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我萌生退意的是悠的变化。
从我参加比赛以来,就一直是他照顾我,他为我准备每一顿饭菜,他给我清洗衣服,他在外兼职补贴我们的日常开销,他在寒冷的天气中坐两个小时的车只为了去做家教,他在冰冷的水中清洗碗碟上的污渍,他在川流不息的饭馆中做服务员,他甚至还学会了换灯泡修马桶……
悠围着围裙的样子很帅,擦拭桌台的样子很帅,给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讲课的时候很帅,做菜的样子也很帅……不管是那一个模样,都让我迷恋地不行,不知不觉中我们的回忆已经有那么多,多到每一幕都清晰地印在脑海中,他每一次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关怀,以及小小的可爱,都是那么地令我着迷……
我不知道这种转变究竟是好还是坏,也带着些许的不安,我能感受到和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悠有意想融入我的世界,和我站在统一战线,他虽然不爱说出口,但是我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努力,因此我感动,我惶恐,我不安。
我的悠,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王子,带着浅淡的笑容生疏而又客气地面对身边的同学,干净的白衬衫上面永远一尘不染,靠近他总能闻到淡淡的柠檬清香,他的手指总是白皙修长,光滑地没有一点伤痕,让我爱不释手;不管是春夏秋冬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季节,因为他不会流鼻水不会浑身臭汗……
这样子的男生就应该从我的生命中慢慢走过,成为一道永远鲜明而又美丽的风景线。
在我比赛的时候,忽略了很多的事,直到第四项对于我来说极为容易的厨艺争霸结束之后,我才慢慢感受到这些变化,我甚至看到悠的有一个指节生了冻疮,他还想藏着不让我看到。
但是我握着悠的手指,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悠不知怎么安慰我,只好搂着我一个劲的说他不疼,可是我还是抬起头说:“我想退出。”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为什么?”良久,悠才问我。
“你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吧。”我的眼泪疯狂地流着。这是他以前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手,现在却变得红肿,都是因为我太任性!自以为是将悠带到我的身边,我根本就没有问他愿不愿意跟我走!我突然想起舒芸曦上一次来公寓时说的话,我太自私了!
“你说什么?”悠危险地眯起眼睛,我能听出来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的气息。
我承认我是个软弱的人,我心疼悠的改变,我又开始懦弱地想着逃避了……
即使是现在已经改变这么多的我,在重要的时刻也还是会像以前一样退缩……我真的很想勇敢地迈出一步去拥抱他为我敞开的心扉,但是为什么我无法动弹,是什么阻止了我?这该死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是多么地渺小卑微配不上他,我快疯掉了,我也想赶跑这个东西,但是它却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甩也甩不掉!
试想,灰姑娘嫁入豪门的压力有没有王子因为灰姑娘沦为平民的压力大?王子的爱是如此专注庞大……如果我能像幼琪一样勇敢就好了……突然想到了幼琪,其实一直就很佩服幼琪,她的勇敢和坚持,我永远望其项背……
“你在想什么?”悠捏着我的下巴,我几乎能看到他眼中燃起来的小火苗。
“你以为现在的事情还这么简单吗?”咬牙切齿的声音特别大声,“你现在给我退赛试试!”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悠,我有些不知所措。
“不管你究竟在想什么,你只要给我记住,我楚晨悠并不是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没有能力判断的人,我现在所有的选择都是自己做出的,没有任何人能够掌控我!”我看着暴怒中的悠,不知所措。
整个房间里面安静极了。
突然,悠二话不说就甩手而去,脸青地吓人。我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想到要最上去。
在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悠生这么大的气,哪怕是我一直跟在他后面,又是装可怜又是撒娇,他都板着脸不理我,想到他真的生气了,急得我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到我哭了,悠的脸色才有些动容,可是还是没有过来扶我,我越想越委屈,看着悠的背景觉得又委屈又心酸,一下子竟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你说我容易吗我?呜呜呜……好不容易谈一场恋爱,情敌紧跟其后就算了,男朋友家里人也不肯接受我,呜呜呜……”心底的委屈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我也想好好的和你在一起,不去想那么多,可是我实在受不了你现在的样子,呜呜呜……”
“我现在的样子?”悠最终还是将我扶起来,好奇地问,“我现在什么样子你给我说清楚了。”
我泪眼迷蒙,不断抹着掉落的泪水,一边抽噎着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那么高高在上,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可能过得那么辛苦……”
“说实话,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后悔,我在想,如果当初我不那么冲动……”话还没说完,唇上就覆上一个暖暖的东西,这触感我再熟悉不过,可是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还是第一次……
我羞红了脸,推搡着悠,只听到悠狠狠地咬了一下我的唇瓣,无奈的语气传来:“你怎么这么傻?”
我呐呐地不说话。
“现在一切都已经算是进入了正常的轨道,也已经要迎来了最后一击,你熬过了最初的困难,熬过了负面新闻,熬过了所有人的不理解,你现在却突然说要放弃?你这脑子怎么想的?长着是用来装饰的吧?”悠的毒舌功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我委屈地还想开口解释:“我……”一张嘴又被堵回去了:“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一起第一天我和你说过的话?”
悠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我,我想起第一天他也是这么盯着我,然后说:“秋秋,你不要害怕,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我曾说过,我们一起努力,我就不会中途放弃,这是我的承诺,而你也答应过我,你要反悔吗?”悠的黑眸是那么迷人,我毫不犹豫地说:“我也不会!”
我也是突然有一天想明白,悠原来是个很矛盾的人,他一方面是叛逆的,不愿意让人掌控自己的生活,可是如果企图掌控他生活的是他的父母,他又不忍违背父母,就像传说中的楚晨乐,我从没有从悠的口中听说过这个人,甚至我原本以为悠是独生子,但是楚家的事,只要鼠标轻轻一点就能知道模糊的大概。
楚晨乐比悠小10岁,在悠15岁那年楚家突然承认有一个二儿子,隔年悠就搬出去了,不过网络上的图片将悠和楚晨乐的脸都隐藏起来了。有人猜测楚晨乐是楚父在外的私生子,但是楚父一直都没有做出正面说明。
试想想,原本以为健全的家庭,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孩子,要分走他的父爱母爱,还要他去疼爱他,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之间所认知的一切都会变得难以解释,他一直以来信赖着的父亲,一时之间所有伟大的形象都崩塌了。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悠某些时刻的心情,不管怎么说,当时他是个多么小的小男孩,要拿成人世界的残忍来一下子让他接受,这本身就是一种残忍,不是吗?
所以悠这之后在家呆了几天之后就收拾东西去了英国的姑姑家,听说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怎么和楚伯父讲话。
回想我和悠之间的相处,他也很少说到家人,而我也不会多问,我始终觉得,他如果不愿意提起,那我就不问,他如果愿意说,那我就好好听着。
可是他又是那么善良的男孩子,怎么会舍得真的让父母那么难过呢?
有一次楚伯母偷偷来H市看悠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悠的母亲,见到我的时候也是点点头,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对我那么排斥,害得我一直吊着的心终于平稳下来。
伯母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温婉贤淑,乌发梳得一丝不苟,五官俨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韵,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感觉十分平和,整个人就像是一尊古玉一般温润,即使是抱着悠抑制不住流泪时候,还是十分淡雅。
我忍不住想着,这样的女子在得知自己丈夫那些事的时候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受的呢?究竟是性格本身如此,还是因为经历磨砺出来的呢?
伯母匆匆地来,纵使十分不忍,但是听说楚伯父严令禁止楚家人和悠接触,也只有又匆匆地离去,而我亲眼看见悠望着伯母离去的背景湿了眼眶,这让我怎么忍心!
所以我才想开口说放弃,可是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