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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官军再剿

夜黑如墨,四下寂静,凄绝的哭声格外刺耳。

齐挺儿迈进一间房屋,屋内素烛明灭、白帷飘摇,素衣女子边哭边烧冥纸,她身边跪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孩童。

那女子正是阿雄的妻子,她抬头看到齐挺儿,忽然发疯似的扑到齐挺儿身上,又是抓又是咬,齐挺儿好不容易推开她,口中道:“我是来救你们的!”

阿雄妻大吼:“是你打死了我丈夫,害得我们成了孤儿寡母,我要咬死你!”

齐挺儿一跃避过,压低声音道:“我不是将军的对手,我根本杀不了他!将军的死另有原因!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阿雄妻一怔:“你说什么?”

齐挺儿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杀将军的其实是我师父!”

“什么!”阿雄妻惊道,“怎么会是白老大?我丈夫和她出生入死,还为她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她为什么要杀我丈夫?”

齐挺儿叹道:“正因阿雄将军功高盖主,深得人心,我师父才容不下他!是她给我一枚银针,叫我在比武时,将银针插入将军的心脏。我师父说了,如果我不杀阿雄将军,她会叫魑龙动手,阿雄将军是必死无疑的。”

阿雄妻咬牙道:“白老大竟是如此歹毒之人!江湖传闻不假,她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

齐挺儿道:“师父还命我今夜杀你们斩草除根。我一直敬佩阿雄将军的为人,阿雄将军死在我手里,我已是懊悔万分,又怎么忍心对妇孺下手?我来助你们连夜逃走。”

阿雄妻牵起儿子的手,道:“好,我们马上走!”

齐挺儿将一包银两交到阿雄妻手中,道:“正义帮的势力太大,不管你逃到哪里,我师父都一定有办法把你们捉回来。江湖虽大,却无你们的立锥之地,为今之计,你们只有去投靠朝廷,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朝廷,必能将功补过。如此一来,既能为将军讨回公道,又能给你的孩子谋个好前程,不至于躲躲藏藏做一辈子的反贼!”

阿雄妻将银子贴身藏好,道:“你说的有理,我们现在就走!”

齐挺儿当即带阿雄妻儿偷偷离开房屋,令她母子二人藏在暗处,他上前对守门人道:“我有块玉佩掉在那边草地上了,你们几个过来帮我找找。”守门人被引开后,阿雄妻便带着儿子赶紧开门逃离。

次日,百里弈听说阿雄妻失踪了,便叫了守门人来问话,门人回说昨夜并无一人下山,只有齐挺儿叫他们帮忙找过一会玉佩。百里弈便叫人唤来齐挺儿,齐挺儿一见百里弈,不等百里弈开口,便跪下道:“阿雄夫人是我放走的,弟子甘愿受罚。”

“放走?可我并没有囚禁他们。”

齐挺儿道:“师父,阿雄夫人说阿雄将军已死,她不想再留在厉鬼山这个伤心地了,弟子因胜之不武,心中有愧,就帮她这个忙了。”

“她见到你,没有发火吗?”

“阿雄夫人说,比武本来就有伤亡,只怪他们家阿雄技不如人,并不怨恨弟子。弟子心中更生愧意,不得不帮她这个忙。”

百里弈沉默片刻,道:“是不是你也觉得我会赶尽杀绝,所以帮他们尽快离开?”

齐挺儿点点头,又忙摇头。

百里弈起身扶起齐挺儿,道:“我本来打算善待他们母子的,既然走了,那就算了。挺儿,外人怎么看我,并不重要。你是我的徒弟,在厉鬼山,就是我最亲的人!不管你做什么,只要有正当的理由,我都会支持你,没必要背着我。”

“是,弟子知道了。”

晚照里,百里弈独坐卧虎峰峰巅吹奏玉笛,脑海中浮现出初遇沈铭的一幕幕画面。白衣翩翩的沈铭从魑龙手中救下她,带着她飞掠树林……忽然身旁哨楼里的山兵大喊道:“白老大,有好多官军四面八方地往我们厉鬼山来了。”

百里弈惊觉,放下笛子,“你看错了吧,方圆五百里都有我们的暗哨,没有人来报啊!”

哨兵急道:“是真的,你快来看!”

百里弈登上哨楼,果见四野官军浩浩荡荡围拢而来,大惊失色道:“我安插的那么多哨兵莫非都被杀了!你速速去敲警钟,召集弟兄们备战。”

这时,寻梅才匆匆赶来仰头叫道:“小姐,不好了!暗哨来报,朝廷要剿灭我们,这次派了八万大军!”

百里弈边疾步下楼,便道:“怎么让你来告诉我,暗哨人呢?”

“伤势太重,已经死了。”

百里弈一路小跑,“他还说什么?”

寻梅忙跟上道:“官兵的先锋队伍早已埋伏在山下,送信的哨兵都死在山下了。挂帅的不是东方夏渠,是个王爷,叫什么……哦,平王!”

百里弈赶到阎罗殿时,训练有素的众将领早已集结本部兵士把守要塞,此刻众将领肃立殿内,只等百里弈发号施令。百里弈登上高座,朗声愤然道:“弟兄们,该死的狗皇帝这次派了八万大军来攻厉鬼山,看来不灭正义帮,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八万?”众将面面相觑。

百里弈见众人惊慌,忙笑道:“别说是八万,就是八十万,我们厉鬼山有天险可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官兵远道而来,粮草有限,只要我们坚守不出,不出一月,他们必定退兵!切记,不可与他们交锋!”

众将领命而出,唯魑龙未曾离去,百里弈问:“你有话说?”

“出来。”魑龙话音刚落,阿冬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百里弈怪道:“你不看守粮道,来这里做什么?”

阿冬泣道:“白老大,出大事了!我们的地下粮道被官兵封了!”

百里弈双眼一黑,顿觉双脚发软,几乎站不住,扶住座椅惊道:“我们的地下粮道怎会泄露出去?”

阿冬道:“这我也不知道。酉时换班的弟兄发现守粮道的十二个弟兄全死了,粮道也被封死,他们告诉我,我还不相信,亲眼去瞧了,粮道彻底堵死了。我让他们先保密,这就赶紧来告诉你了。我一早就来了,是魑龙将军让我等大家都走了再出来告诉你。”

“你回去告诉运粮兵,一定要守口如瓶,谁要是说出去,定杀不赦!”

阿冬急道:“如今只有一个月的存粮了,白老大,可得想想法子啊!”

“我知道了,你退下。”百里弈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沉吟道,“难道正义帮中有内奸?山门一直紧闭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去,消息是怎么出去的?”

魑龙想了想道:“你还记得阿雄将军的夫人吗?”

百里弈恍然大悟,“竟然是她!”

魑龙道:“没想到她竟然去投靠朝廷!”

百里弈急道:“若是粮道在,粮食可以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运到,就是和官兵僵持个三年五载,我也不怕。可如今断了粮道,魑龙,该怎么办?如果让弟兄们知道粮道已断,不用官兵打进来,我们就先乱起来了!”

“你先别慌,静下心来,总会想到应敌之策的。”魑龙略一思索,忽道,“如果你是敌军元帅,是不是一到厉鬼山就挥军进攻?”

“当然不会,虽有胜算,可代价不小。粮道已断,只需把厉鬼山包围,饿到一定时候,自然出来投降了。”

魑龙道:“所以我们还有时间!给我五百精兵,让我突围出去,我去百里山庄讨救兵,只要你二哥领兵佯攻应天,皇帝召平王回京,厉鬼山之围或许可解。”

百里弈道:“百里山庄只有一万人马,攻打应天不是以卵击石吗?应天的兵马和平王的兵马一旦前后夹击,我二哥就会危在旦夕!”

魑龙道:“虽然有些冒险,但只要他来得及退回羁縻山,就不会有危险。何况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有事!”

百里弈抬头看到魑龙坚定的目光,忽然觉得此刻她只能选择相信魑龙,突然握住魑龙的手,恳切地说道:“魑龙大哥,你一定要保证我二哥的安全!哦!还有你自己的安全!”

魑龙不提防百里弈会突然握住他的手,周身为之一震,低头诧异地看着百里弈的手,百里弈的手娇小冰冷,还冻得有些红肿。

魑龙略一迟疑,将另一只手轻轻按在百里弈的手上,道:“有我在,你放心。”而后松手疾步走出大殿。百里弈急忙跟出,她跑到雉堞处往下看,山下旌旗密密麻麻,其中有面巨大的蟠龙锦旗,旗中有个大大的“平”字。

百里弈眼见魑龙领五百骑兵冲出山门,奔下厉鬼山,虽说有五百人,可与山下的敌军一相接,就如几粒白糖落入一锅沸水中,五百人登时被砍杀殆尽。百里弈的心揪了起来。山下密密麻麻全是敌军,有个小黑点被围了起来,百里弈认得那就是魑龙,心揪得更紧。那小黑点左冲右突,所到之处,虽倒下不少官兵,可那小黑点在包围圈里始终冲不出去。忽然敌军中不知从哪里冲出一个白袍将领,远看只是个小白点。小黑点和小白点在圈内打了起来,纠缠许久,不分胜负。

百里弈越看越焦急,忙下令擂鼓,叫魅狐领一千骑兵呐喊着冲出去,却并不真正交战,只等敌军回身来战时便退。果然鼓声一起,包围圈薄了不少,小黑点趁机击退小白点,策马绝尘而去,小白点领一支骑兵去追赶。他们钻进林子时,百里弈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半个月后,官军的营寨依旧牢牢扎在山下,不进攻也不撤退,似乎只等厉鬼山粮尽,不攻自破。而魑龙突围后再没有任何消息。

厉鬼山的存粮日渐窘迫,每个人的口粮都被减了不少,大家渐渐觉察到厉鬼山的粮道已断,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百里弈每天坐在阎罗殿内等消息,齐挺儿道:“师父,你别等魑龙的救兵了,你是等不到的!那只恶鬼知道厉鬼山没救了,定是逃了。”

百里弈目视远方道:“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到!你以后不能叫他‘恶鬼’。”

“我也只是私下里这么叫。”

“私下里也不行。”

忽然哨兵来报,敌人有两万人马拔营离寨。

百里弈霍地站了起来,喜道:“魑龙果然做到了!”

寻梅高兴得跳了起来。

齐挺儿冷道:“只退了两万,又不是只剩下两万,杯水车薪,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百里弈微笑道:“魑龙凭一己之力便退了两万大军,已帮了我大忙了!他单骑在千军万马中穿行,却没人拦得住他,真堪比三国时赵子龙!”正说着,忽然有一队山兵气势汹汹地冲进阎罗殿。百里弈大惊,喝道:“大胆!你们闯进来干什么!”

山兵却不答话,挥刀便砍,寻梅忙挺身站到百里弈身前,拔剑与众山兵浴血奋战,但来人甚多,寻梅和齐挺儿哪里能拦住所有人,早有几个山兵冲到百里弈面前,挥刀便要砍向百里弈。

百里弈伸出双手,手腕一翻,袖中针箭激射而出,每箭一出必中人要穴,山兵应手而倒。余者都看呆了,不敢上前,大喊“妖法”,丢了刀刃,慌忙逃出大殿。

寻梅又惊又喜,道:“小姐,你会飞暗器?”

齐挺儿怪道:“师父,你几时有了袖箭?”

百里弈不答。

魅狐进来见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山兵,微微一怔,道:“他们的动作还真快!妹子,官兵射上来无数支箭,每支箭上都绑有这样的字条。”

“劝降书?”

“不是。”魅狐将字条呈上,百里弈接过字条,展开一看,其书略曰:“白老大杀人越货,恶贯满盈,聚众谋反,罪无可赦!尔等皆为其所骗,实则无辜!如今粮道已绝,若能开门投降便是无罪,若能献上白老大首级便是大功一件,重赏千金!”

“难怪他们几个要取我性命!”百里弈将字条撕个粉碎,怒道,“还有多少字条?都捡来撕了!”

魅狐道:“只怕有成百上千呢!哪里撕得完?”

百里弈恨恨道:“好个平王,竟然来这么一招!如今粮草殆尽,军心动摇,我若不能尽快退敌,就算不死在官兵手里,也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寻梅忙道:“我帮你一起撕!”

齐挺儿道:“现在撕也来不及了,只怕大伙儿都瞧见了。师父,我们还是投诚吧!保命要紧!天下初定,四方时有暴民,只要我们愿意去平定四方,将功补过,朝廷一定会接纳我们!”

百里弈扬手打了齐挺儿一个耳光,怒道:“你还是我徒弟吗?投诚?投诚就是个死!我百里弈与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宁死也决不投降!”

寻梅哽咽道:“小姐,我愿意和你一起死!”

百里弈道:“别哭!我又没死,而且离死还远着呢!他平王的确比东方夏渠高明得多!这一仗,我们已经失去了五百精锐,足足五百个弟兄!他们的血不能白流,我一定替他们讨回来!寻梅,你尽管出去告诉大家,就说厉鬼山已经严重缺水缺粮,我们要杀马饮血了!”

寻梅怪道:“杀马饮血?小姐,我们不是还有好几天的粮食吗?再说,我们厉鬼山养了那么多鸡鸭、牛羊,哪里现在就需要杀马了呀?”

“我自有主意,你只管出去这么说。地下粮道虽断,我们可以另辟新路,厉鬼山和白石山中间有一线天,只隔两丈,一直以来只能相望,不能通行。魅狐,你带领本部兵士尽快造出三丈长的吊桥,造好后,把吊桥放下,如此一来,厉鬼山可以直通白石山山顶了。你再去告诉守在东面的魍鹏,若发现有人从吊桥逃走,不可射杀,只管放他去。还要让弟兄们知道今夜我们便从吊桥过去,从白石山逃离。”

齐挺儿道:“师父可是想调虎离山,把官兵引到白石山去?”

百里弈冷道:“你倒聪明,只可惜,太过贪生怕死!”

齐挺儿道:“师父,弟子不是贪生怕死!弟子死不足惜,可是,弟子不能看着师父去死,弟子只是想着我们假意投诚,弟子才有机会保护师父逃走。”

百里弈怔了怔,道:“师父错怪你了!你领本部人马备好火把,然后速去羊圈,把火把绑到羊角上去。准备妥当后,叫人看守住那群羊,别叫人偷去一只。”

吩咐妥当,百里弈自去兵器库,尚未走近,便有山兵迎上前,道:“白老大请,库门我们已经打开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

山兵道:“是全先生让我们在这儿等着的,说您今天要用铁车。”

“全襄大哥?他人呢?”

山兵扬手一指,道:“在铸刀房后面的林子里喝酒呢!”

百里弈绕到铸刀房后,铸刀房后的林子并不大,而且颇为稀疏,一眼便看到全襄背靠大树往嘴里灌酒,看到百里弈走过来,抓起酒坛子往前百里弈面前一送,道:“喝!”

百里弈抱起酒坛子,学着他的样子,仰面痛饮。

全襄笑道:“好!山里汉子虽多,却没有一个喝酒似你这般爽快!”

百里弈笑道:“全襄大哥谬赞了!不怕你笑话,其实……其实我有自制的解酒药,所以不怕与人拼酒。”

全襄一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你总是不醉!你事事工于心计,竟连喝酒也耍奸弄假!”

百里弈喟然道:“若非如此,我便是有十条命,也早断送了!全襄大哥引我来此,应该不只是为喝酒吧?”

“你备好了羊军,可有赶羊人?”

百里弈一怔,忽而笑道:“我这点小把戏到底瞒不过全襄大哥。赶羊人不好找,我一时还没主意。”

全襄道:“我做赶羊人如何?”

百里弈诧异地望着全襄,沉默片刻,道:“你既然知道我准备羊群的目的,也应该知道赶羊人……九死一生。”

全襄道:“那你心里有人选了吗?”

百里弈默然。

全襄道:“让我去吧!以我的功夫一定能全身而退。”

“你真有把握?”

“当然。”全襄笑道,“此后,我会归隐山林,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百里弈忽然觉得全襄看似爽朗的笑容里透出无尽悲凉,一种无名的凄怆袭上心头。

当夜,百里弈令人将羊角上的火把尽数点燃,全襄牵着领头羊便往吊桥上走,后面的羊群紧跟不舍。百里弈看着全襄的影子渐渐被黑夜包裹,忽然觉得全襄这一去不是去归隐山林过逍遥日子,而是去追随黄泉下的妻子,嘶声大喊:“全襄大哥——我对不起你——”

百里弈的喊声在黑夜里回荡,除了瑟瑟冷风里狂舞的树影,没有人回应。

百里弈回到城头,哨兵来报白天时官兵便有五千兵马调往白石山,山上的火把一出现,连夜又调走了两万多人马。

百里弈道:“我量那平王就算猜到我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也不敢不分兵去袭白石山。”说罢,将手一挥,喝道:“开城门!”

不多时,三架大铁车依次轰隆隆地从山门中冲出,每驾铁车前都有四匹穿铠甲的高头大马,马后拖着前后、上下、左右各开有数个小窗口的大型铁皮箱子。铁皮箱子下的两个车轮子中有一根两丈长的狼牙铁棒,两边的车檐铸有一丈长的大钢刀,每驾铁车内可容六人。

百里弈坐在其中一架铁车内,厉鬼山本就有坡度,铁车向山下冲出时,有如离弦的巨箭。官军听到动静,上前迎战,黑夜里不曾瞧清铁车的厉害,仗着人多,纷纷上涌。有被马蹄踩死的,也有被飞驰的铁车撞死的,更有被铁车轮活活轧死的。铁车轮上的狼牙棒随即快速转动,两丈内的步兵当即送命。骑兵上前,马蹄却被狼牙棒绞断,车檐上的钢刀削向骑兵的脑袋,靠近的官兵无一幸免,也有几个身手好的跳上铁车,那铁车小窗中猛地有利刃刺出,或有弓箭射出,官兵死伤惨重。

百里弈分三驾铁车一架为开路先锋,两架断后,自己所坐铁车也在断后之列。她端坐铁车内驾车驰骋,专往官军密集处冲杀,官军被冲得七零八落,丢盔弃甲逃亡者不计其数。齐挺儿趁机领山兵携带辎重连夜逃往羁縻山。

平王到了白石山,看到羊群,方知中计,急忙引军杀回,山下官兵尸积如山。厉鬼山已是空山一座,山兵早已逃之夭夭。平王一面追击,一面令人一把火烧了厉鬼山,断了正义帮的后路。

由于携带有不少老弱妇孺,山兵行军速度甚慢,百里弈的铁车在队伍最后几乎是按辔徐行。她边走边撒铁蒺藜,回头遥见厉鬼山火光冲天,蹙额痛心不已。听得身后鼓声大作,三万大军即将追到,百里弈调转马头,将铁车停在路中央。又令同车的山兵将沿途的树砍倒,然后对那五名山兵道:“你们也撤!”

山兵道:“白老大,我们愿意和你并肩作战!”

百里弈厉声道:“这是军令!”

那几个山兵略一迟疑便去追赶前行的部队。

百里弈忙钻进铁车,正要锁门,有一个尚未离去的山兵突然钻了进来,道:“白老大,这一次我恐怕不能听你的了!”

百里弈借着玉笛的光芒,看清了山兵的脸,似曾相识,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山兵道:“白老大,去年冬天,官兵第一次来剿我们厉鬼山时,有一天夜里,我在墙头放哨,那晚的雪好大,好冷。你亲手将你的斗篷披在我身上,就为了这份恩情,我誓与你同生死!”

百里弈想了想,觉得好像有这么回事,问道:“你叫什么?”

“白云。”

百里弈点头道:“白云,你也姓白,好兄弟,我记住你了!”

只等平王大军近前,白云忽然叫道:“白老大,那穿白袍的就是平王。”

黑夜里,百里弈根本瞧不清平王的脸,那件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白色斗篷却特别显眼,百里弈咬咬牙,挥马鞭,驾车直冲平王。

那平王见铁车冲向自己,飞身离开坐骑,落在铁车车顶之上。车顶开有巴掌大的小窗口,白云忙将刀伸出窗口去刺平王,不想刀却被平王夺了去。平王将刀刃往窗口一搠,白云一把推开百里弈,那柄刀笔直插入白云的后心。

“白云!”百里弈大惊,取过一支箭,猛地刺向马屁股,那马受惊狂奔,平王一时站不稳,从车后翻身滚落在地。官兵不敢靠近铁车,举着长矛只是远远地围着铁车转。

百里弈伏尸怆然道:“我对你只是略施小恩,你却以性命想报!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百里弈驾着车来回跑,一心只想拖住官军,平王瞧出了她的意图,弯弓搭箭,连发四箭,将铁车与马之间的绳索全都射断,马随即四散跑开,铁车却似一块巨石重重地落在地上。

官兵见铁车没了马,再不能横冲直撞,个个都大起胆,一步步向铁车逼近。百里弈见四围官兵走近,伸手启动铁车上方的机关,铁车屋檐下的一圈洞眼里银针激射而出,官兵倒了一地,余者不敢近前。

“雕虫小技!”平王微微一笑,下令道,“取火油!备火箭!”

百里弈只觉得平王的声音很熟悉,但危在旦夕,无暇细想,随即听到有坛子撞碎在铁车上的声响,还有油水从小窗口飞溅进来,心中惊恐万分。

“放箭!”随着一声令下,“嗖”一声,一支火箭射中铁车,只听“嚯”的一声,一粒火苗登时蔓延作熊熊大火,包围了整个铁车。

炙热令百里弈无比恐慌,她惊怖到极点,忽然想起每一次在她最危险的时候,都是魑龙突然现身相救,合上眼,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呼唤:“魑龙救我!”

忽然“砰”一声巨响,铁车裂为两爿,一个黑色的影子挥着长绳凭空而降。火光中,百里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骷髅面具,是魑龙!

魑龙发力以长绳击裂铁车,两块带火的巨大铁片向两边飞去,官兵四散逃窜。魑龙抢身抱起百里弈,死里逃生的百里弈喜极而泣,紧紧地依偎在魑龙的怀里,魑龙看着怀里的百里弈,微微一滞,飞身便飘向林中。

平王奇道:“是魑龙!他竟然没死!”

平王身边的小将道:“王爷,那骷髅人身上有伤,跑不远!我们要不要去追?”

平王道:“被他救走的一定不是寻常山贼!那身铠甲恐怕只有山贼头目才有资格穿吧!”

小将忙道:“看那身形,不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就是个女人!对了,白老大是女魔头,被救走的会不会就是白老大?”

平王惊道:“快追!”

魑龙抱着百里弈在林中穿梭,忽然一头往下栽,一个滚翻,后背重重地跌落在地。百里弈从魑龙的怀里爬起来,这时才看到魑龙身上有多处刀伤,伤口还在渗血。

魑龙有气无力地问了句:“你有没有被烫伤?”

百里弈摇了摇头,泣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你不是应该在羁縻山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魑龙微喘道:“你二哥没事,一点伤也没有。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百里弈取出随身伤药,一边将药末撒在魑龙的伤口上,一边哽咽道:“你可不能死!”

魑龙微微一怔,强撑着站起身,勉强笑道:“我不会死的!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忽然一声马嘶传来,一匹高头大马飞奔而来。百里弈忙拉魑龙蹲下,不想那匹马跑到百里弈身边停了下来,百里弈心下暗暗叫苦,抬头看时,却见马背上并没有人,大喜过望,忙与魑龙一起上了马。那马脚程极快,霎时便跑出去很远,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

天色渐亮,百里弈忽然发现救他们的是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这匹马看起来十分眼熟,百里弈忽然惊道:“火焰儿!是你!”

百里弈跳下马,然后扶魑龙下马,魑龙问道:“你认得这匹马?”

“这是我爹爹的座骑,五年前被人偷走了。没想到,今天会出现,还救了我们!太神奇了!火焰儿,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百里弈抚摸着马脖子,猛然想起那四个叫“吉凶悔咎”的黑衣蒙面人,心中陡然一紧,不禁往四周看了看。

魑龙道:“别担心,他们不会追过来了。”

“你还好吗?”

“你的药很管用,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百里弈扶魑龙坐下,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呢!”

魑龙道:“我和你二哥带着庄兵撤回羁縻山后,我便连夜往回赶,道上遇到官兵,恶斗了一番,到底让我逃脱了。回厉鬼山的路上,看到齐挺儿领大队人马往羁縻山走,只是没看到你,一问才知道,你在最后一架铁车里,可我赶到队伍的最后,却发现你坐的铁车不见了。我猜你去拦阻追兵了,果然让我看到你被他们包围了,还差点被烧死!”

百里弈微微一笑,感激地望着魑龙道:“你不是人!”

“为什么骂我?”

“当铁车被大火包围时,我在心里默念‘魑龙救我’,没想到,你真的出现了!我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觉得你不是人,你是神,天上的神!”百里弈叹了口气,轻声道,“只可惜,你不是他!”

魑龙沉默片刻,道:“我不是神!你欠我好多银子,你才是神,我的财神!我怎么能让我的财神有事,钱财有失?”

百里弈闻言扑哧一笑。

魑龙忽然问道:“你见到平王了吗?”

百里弈愤然道:“见到了,他杀了白云,毁了厉鬼山,还差点烧死我,我不会放过此人的!”

“你……看清楚了吗?”

“当然看清楚了,不会有错,这些事都是他做的!我恨不得将这该死的狗贼千刀万剐!”

魑龙略一迟疑,道:“你看清楚他的长相了吗?”

“那倒没有。天太黑,看不清,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找他报仇!”

“其实他就是……”魑龙突然缄默不语。

“怎么不说了?他就是什么?”

“……他就是仗着有八万大军,若是与我们兵力相当,早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了!”

百里弈冷冷一哼,道:“他有八万大军又如何?我早晚取他首级祭奠我的厉鬼山和白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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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暖阳的天使

    暖阳的天使

    听说,在每个女孩身边都会有一位守护天使,在你毫不知情的时候一直守护着你,此生不渝!“你好,我叫离安,是你的守护天使。”他温暖的笑容展现在她的面前,从此一见倾心,再难忘怀。“离安,说好的不离,可是为什么我再也找不到你了?”那个女孩哭的泪流满面,让人忍不住为之动容。“语阳,你要微笑!你要记得我一直都在,用你知道和不知道的方式守护着你。”这是他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在某一天早晨,她似乎看到了她最思念的那个人,她微笑的说:“欢迎回家,我的守护天使!”
  • 狂妈奇情

    狂妈奇情

    傅欣然在儿子离奇失踪后三天未眠,靠着安眠药勉强入睡。醒来后发现自己灵魂穿越到古朝的沉鱼郡主身上,而他的亲爹向王爷却顶着一张和她现代老公一模一样的脸。机缘巧合,太子来到沉鱼居养病,见到太子的一瞬间傅欣然彻底抓狂了,那个太子不就是她失踪的熊孩子吗?太子对沉鱼郡主一见倾心,求得了皇上的赐婚。无奈的傅欣然用尽各种手段逃婚,却无意中发现了另外一个穿越而来的人,从此开始了一场阴谋与反阴谋的战争。
  • 彼得·林奇传

    彼得·林奇传

    本书由三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重点描述作者是怎样从一个高尔夫球童成长为一个著名投资公司基金经理的,第二部分重点介绍作者传奇的13年投资生涯,第三部分则从作者的传奇人生中跳出来,把他一生的投资经验加以总结。本书结构严谨,内容丰富,可读性很强,既可以作为证券投资者的参考教材,也适用于普通大众投资者,尤其对中国的股民和基民来说,更具实用性。
  • 远古神将

    远古神将

    他诡计多端,自私狡诈,十足坏人却有两位生死兄弟。他不爱美人爱复仇,却万花沾身甩都甩不掉。他只求隐匿深山,却万人来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是如此,他便携兄弟、收美人,一统河山。
  • 黑道公主的复仇ing

    黑道公主的复仇ing

    原本是一位每个人都羡慕的公主,因为你让我成了现在这给样子,从公主变成了一个恶魔,让我成为了一个坚强的人,所以我要感谢你、送一分很大的礼物,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我的这一个礼物,不要让我失望。
  • 爱情——誓言

    爱情——誓言

    她在遇见他时,她知道自己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了。可是她,还是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她。他为了她,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和她一起。后来,她得救了。他们深爱着彼此。可是,她是世家小姐。他同样也是世家公子。两大家族却彼此仇恨。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他被迫离开了她,她伤心欲绝,离家出走,去寻找他。在战争中他们再次相遇。他们决定放弃所有,在一起。他们觉得他们会幸福。可是,他们却分开了。他成为了商城国的国长,商城国的最高领导人。她等着他,他却不知道。他知道了,可是,她已经为他自杀过好几次。他悲痛欲绝,去找她。他们都哭了。他们爱的那么深,那么深。
  • 暴力金丹

    暴力金丹

    我要让这天地都为我让步,我要让这山挡不了来路,我要让这河流断不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