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眼睛究竟该往哪儿看，慕雨双猛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懊恼非常：“你有毛病啊！大晚上不睡觉在这、裸、裸泳！”
好像一只煮过头的虾子，她攥着拳，死盯着不断冒着热气的水面，好像，这里就是那个把她蒸熟的蒸笼，而点燃这座蒸笼的那把火，就在自己身后。
夜轻云不慌不忙的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径自往岸边走去。全然不去理会在他身后正跳脚炸毛的慕雨双，披上白绸浴袍，夜轻云上岸后微侧了目，一语中的：“这里……是我偏殿的浴池。”
浴池自然是洗澡的地方。
你家洗澡穿衣服吗？
一盆冷水仿佛从天而降，而她慕雨双则正好在这盆凉水下面被浇了个透心凉。自知理亏的她乖乖闭了嘴，跟着夜轻云爬上了岸。只不过不同于那人沐浴更衣之后浑身清爽，慕雨双现在的模样真可算得上是一个大写的“狼狈”。
暗红衣衫贴粘在胸前腰间，半长黑发也湿哒哒的垂着水滴，一步一个印子，边走，布鞋中还不停往外散着泉水。她糊了一把脸上的雾汽，心想还好自己素面朝天，不然这一把，是得多恐怖。
夜轻云踩着木屐走在前着，似乎是听到身后终于有了动静，揣在怀中的手，指尖轻挥。慕雨双忽感身子一轻，原本还吸满了泉水而沉重非常的衣物如今却干爽如初，自然知道这是前面那人的杰作，一时语塞，待两人走上凉亭，她这才不情愿的开口：“……谢谢。”
倚着亭柱，夜轻云面向与自己相距仅仅三步的慕雨双，淡然道：“那香囊湿了就没用了，扔了吧。”
经他一提醒，她忽地想起自己似乎从未打开这香囊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匆忙捞起腰间之物，拆开一看，她哑然：“这个是……鬼画符吗？”
里面，是一张皱皱巴巴的符纸，纸上的墨迹应该是被水浸泡过，全部晕散开来，完全无法辨认之前是个什么鬼。
夜轻云抬手按了按眉心：“……上面原是我画的驱妖咒文。”
“你……”
握着香囊的手紧了紧，慕雨双不禁想到自己上山路上并未再度涉险，原来……并非是因为她运气好，也并非是山中灵物给了身为同类的小九面子……
小九？
她匆忙环顾了一圈凉亭之中，却不见那小团子的雪白身影，心中一凉：“那这咒文、是不是也会驱赶狐仙，那种刚刚修炼出一条尾巴的狐仙？”
“狐仙？”疑惑的扫了眼面前的人，夜轻云头一次轻笑出声：“呵，狐仙乃是三界灵物，并非妖魔，自然不会惧怕符咒之力，只不过以你如今能为，想遇狐仙还远不够格。”
为自己刚才怀疑了下小九的身份而略感惭愧，不过这感觉，很快便被那后半句话所带来的不爽掩盖。没了先前的特意针对，慕雨双偏过头背了手，胸有成竹：“这可不好说哦，说不定人家狐仙看我顺眼，就偏选了我~你看，我能哭会笑，总比某些人冷冰冰的从来都是一个表情好多了。”
与这丫头的口舌之争似乎自己从未曾占过上风，便索性随她在那做起了各种表情，夜轻云见她似乎又恢复了初遇时的那般精神，唇角划过似有似无的弧度：“明日初试，你可准备妥当了？”
“唔——！”刚想扯点什么换个话题，可她却见着眼前人抬手掩了嘴角，扁着嘴，慕雨双耸了耸肩：“唉真是世态炎凉啊，某些人就会在那看好戏，都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帮助。”
“如此，夜某受教了。”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夜轻云拱手道：“那便不打扰姑娘，在下告辞。”
“哎、哎哎——等等！”
回眸，看向嘟着嘴，明显有话要说的慕雨双，他难得放柔了语调：“怎么？”
“嗯哼——我叫慕雨双，你别老姑娘姑娘的，听着好怪。”
原本以为她会向自己询问初试的事，却没想到……他稍顿了顿，茶眸半合：“辰时将至，好好准备吧……慕、雨双。”
重新在凉亭中选了处地方盘腿而坐，慕雨双拖着下巴，再度目送了夜轻云的离去。只是这一次，她早已没了先前的冲天怒气，右手不由再度握起那只香囊，丝绢质地摸起来分明是冰冰凉凉的，可握久了，便被体温同化，渐渐，有了暖意。
“嗷嗷嗷——”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剧情。
她听着那小爪子踩在雨地上“啪嗒啪嗒”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止不住的笑声流出喉间：“小九~！”
小白团儿跑进了凉亭，抖了抖落在毛儿上的水珠，把口中叼来的药草放在地面：“姐姐您快看看那些是可以用来救人的！小九只认得这些！”
一把抱起小白团儿使劲揉了揉，慕雨双举着陷入慌乱的小狐狸，蹭了蹭它有些扎人的脸颊：“嘿嘿~小九~”
“姐姐？！您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正好相反，我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考试前夜的高效率！哎你把那些书藏那儿了？”
“那是什么啊！？话说您不救人了吗？！”
“那人不需要救拉~”
“啊？！”
天色尚朦胧，轻雾笼罩，天际鱼肚微泛白意。慕雨双自信满满的合上最后一本书卷，笑着戳了戳已经熟睡在自己怀中的白狐，轻哼着小调，夜轻云还说自己不会遇到灵狐，真想看看他见了小九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哟，我说这怎么这么大的狐臊味，原来是你啊~”
猝不及防的一声冷言把慕雨双从漂浮的云端拽回了湿泞的泥潭，她抬头，狐疑的打量说话的水宗女弟子：“您？”
“哼！少套近乎！”女子道袖一甩，身上佩戴的首饰便噼啪作响，金光灿灿：“这里可是夜师兄沐浴之处！怎容得你在此作践！还不快滚！”
“是是是，您息怒息怒，”本着好男不和女斗的原则、好像有哪里不对，慕雨双撇了下嘴，独自安慰自己不要在意细节，小心的将小九放到一旁，便开始弯腰收拾起散落在四周的书卷：“我这就走、这就走——”
“给我等等。”一脚踩上了慕雨双正预捡起的那本卷册，女子似笑非笑：“这不是山居藏书阁中保存的卷册么，怎么会在你手上，呵，原来，你还是个小毛贼啊~”
听着从头顶传来的熟悉腔调，她不禁在心中苦笑了笑，看来无论在那，这气势凌人的套路还真是——亘古不变啊。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