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剑一行人达到川东后,由于多日奔波,又溅上浑身江水,严小霞已病倒,高烧不退。孤魂剑遂决定在重庆歇息几天,将船泊在江边一荒凉避风处,找个大夫替严小霞看看,顺便找个掌舵手。
天渐渐黑了,孤魂剑留杨如柳在船内,自己出去寻找大夫,买些食物。
满天的星星嵌在深邃的天空中,不时有些风吹过来,荒草在风的抚摸下不时的弯下腰去。
杨如柳静静的坐在船舱内,看着昏睡中的严小霞,脸上流露出一股冷冷的表情,仿佛有一些杀机。
过了片刻,严小霞从昏睡中醒来,她看到杨如柳后,笑了笑,道:“我睡了多久?”
杨如柳也笑了笑,道:“半日。”
严小霞道:“多谢你的照顾。”
杨如柳道:“凭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还这么客气。”
严小霞又笑了笑,然后道:“你是不是想杀我?”
杨如柳笑不出了,但她还是笑道:“我怎么会想杀你,你想多了。”
严小霞道:“在襄阳的时候,你不是已经拔剑了么?”
杨如柳真笑不出了,她正在为自己想一个理由。
严小霞继续道:“你默认了吧。”
这时,船舱外响起了一连串划水声,杨如柳急忙起身去外面看看,严小霞道:“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你必须听我们的话,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杨如柳听完后,掀开船帘,走出船舱,眼睛向四周扫去。只见一艘独木舟载着两个浑身杏黄紧身衣的人朝远方驶去,船速飞快。
她皱了皱眉头,想到刚才严小霞的话语,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她正想的出神,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不到片刻,已停在杨如柳身边,孤魂剑从马车上跳下来,接着下来一位两眼明亮,一身书生打扮的年轻郎中,杨如柳愣了愣,严重闪着怀疑的目光。年轻书生也不在意,笑了笑,道:“病人在哪?”
孤魂剑道:“在船内,先生请。”
年轻书生道:“去看看。”边说边径直走到船内,孤魂剑紧跟其后走进去。严小霞又已沉沉睡过去。
待年轻书生仔细看了看病人,把完脉后,道:“这位小姐此时浑身发热,之前是不是有发冷的症状?”
杨如柳上前道:“不错,她刚才一直冷的发抖。”
年轻书生道:“小姐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患了风寒,一阵冷一阵热,需及时服药,好好休养,不出几日,定能痊愈。待我写个药方公子去抓药。”
杨如柳道:“多谢先生。”
突然,船外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声音喝道:“船内什么人?”
杨如柳也大声道:“过路人。”声未尽,人已走出船舱。
船舱外面也早已被百多个人围的水泄不通,每人都身着杏黄紧身衣,浑身鼓鼓的肌肉,手中高举火把,将整个夜空照得灯火通明。每个人黝黑的脸上却满是坚毅与决然,好像要赶赴刑场的壮士。
只见一个领头的人,浑身更是肌肉强劲,肩宽体胖,古铜色的脸上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站出来道:“朋友既然是过路的,为何偏偏在此时此刻路过此地?”
杨如柳道:“姑娘我高兴什么时候,高兴路过什么地方,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你管得着?”她这话一说完,那一百多个人顿时群情激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等领头的一下令就攻过来。还有的在大声嚷嚷着:“小妮子,你活得不耐烦啦。”“活得不耐烦来大爷怀里啊。”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领头的脸上也愤愤然,但还是忍耐着,又问道:“阁下一行人真是无意间闯入此地?”
杨如柳道:“无意。”
那年轻书生这时站出来道:“铁头领放心,小生可以担保,这位姑娘和这位少侠是无意路过。”
铁头领道:“原来是小华佗关先生,失敬失敬,在下不知前辈在此,多有冒犯。”
杨如柳瞪大了眼睛,道:“前辈,你不是才……怎么?”
铁头领道:“这位姑娘好眼拙,竟未认出大名鼎鼎的小华佗前辈。”
那貌似年轻书生的人也笑道:“在下这样子也的确让人误会。”他又问道:“不知铁头领如此兴师动众,所谓何事?”
铁头领刚才还兴奋的脸上顿时变得十分悲痛,叹道:“唉。前辈实不知,今晚是我大江帮殊死存亡的一晚。”
小华佗继续问道:“这其中有何缘故?”
铁头领道:“我大江帮虽建立只这短短几年,然发展迅速,在重庆武林乃至整个长江流域也算得上是大门派。”说到这里,他脸上现出得意的表情,又道:“我大江派因为势力的扩展与下游的紫鲸帮产生矛盾。几个月前,我帮副帮主突然惨死在别人手里,他的尸身被人送的时候,还带着一封信来,信上要我在今日将大江帮的头领牌交到在此地等候的人,如不交出,必将灭我大江帮,署名是紫鲸帮。因此,我才误会了这几位朋友。我大江派也不是孬种,人在派在,人亡派亡,定要与那帮歹人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能让大江帮落入他人之手。”
他大喝一声道:“拿酒来,待我与这几位朋友痛饮几杯,当作赔罪。”样子当真豪爽之极,不失为一介英雄男儿。他端起大碗一饮而尽,大笑数声,将碗摔到地上,碗摔的粉碎。底下那一百多人也同样一饮而尽后将碗摔的粉碎。
小华佗端起一碗,仰起脖子一口倒了下去。
孤魂剑也端起大碗,他心中的热情早已被这铁头领燃起,一饮而尽碗中之酒,大声道:“铁头领,好男儿。”
铁头领看着孤魂剑,心中也如万马奔腾,对这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感激不尽。他又端起一碗道:“这位朋友,再饮一碗。”
孤魂剑道:“好。”只觉心中从未如此痛快过。
铁头领又大笑数声,口中不住的将“好”字道出。
他笑了片刻后,道:“朋友,在临死之前还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无愧了。哈哈。后悔有期。”
这时,杨如柳不住的向孤魂剑使眼色,又向船中指去,但他却装作没看见。
孤魂剑对铁头领道:“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殊不知他连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的性情早已与昔日不同,他的冷漠与孤独正在慢慢消失,青年常有的热情已被激发出来了。
铁头领那张大手已握住孤魂剑那张干净而稳定的手,连杨如柳都吃了一惊,惊讶于这变化。
小华佗也道:“关某今日能见到如此热血的场面,也不算白走一趟。”
铁头领哈哈大笑,却又马上变得悲痛道:“希望铁某还能再见到各位,与各位共饮美酒。”
孤魂剑道:“一定能。”
铁头领叹气道:“铁某今日只怕会凶多吉少。”
孤魂剑道:“凶多吉少的只怕会是别人。”
铁头领道:“那紫鲸帮必定请了武艺高强的人来相助,不然也不会强抢我大江帮。”
孤魂剑道:“莫忘了,你已经交了几个好朋友。”
铁头领激动道:“多谢各位,但铁某却不能领这个情,各位与铁某只是萍水相逢,又岂能……”
孤魂剑打断他的话:“铁兄,只怕现在我等想走也走不了了。”
他的话还未完,这百多个人的四周冲天燃起了蓝色的火焰,将他们的火把气势完全给压了下去。
铁头领已经变了脸色,那百十多个人也惊恐的望着四周。
那蓝色的火焰越烧越旺,将整个天际都染成了蓝色,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却还没有一个人出现。
铁头领稍稍镇静下来,他又喝了一大口酒壮了壮胆子,大声道:“鬼鬼祟祟的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出来相见。”
那一百多人也跟着道:“鬼鬼祟祟的算不上好汉。”
话刚完,蓝色火焰突然熄灭,远方又亮起无数的紫色火焰,如夏夜点点的萤火虫般飞舞。那紫色火焰起初只是一点点,然后逐渐变大,片刻后,已来到眼前,数不胜数,将整个天际又染成了紫色,比之前的蓝色更诡异更妖艳。
这时,铁头领又变了脸色,变的比上次更厉害,他颤声道:“子母…鬼火…蓝母紫儿…”
他这一说出来,连小华佗的脸色也变得煞是可怕。
孤魂剑问道:“这子母鬼火是何等人物,竟将先生也吓成这样?”
小华佗道:“这子母鬼火是一对母子,三大恶人之一,三十年前就已闻名江湖,其武功怪异邪恶,生性残忍,死在他们手下的武林高手已不下百多位。蓝的火焰代表母,紫的火焰代表儿,他们次出现时都有这样的火伴随。想不到紫鲸帮竟然能请到这样的人物。”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紫色的火焰已逼近到了眼前。原来这些火焰都是做成火把被人所举。举火把的人浑身紫色紧身衣,却没有结实的肌肉,脸色更不是黝黑,有些还是苍白的脸色,实在不像是终日在水中摸爬滚打过来的。
那一群手持紫色火把,身着紫色紧身衣的人逼近大江帮百十多个人后,就定在那里不动,就是一木桩。
天上依然闪烁的是紫色的光芒。满天星空,早已消失不见。天上乌云密布,开始雷声滚滚,像有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
一条闪电,瞬间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大江帮百十多个人的脸上,那惊恐的表情早已不见,只有坚毅与决然,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打动他们,付出任何代价他们都在所不惜。
但是那些紫色紧身衣的人却是脸上无任何表情,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他们的样子也很奇怪。
天上依然是雷声震耳,似冲锋的战鼓,也似死亡的号角。
温柔的星光早已被黑沉沉的乌云所吞噬。
整个天地就只是黑沉沉一片。
风起,带着一股寒意而来,寒彻人心,寒彻大地。
只有那百十个人的血是热的,拳头是热的。
没有雷声的时候,就只有安静,寒冷中可怕的安静。
这静没有人打破。
铁头领实在受不住了,他那坚毅的嘴角动起来,大声对这那一动不动的紫色紧身衣人道:“子母鬼火何在,老子可不怕你们,这点小把戏吓不倒爷们。”
那百多个人齐声道:“爷们不怕。”
突然,一声尖锐的笑声响起,如鸡叫般:“莫慌,这就来了,你的头还能在脖子上多留会儿呀。”这语气如小姑娘般,却又恶毒的多,甚至十个小姑娘也没有这么恶毒。
紫色紧身衣人群里突然分出一条道路来,一个干干瘪瘪的老太婆慢慢的走过来,她那蓝色的头发几乎覆盖住了整个脸庞,如一团蓝色的火在燃烧。她走得很慢,一小步一小步的挪着脚。那脚也小的可怜,只有一般人的手掌那么大。
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是男人的声音,如猪豪般,道:“老娘啊,你等等我啊,取个人头也不用这样急啊。”
那一条道路的尽头,又出现了一个身着紫衣的人,像圆球,似乎走得比那老太婆还慢,但眨眼间就赶了上来。那人胖得离谱,一条腿比一般人的腰还要粗上一倍,那腰比一般人家的水缸还粗,那脑袋,简直大的无法形容,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他走得气都喘不过来,真担心他突然倒下,但他在喘不过来的时候又像没事般。他一边走一边笑着,简直比猪还难看。
这两人慢慢的走着,真的看来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眨眼间却走了几丈远;他们走得又很快,看着却像一小步一小步的挪着。等他们走到那百十人面前时,杨如柳只不过叹了口气,她叹气只不过因为杀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铁头领挺了挺胸膛,道:“你们就是子母鬼火?”
那拉太婆笑道:“你不怕?”
铁头领哈哈大笑道:“真鬼我都不惧,何惧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