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将目光从此人身上挪开,看向了方恒与王重效二人,冷冽道:“此事虽断了讯息,但是也不能就此算了。”
“来人,先将这人抓起来带走!”皇上伸手指向方恒,便有大堆侍卫围拢而来。
“皇上!”王重效上前半步,欲要进言、
他深知皇上的脾气,若是抓了方恒,此番对方恒定是不可轻饶,而方恒是他邀请而来的,本意只是有心锻炼培养方恒,谁料碰巧遇上了这等事情,自然是猝不及防。眼下,他有心相救方恒,却是话语梗在喉咙,道不出半点。
“怎么?王重效,你还要袒护此人不成?”皇上缓缓转首看了眼王重效,直呼起了王重效的名字,语气中怒意森然。
王重效心知不妙,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若是他开口了,那便是包庇的事实坐定,他这张官帽难保不说,恐怕还得受到别的牵连。
想到这里,只得闷声不语,任由方恒被众位侍卫围住。
大量侍卫渐渐将方恒围城一圈,而对面正是那个黄袍中年男子。当今圣上居然如此不通情理,见找不着凶手,便牵连到随从,也难怪市井之间都说皇上昏庸无为,原来他是将有为用在了这等惩戒纳罪之上了。
如此圣上,不敬也罢!
方恒心下闪过一番大逆不道的念头,与此同时,溯源剑随心意横扫而出,他握着剑转了一轮,周围的侍卫心惊不已,纷纷倒退避让。
他们却是想不到,这方恒居然如此大胆,敢在皇上面前倒行逆施!
“我敬你是当今圣上,应是凡事通情达理,明察秋毫,不想却如此恣意妄为!”方恒面对圣上,不卑不亢,甚至他挺直了腰杆,完全一副凌驾帝王藐视皇权的架势!
“哼,年纪轻轻,气焰倒是不小,真当我还怕你不成!拿下!”皇上目光如炬,与方恒相互对视,他一扬手,作了刀切的姿势,这时两侧的侍卫便抽出了随身佩刀。
方恒正要有所动作,远处高博云见方恒要行倒行逆施之事,却是心头紧张,出声喊道:“方兄弟,千万莫要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王重效也是汗如雨下,沉着道:“方公子,现在放下武器还来得及,否则便是冒犯圣上,罪上加罪。”
方恒环顾四周,遥看群像,心中如擂鼓敲响,起伏不定。
若是真犯了龙颜,即便是他能杀出重围,但他又置家人于何地?他今生今世,并不是一个人历世闯荡,而是有家人关照,有朋友扶持。如今的他不得不考虑这些问题,为家人亲朋着想,明哲保身。
心中桀骜的他,终是放下了手中溯源剑。
尽管多有不甘,尽管纵有浑身傲气,英雄心系家人,也总归落幕。
“带走!”见了方恒如泄气的皮球,皇上猛地一挥手,便有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压向方恒。
“不必,我自己走!”方恒浑身一震,便将二人掀开老远。
这二人不由吃惊,这个年轻人才年纪多大,却不想有如此力道,若真是斗起来,只怕也讨不得好去。
就这样,方恒在众人视线底下,昂首阔步,跨上一匹高头大马,便随着一众侍卫骑乘,朝山谷外围走去。
此间遇到萧儿被劫掠之事,众人也没了兴致继续游乐,便纷纷上了马车,辗转离去。
皇上见方恒屈服,也没有继续相逼的意思,便由着他骑着马,在重重包围中回京。
一路飒踏奔马,淌过溪流小桥,又行了一段距离,便回到了承京。
方恒来到承京,便被要求下马,接着在众侍卫簇围下,被带到了一处灰白色的古旧建筑前。
这座建筑由一座阔大的院落组成,整个墙面如生铁般坚硬冰冷,门前匍匐着两座石头猛狮,雄雄威势,门口巨大牌匾呈现血红色,煞气横生,写就着‘刑狱’二字。
方恒在侍卫带领下,跨入院中,院落里各种木桩倒刺矗立,其上悬挂着锁链,在周围架子上更是挂着带血的刀兵,一丝丝血腥气味扑鼻而来。
“愣什么!走!”带路侍卫恶声恶气道,他猛地往方恒身上一推,却不想方恒身上坚硬如铁,硬是推攘不动,反而震得手掌生疼。
方恒环顾四周一圈,便随着侍卫带领,径直来到一处向下阶梯。
还未曾走下去,便有一人匆匆赶来,此人獐头鼠目,容貌丑陋,一笑起来如妖魔异类一般,这人声音尖细低沉:“这是新来的吧?怎么这么多人送他,不会是个大人物吧!”
“什么大人物?我等是怕他暴起发难,此人是个硬茬,倒是狱长小心点!”其中那名侍卫回答道。
“那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多硬了,凡是来我刑狱的,还没有谁敢不服的!”那狱长将目光一横,审视地看了方恒几眼,回答道。
方恒一眼扫过此人,冷笑一声:“那你可以试试!”
“哟呵,这小子敢顶撞我,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到时候叫你怎么死得都不知道!”狱长目光一瞪,阴恻恻地道。
“那你尽管招呼着,让我看看到底谁死谁活!”方恒冷哼一声。
“好好好,真是如今的年轻人都翅膀硬了!”狱长怒击反笑,他手一扬,便有两名狱卒接应,到达方恒跟前,欲要将方恒架起,却见方恒躯体一沉,如大石起降,这二人具是被压得垂倒下去,腰躬背驼,嘴里痛呼道:“哎哟,怎么这么沉!”
“怎么回事?”狱长见情势不对,连忙上前托住二人。
刚入手一托,才觉得力道之沉浑,非普通人能及,若非他及时抽手,只怕他也要被压得筋骨碎裂。
这二人直被压得吐血,方恒这才放过二人,回头冷眼扫视了一番那狱长,令得狱长心头发毛,这才大步流星地走下去。
这处阶梯幽深漆黑,一路直线贯通,看不到底,且里头无声无息,望而生畏。
方恒慢悠悠地走下去,愈是走下去,愈是觉得一股穿堂阴风旋绕而过。
继续深入其中,便更觉冰寒刺骨,如临冬日,若非方恒锻体三重,体质上佳,只怕饶是别人长期待在这里,即便不被狱长之类折磨死,也得生风湿类疾病痛不欲生。
下到底处,便见一条阴暗潮湿的甬道,附近柱子上悬扣着一道道灯盏。
这些灯盏亮起如豆光芒,随着风声呼过,飘摇不定,火光乱曳。
更进几步,便能闻到阵阵恶臭味传来,四下扫看,一座座木柱子钉就的牢房里,或坐或卧,关押着不少罪犯。
刚要继续深入查探一番,却听狱长在身后道:“就是这里了。”
他指着一个十丈方圆的牢房,里头坐着一名枯瘦如柴的男子,散发着腐烂,且令人作呕的气息。
方恒默然点头,便见那狱长掏出钥匙,开了门上大锁,道:“这位小兄弟请。”
他方才见了方恒的本事,可不敢把方恒当普通人看待,更何况方恒是由皇城御前侍卫压来,想来定然不是寻常身份。心念一转之下,他便客客气气地对待方恒。
“有什么需求大可叫唤狱卒便是。”狱长小心地盯着方恒道。
方恒倒是浑不在意,摆摆手道:“你可以退下了。”
狱长这才缓缓告退,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背脊已经湿透了,也不知道是怎的,他对方恒寒光森森的目光有种下意识的恐惧感。
说来也是方恒修为愈发精深的缘故,身上自然而然生出一种凌驾世俗的威压来。
这股威压无形无质,举手投足间便隐隐释放,这狱长首先是被方恒力压两个狱卒所惊,接着见着了方恒寒光森森的目光,心下不知不觉地慌乱来,甚至连他都不知道,是如何产生的恐惧。
方恒入狱不久。
在皇城内又掀起了一番暴风骤雨。
刚刚丢了自家皇子的皇上,正满脸愁容地端坐在龙椅上,座下不远站着三名男子。
其中两人一人悠然自若,风流云散,另一人面沉如水,神色沉重,最后一名男子则是忐忑不安,忧思重重。这三人正是宁王、陈太傅与王重效。
沉默了好一阵,皇上这才支起身子,望向左侧的中年男子,道:“宁王,你认为朕应该怎样做?”
宁王目光一转,微微一笑:“臣认为,既是王大人的人放任了贼子,那便此事应是王大人全权负责!”
王重效抬眼凝视着宁王,心头觉察到不妥,但眼下他没有话语权,不敢妄自驳断。
“陈太傅呢,你如何看待?”皇上询问道。
陈太傅怔了一怔,思维一下子回转,想了一想,道:“在下认为,先派人手周边搜山,说不定能有些线索,而且既是高手作案,幕后凶手定然非同小可,我怀疑可能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千影楼作案。”他虽与宁王唱反调,但眼下却也不敢袒护王重效,毕竟皇上龙颜大怒,在气消之前他不会触及此事半点。
“千影楼?那个组织不是已经被大军压境捣毁了么?”皇上神思一跳。
“虽是如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怀疑这正是千影楼精心谋划的报复。”陈太傅几句话之间就推向千影楼,其实也是在间接挽救王重效。
皇上微微颔首,似是有些赞同。
他思虑片刻,目光锁向王重效:“王重效,朕想了一下,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