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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被囚龟兹

龟兹王一夜未眠,他心中烦躁,坐卧不安。

在呼衍阏氏率军前去攻打南匈奴使团营地后,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呆在王宫中静等消息。龟兹王站在延城的城门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南方,瞭望着城外黑幕般的夜色。

事情的发展和他原前的想象已经大不一样,显然已经不为他所能控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如果能够神不知,鬼不晓地将挛鞮日健除去,然后嫁娲给汉朝。这样,他既讨好了北匈奴,而又不会得罪南匈奴,那该有多好啊!可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中原侠士,是他花费了好大的心血才让其能为自己卖命,可是竟然一夜之后就不见了踪影!这是为什么呢?

当呼衍阏氏率着凯旋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挨个地看着马车上的战利品,然后小心的问道:“挛鞮日健怎么样了?”

呼衍索胡狠狠地对他说道:“还是给那个狼崽子逃脱了。”

龟兹王的脑袋“嗡”的一下,他又小心地问道:“怎么会给他跑了?为什么不追?”

呼衍索胡说道:“追?怎么个追法?”

看着呼衍索胡那双狼一般的眼睛,龟兹王沉默了,他跟在呼衍兄妹的身后,走向他的王宫。

龟兹王仇恨大汉,同样,他也仇恨眼前的这两位北匈奴的使者。可是,十年前对大汉的反叛已经使他没有了选择的可能。现在,他就如同一个被人牵着的狗一样,只能仰仗主人。当主人需要自己去撕咬的时候,无论自己是多么的不愿意,也不得不去撕咬一番。

可是这次撕咬的对象是南匈奴,是蒸蒸日上的南匈奴。龟兹王不是不知道,这几十年来,有多少北匈奴的部落投向了自称永为汉藩的南匈奴。

如果这次能将南匈奴的使团一扫而光,全歼在沙漠之中,以后,谁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那他还可能向南匈奴去抵赖,去狡辩。也不至于成为敌国。但是挛鞮日健却跑了,挛鞮日健一定看见了他的龟兹军队,这让他还如何再去抵赖?

龟兹王想不明白,呼衍兄妹率领的是千人军队,而挛鞮日健只有寥寥不足百人,怎么会让他给跑了呢?

由于挛鞮日健地轻率,没有听从郑闰的移营建议,他们遭遇了自他来到西域后最为惨痛的失利。

当守护营地的护卫发现滚滚黄沙中的敌军向他们进攻时,敌人已经近在眼前。挛鞮日健只能率部仓促迎战。好在他们均是和衣而卧,手没离刃。没过多久,挛鞮日健便感到对手人众,自己显然已经无力再支撑下去,他在众多武士的保护下逐渐向沙漠深入撤去。在他看到自已的坐骑离营帐越来越远时,他对身边的人大喊道:“还有张夫人、兰公主,她们被围困在营地里了。”

身旁一个武士喊道:“殿下,你先撤,让我杀回去找寻她们。”那人说完,便催马重新杀回营帐。其他的武士已然不容挛鞮日健再有犹豫,拥着他向远处逃去。

那个杀回去的武士在营帐内来回奔跑,试图找到亦青她们,可是,营地已是一片狼藉,人喊马嘶,黑夜中到哪里去寻找亦青等人?借着敌军火把的光亮,他看见一个龟兹兵正在追杀一个人。他赶紧上前杀退那个龟兹兵,将被追之人救下,一看,竟是殿下敬为上宾的郑闰。他将郑闰拉坐在他的马上,此时,马上多了一人,打斗起来已经十分不便,他不敢再多有停留,只得打马向挛鞮日健退去的方向追去。

郑闰看见救下自己的武士试图带着自己冲出营地,急忙大叫道:“不可!不可!张夫人、阿彩尚不知生死,我不能独自逃生!”

这个南匈奴武士听不懂他在喊叫什么,只管打马逃命。

正巧,他们又遇见高永正和呼衍索胡缠斗在一起。郑闰看清了高永,便对高永喊道:“高永,你有没有看见了张夫人和你的师母?”

高永猛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子,待回头看时,隐约看见一个人带着郑闰骑马向远处奔去。那马极快,黑暗中,高永并没有听清楚郑闰在喊叫什么,还以为有人将郑闰俘获去了,忙撇下呼衍索胡便追赶过去。

呼衍索胡圈马回头时,见对手突然向沙漠中跑去,还以为对手惧战,先行逃命了,他也不去追赶,心中挂念妹子有没有救出安普居次,便舞动长斧又冲回到营地。

待到高永追到郑闰时,才看清楚,原来带郑闰冲出去的是南匈奴的一个武士。他还想要再回营地去时,却被郑闰一把拉住,郑闰含泪说道:“不要再去送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等打听到了张夫人她们的情况后再想办法吧。”

于是郑闰和高永便一起跟随那位南匈奴的武士前去寻找挛鞮日健。

清早,延城一条“龟兹王配合北匈奴大胜已附汉朝的南匈奴使团”的流言四外传播。

很多龟兹人并没有表现出大胜后的喜悦,因为他们知道,龟兹国结的冤家越多,今后可能受到的报复也会越重。

许多人不约而同地赶往寺庙,向佛主祈祷。他们相信佛法中所说的“业报”

龟兹王也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宫中的佛堂里,长跪在佛龛前,闭目合十。

龟兹王最宠爱的王妃此时正在门外着急地等着他出来。几次她都试图推门入室,可是,手放在门上后,她又退缩回来。龟兹王在佛堂念佛时,绝不允许别人打扰。她见识过龟兹王的喜怒无常。

可是,今天的事情不同往昔,因为北匈奴的呼衍大将军已经在大殿中大光其火,他要立即见到龟兹王。

就在呼衍索胡正坐大殿中等得已是不耐烦的时候,龟兹王步入殿中。只见他一扫刚才在佛堂中的愁云,满脸堆笑地对呼衍索胡说道:“呼衍大将军,让你在这里久等了,我正要去请你。”说着,龟兹王环视了一下大殿,面露惊讶地说道:“尊敬的呼衍阏氏怎么不在?”

呼衍索胡显然没有兴趣回答龟兹王的问题,他直截了当地对龟兹王说道:“陛下,我奉呼衍阏氏的命令,要陛下中午设宴,为我们这次保护龟兹国不受南匈奴欺辱而英勇奋战的匈奴武士庆功。”

龟兹王点头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又一脸媚态地说道:“我要请大将军来,正是为了商量这件事情。”

龟兹王的态度让呼衍索胡刚刚还颇为急躁的情绪似乎有了些许地好转,他说道:“既然想到了一起,就不用商量了,你快快着手安排吧!”

龟兹王让他宠爱的王妃亲自去料理庆功宴会的事。

王妃走后,呼衍索胡又对龟兹王说道:“陛下,你也看见了,我们还抓获了几个俘虏,我们需要有一个地方囚禁这些俘虏。”

龟兹王立即回道:“是的,是的,我们延城内的监牢很牢固,关在那里不会有事。”

“不!呼衍阏氏吩咐说,一定要关在王宫里。”

“关在王宫?”龟兹王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这样便于我们看管,也便于呼衍阏氏随时提审。”

“这?”龟兹王有点迟疑,他心中暗道:“我这是一国王宫,给你们囚禁俘虏,这合适吗?”

见龟兹王迟疑,呼衍索胡瞪眼问道:“陛下,有什么难办的吗?”

龟兹王忙回道:“没有,没有,我这就让人安排一个囚室出来。”

呼衍索胡见龟兹王如此,便高兴地说道:“那就有劳陛下了。”说完便走出大殿。

龟兹王看着呼衍索胡的背影,将牙齿咬地咯咯作响。

无论是谁都很难将这间依然保留着龟兹王宫华贵布置的房间说成是囚室。

亦青静静看着躺在胡床上的阿彩,看着阿彩的手中依然紧紧地握着那块郑闰早年从不离身的玉佩,脑中一遍遍回忆着她和阿彩朝夕相伴地情景。

亦青记得,当年在雒阳时,她牵着阿彩的手,头一次领着她跨入张家的大门,亦青亲口对阿彩说道:“今后,这就是你的家。”阿彩瞪着一双泪眼未干,而又满是好奇的眼睛看着张家的府院。那个神态深深感染了亦青,让亦青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跨入张家时的模样。亦青忍不住一把将阿彩抱入怀中。从此以后,她俩就再也没有分离开。就是阿彩出嫁之后,也常常回来陪伴亦青。直到这次远行西域,她依然和夫君一起,陪同亦青生死与共,不畏艰难。这一路走来,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亦青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玉珠一般滚落面颊。

灵宣递给亦青一块手帕,然后蹲在亦青的面前,拉着亦青的一只手,试图安慰地喊了一声:“婶娘!”灵宣这声“婶娘”刚刚出口,自己竟然哽咽着无法再出言说话。

龟兹王宫的侍从多次试图将阿彩的尸体搬出这个房间,都被亦青疯了般地赶了出去。无奈,他们只能让阿彩的尸体继续躺在王宫中这间已成为亦青她们囚室的房间里。

龟兹王的心中象吃了个老鼠一样恶心。他找到呼衍阏氏,不满地问道:“呼衍阏氏,你说说看,我这个宫殿,还象是一座宫殿了吗?”

“好了,不要说了。”呼衍阏氏安慰他道:“你在西域为匈奴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知道。等我回去禀报了我们的单于后,让单于助你成为西域的统领。”

“但是,那个死人的事?”

呼衍阏氏看了看安普居次,也十分无奈地说道:“这样吧,这件事就让我来处理好吗?”

龟兹王百思不解:匈奴的阏氏何以会如此迁就这几个女俘?

待龟兹王离去后,呼衍阏氏对安普居次说道:“安普,这毕竟是人家的王宫,总是停放着一个死人,也不太合适吧?”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龟兹国是我们在西域的重要盟友,让一具女尸躺在王宫中,传扬出去,龟兹王如何面对他的臣民?”

安普居次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母亲,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我们一起去看看她们吧?”

同安普居次一起走向关押女俘的房间时,呼衍阏氏多次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她已然发现,女儿这次被俘后,有了很大的变化。

自从安普居次被救回来后,呼衍阏氏对她更是百倍的宠爱,总是处处迁就。先答应她不把女俘关入监狱,而是在龟兹王宫专设一室,囚在宫中。后来,又答应她不强行将那具尸体搬走。她也不懂,自己的女儿何以会对这些汉人如此厚待。想来,一定是在女儿被俘后,这些汉人也曾厚待过她吧!她和那个汉女一起饮酒可是自己亲眼看见的。

呼衍阏氏每次和女儿谈起这几个汉人女俘时,女儿总会面显崇敬的神态。呼衍阏氏不知道,在女儿被挛鞮日健抓去后,这几个汉人在她身上施展了什么样的魔法?呼衍阏氏曾经问道:“我们单于庭也有不少汉人奴隶,难道这几个汉人女子同我们那里的汉人奴隶有什么不同吗?她们身上有什么奇异之处让你这样着迷?”

安普居次无法回答母亲的提问。她只知道,在自己被俘后,常常会被这三个汉人女子之间那股真情所感动。正是她们三人之间的那股真情总让安普居次有一种很温暖地感觉。过去,安普居次生活在单于庭时,除了父母的关爱外,其他人见到她也是极度的恭敬、顺从,可是这种恭敬和顺从是冰冷的,没有这三个汉人女子相处时的那种暖意。

她无法向母亲描述这样的感觉,因为语言在表达情感感受时总是显得那么苍白。所以在母阏氏的询问下,她也只能淡淡地说道:“她们和我们那里的汉人奴隶不一样。”看着母阏氏不解的眼光,安普居次又补充道:“真的,她们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呼衍阏氏只能惊讶于女儿的这些变化,女儿比过去少言了,她总是面色沉静,好象在思索着什么。

母女俩人来到了囚禁亦青她们的房间。

亦青听到门响,抬头向房门望去,看见呼衍阏氏和那个曾被挛鞮日健抓获的女孩走进屋内,她也不予以理睬,依然默默的坐在阿彩身边。

呼衍阏氏看着亦青,片刻后突然用汉语说道:“你是汉人?汉人的女人为什么会来到西域?”

就连安普居次也没有想到,她的母阏氏竟然能说这么流利的汉话。

亦青转脸冷冷地回道:“你是匈奴人?你们匈奴的女人为什么会来到西域?”

呼衍阏氏见亦青开口说话了,心中高兴,也不在意亦青说话的语气。她昂了昂头,说道:“几百年来西域一直臣服于匈奴,到西域,对我们匈奴人来说,就如同是到自己的亲戚家里一样。”

亦青冷笑道:“西域一直臣服于匈奴?我看一直是被你们匈奴强暴奴役吧?自从汉使开通西域后,怎么会出现西域几十个国家多次上书大汉,请求臣服于汉?”

“可是,你们汉朝皇帝并没有承担起在西域的责任呀?而只有我们匈奴单于一直对西域的诸多事态关怀备至。”

“你们的关怀就是肆意抢取西域的牛羊财物,掠夺西域的男女去充当你们的奴隶?”

呼衍阏氏没想到,这个汉人女子会是如此的灵牙利齿。她挥了挥手,对亦青说道:“好了,这些问题留给他们男人去争论吧,我们还是先谈谈眼前的事情吧!”说着,一指胡床说道:“你看,这个应该如何解决呀?总不能让她一直这样躺着吧?”

说到阿彩,亦青将眼睛转回胡床上,她的目光立即变得柔和而慈爱。

呼衍阏氏说道:“她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是无法复生的。”

亦青猛抬头,看着呼衍阏氏问道:“她死了吗?”继而冷笑道:“你们认为她死了吗?”

面对亦青疯痴一样的冷笑,呼衍阏氏不知再说什么了。

在呼衍阏氏看来,亦青无疑是一个“主子”其余的人如果不是她的仆从也必是她的属下,她不懂,一个“主子”对于自己的仆从或是属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安普居次,安普居次正楞楞地看着亦青。

呼衍阏氏用匈奴话喊道:“安普。”

安普居次在母阏氏地轻呼中回过神来,她没有去和亦青说话,而是走到了灵宣的面前,用匈奴话说道:“我知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但是,如果天神显灵,我想姐姐也可以用心来感受到我话中的全部意思。”

灵宣真地象能感受到她话中的意思一样,双眼显出光芒。

“我第一次称呼一个汉人为‘姐姐’。我不知道这样的称呼能不能得到‘姐姐’的认可?不过,不管你认可不认可,我都会这样称呼你。”

听到安普的话,呼衍阏氏吃惊的看着她。

“我很快就要离开西域了,不管母阏氏同意不同意,我都不想再在西域呆下去了。如果母阏氏同意,我将和她一起离开西域,如果她不同意,我就只身一个人回去。

“这次来到西域,我最大的收获就是看见了真正的汉人,我希望在我离开西域之前,能够看到母阏氏放了你们,还你们自由。但是,这一定非常困难,不过,我会努力去说服我的母亲。

“我不知道汉人是不是也认为人最后会回归大地,不过我们匈奴人认为,人的最后归宿一定是大地,因为,大地给予了我们一切,最后,我们必将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大地,就是一匈奴的战士战死他乡,我们也会为他建‘逗落’(匈奴的衣帽冢),而让大地接纳他。”

安普居次的这番话已然深深地打动了呼衍阏氏。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安普居次会有这么一段精彩的说辞。

“只是可惜,她的话,那些汉人听不懂。”呼衍阏氏默默地想。

正当呼衍阏氏这样认为的时候,灵宣竟然奇迹般地握住安普居次的手,双眼中闪烁出了泪光。

灵宣似乎听懂了安普居次所想表达的意思。不是“似乎”而是真正听懂了安普居次口中所吐出的语言。因为她们这一刻不是用语言在传递信息,而是用心在相互交流。

无论是汉人,还是匈奴人,都有着对“最真实的情感”的渴望,都有着对生与死的共同认识。

灵宣示意安普居次不要再说下去了。

安普居次也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因为她的言语,灵宣无法听懂,而她的心已经被灵宣知道了。

安普居次回身对呼衍阏氏说道:“母亲,我们走吧!”

呼衍阏氏也用匈奴话说道:“走?她们还未答应如何处理此事呢!”

安普居次固执拉着呼衍阏氏说道:“母亲,我们走!”

呼衍阏氏疑惑地看着屋里的三个人,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她还是闭上了嘴巴,无奈地跟着安普居次走出了屋门。

呼衍阏氏将出门口的时候,灵宣突然问了一声:“她是你们匈奴的公主吗?是你的女儿吗?”

呼衍阏氏回转身来,迟疑了一下,然后对灵宣点了点头。

安普居次出门后问道:“母亲,你怎么会说汉话?你是什么时候学会了汉话?”说着,她摇了摇头,又自语道:“我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母亲,竟不知道母亲也会说汉话。”

呼衍阏氏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安普居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醒她道:“我会说汉话的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安普居次一脸疑虑,但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呼衍阏氏的汉话是她嫁给优留单于后,偷偷地从被北匈奴掳去的汉人奴隶那里学来的,因为匈奴视汉人奴隶如牛马一样,向汉人奴隶学习汉话,是被匈奴贵族视为可耻的行为。所以呼衍阏氏从来也没有流露过自己通晓汉人语言这件事。呼衍阏氏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汉朝,是匈奴的头号敌人,如果不能通晓汉人的语言,那么,匈奴怎么去了解汉朝?进而打败汉朝?

这个想法,她只能隐藏在内心深处,而不敢在北匈奴的贵族中有丝毫的流露。

呼衍阏氏母女走了以后,屋门重新被关上上锁。

门外依然站立着腰配弯刀的北匈奴武士和手持长戈的龟兹国哨兵,戒备森严。

灵宣来到亦青的身边,她站在亦青的身后,看着已经了无生命痕迹的阿彩,胸中涌出巨大的悲痛,此刻她想起了“淳于爷爷”想起他每每因无力救治那些病人而压抑着的巨大痛苦。同时,她也恨自己,恨自己无力挽救阿彩的生命。

她突然掩面而泣,哭声无法自制。

看着灵宣哭泣,亦青也能感受到灵宣做为一个医者内心的痛苦。她将手轻轻地放在灵宣的肩上

灵宣哭了好一会后,极力平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哽咽着对亦青说道:“婶娘!”

亦青似乎已经知道灵宣要和自己说的话。她摇头制止了灵宣。因为,就在刚才,当安普居次向灵宣讲述的时候,亦青已经从她们的交流——绝对不是言语的说辞,而是心与心的交流中,听明白了一切。

灵宣见亦青摇头,也就不再出声。

亦青俯下身,拉住阿彩冰冷惨白的双手说道:“阿彩,就是现在,我依然无法相信你已经离我而去。我曾想象过我们会有分开的一天,但是,绝对没有想到会是用这样的方式分开。”说着,她的眼泪又一次流出眼眶,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亦青接着说道:“人们都说,‘叶落归根,入土为安。’我知道你喜欢雪山峰峦与天地相连的景色,我先将你暂时安置在天山脚下,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一定会带着你,和郑先生一起,还有灵宣、高永,我们再回到黝山。我们绝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西域而不顾的,绝不让你在西域孤独寂寞。”

经过安普居次的努力,呼衍阏氏终于同意按照亦青的要求,将灵宣安葬在出延城西北的天山支山下的一片翠林之间。

安葬完阿彩,呼衍阏氏每天都会来亦青的房间坐一小会。

她们两个年龄相近,都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本来应该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可是,就是因为她们出生在相互敌对的民族,使她们之间产生了象海一样不可逾越的鸿沟。

因为亦青在王宫中受到的不同与一个战俘的善待,也因为知道那个曾经被挛鞮日健俘获来的女孩是这位阏氏的女儿,这些都减少了亦青对这位匈奴阏氏的敌视,她也试图将这位匈奴的阏氏看成一个女人,看成一个母亲。

她们都做了一些调整后,两人再坐在一起,也就自然了许多。由于呼衍阏氏会讲汉话,这使得她们之间不存在语言交流上的障碍。

看到母亲和亦青之间态度的转变,安普居次觉得有必要为亦青她们能够重获自由做一番努力,这也是她向灵宣做过的承诺——虽然当时灵宣并没有听懂她的那番承诺。

安普居次恳求她的母亲,放了这两个俘虏,她向呼衍阏氏保证这两人并不能危害匈奴。

呼衍阏氏叹了口气,说道:“不是这样的,我的女儿,你并不懂得这里面的复杂情形,你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来西域吗?”

安普居次茫然地看着母亲。

“西域的情况你也都看见了,一个汉人女子不好好在家呆着,却跑到西域来,你不认为这很奇怪吗?”

安普居次听母亲继续说道:“女儿,自从来到西域,我们历经了许多地艰辛。你想想,我们为什么要经历这些,而留在西域呢?因为我们来西域是有目标的。她们何尝不是如此呢?更何况,她们和南匈奴的使团在一起。就是想想,也会感觉到她们的可怕。那位夫人,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表现出来的气度是那么的不同一般。我现在就是把她囚在我的眼睛跟前,依然能够觉察到她的威胁。你认为这样的人,我们能够轻易放走吗?”

听到母亲说的如此严重,安普居次瞪大了眼睛。她的分析和判断能力远不如呼衍阏氏,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自己:这两个汉人女子并不象母阏氏所说的这样可怕。可是,安普居次却找不到说服母阏氏的理由,她只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安普居次问呼衍阏氏道:“既然如此,那么母亲为什么还要去看望她们?”

呼衍阏氏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这两人汉人身上确实有一种吸引人的神奇力量。”说到这里,她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心想:也难怪女儿会为她们着迷。

“母亲,我想回去了。”安普居次突然说道。

“回哪?”呼衍阏氏不解的看着安普居次。

“我想回家了。”

“回家?”呼衍阏氏想起了那一天安普居次对灵宣说过的那些话。

“是的,我已经出来的太久了,我想回去了。”

“可是,我们在西域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说起任务,安普居次没有承担任务的任何责任。她当时同母亲来到西域,只是因为年少贪玩。可是有了这段经历后,她突然觉得十分的疲惫和厌倦。她想回去了,重新回到草原,回到单于庭,回到她无忧无虑的生活状态中去了,她不想再面对这么复杂的世界了。

见女儿将眼帘垂下,呼衍阏氏爱怜地将女儿的头揽在自己的怀中,轻声地说道:“安普,我的女儿,当时,你真地不该来西域,可是你却偏要跟着来了。来到这里,让你看到了人的另一面,人有的时候就是草原上的狼,他们为了生存而相互厮咬。”

听到母亲的话,安普居次全身一颤。她抬头看着母亲问道:“那么人为什么不避免象狼一样地相互厮咬呢?人是天神赐于大地的万物之灵,应该有着不同与狼一样的另一种生存状态吧?”

呼衍阏氏想了想,觉得她根本回答不了女儿的这个问题,只能老实地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们的祖辈数百年来为了生存就是这样不停的厮杀,他们为了草原,为了牛羊,为了子孙的一方生存空间在不停的厮杀。我想我们匈奴人今后还会厮杀下去,直到流净最后一滴血。”

听到母亲说地这么可怕,安普居次将头埋入母亲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抱着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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