间平房里。
那件平房门面狭窄,上面还贴着裂开的封条,可推门进去,里面可容纳的空间,却大得惊人。此时有一两个人围在首领身边,一个妇人拧干热水浸过的毛巾,给首领擦拭着身体。
看到林聚影和甘沉进来,所有人变得警惕而敌对。
“你们是谁?”有人问。
“不是你们的敌人。”林聚影答道。
“他们是异能者。”角落里传来沙哑的女声。
林聚影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带着帽子的女生窝在角落里,她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林聚影能察觉到她的磁场,那是接近异能者的磁场——她是有异能的,但水平很低,大概是D-,并不算严格意义的异能者,也许她连异能等级测试都没有参加过。
听到女生这样说,一行人又警惕又紧张,还有人把手伸到腰后,像是随时都会摸出一把刀子来。
林聚影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是来帮你们的。如果心怀恶意,就不会这样坦诚相见。”
“异能者都不可信!”妇人红着眼瞪向林聚影,眼神里是阴森的绝望与仇恨。
林聚影指着角落里的棒球帽女生问:“她也是异能者吧,只有异能者才能互相感应。”
妇人一顿,说:“小莲她不一样!”
“张姐,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首领说,声音沉劲,很有气度,完全不像刚被折碎膝盖骨,“舞莲,你也回去。”
张姐叹口气,出去了。
舞莲却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
首领不再强求,而是看向林聚影和甘沉:“帮我们,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对古银集团恨之入骨,却苦于无法。我这里有一份文件,能够证明古银集团征用这块土地是非法的,你们可以拿着这份文件去法院起诉他,无论怎样,结果都会比现在好。”
“为什么?”首领问。
“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们?帮助我们这些城市里的‘老鼠’,对你没有好处吧?”
“怎么没有?你是我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盟友。”林聚影道。
首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旁边有人说:“老大不要听他的,也许是陷阱。”
首领苦笑:“我们在古银眼里什么都不是,会费他们的力气来文斗?”
“是这样不错。古银集团最不缺你们这样的对手,他们不会费尽心思制定这种计划的。”林聚影说。
“文件在哪里?”首领问。
“目前不在我这里。”林聚影说。
有人笑了:“你在耍我们?别以为我们穷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
“这个计划是有风险的,”林聚影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第一,古银不会这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第二,我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同意和我合作。如果你们不和我合作,我何必费劲去弄那些文件?”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法院告他们?”首领问。
“自己人扳倒自己人,结局会怎么样?”林聚影问。
“……你是古银的?”屋子里的人都吃惊了,才缓和一点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这就不是我们合作的内容了。”林聚影说。
而首领自然也知道这样的合作没必要知根知底:“好,那我们怎么能拿到文件?”
“我要去古银集团拿,但是需要你们中的一个人和我一起,最好是生面孔,他们没有见过的。”
首领有些头痛地看着周围几个骨干: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园,没少去古银集团闹,保安早就认识他们了,现在他们在古银的地盘上,连大门都进不去。
“我去。”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扭过头,发现是舞莲。
舞莲抬起头,露出棒球帽下瘦小而倔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