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云霄已经不知如何描述见到秦安那一刻内心的感触,就像一团炽热的火焰窜出了胸膛……
果然!果然传言是真的,秦家后人果真在世,逃过了那一次的大劫!自己不死心的动用各种暗处的力量反复寻找,从未懈怠,但换来的依旧是一次次的失望……
现在,当那个人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是的,一定是的,那双灿若繁星的眼眸,直入双鬓的剑眉,举止儒雅的气质,沉稳如山的神韵……都和大将军一模一样啊!
应云霄鼻子一阵发酸,突然有些想哭,但不得不硬生生的克制住。
“秦安,这是应城主,和我爹是世交,快给应伯父问个好!”茯薇俏皮的眨了眨眼。
“见过城主大人!”秦安抱拳行礼,他望着应云霄,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但始终却记不起来。
“薇儿,你先走吧,伯父有些话想和秦小友说说!”应云霄笑呵呵的对茯薇说道。
茯薇似乎有些担心,看了看应云霄,
“怎么?还怕伯父对这位小客人怎么样啊?”应云霄忍不住打趣道。
茯薇俏脸一红,轻哼一声,但还是脚步轻盈的离开了。
应云霄看着这个依然低头思索些什么的秦安,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愉悦的笑意。他朝外面亲亲挥了挥手,打发掉暗中护卫的人员,轻轻合上房门。
“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在秦老将军的军营里,那时你爹还是个毛头小子,一手拉着刚会走路的你一手抱着酒找我们这些袍泽讨喜钱、礼物!谁要是不给,你爹就拉着人家非要把人家喝趴不可!”
“你爹酒量不俗,当时我们一起把那小子给喝趴了,才每个人给你送上了礼物。我呀,当时没啥好东西,便去你爹那儿偷了块上好的沉香木给你坐了柄小木剑……”应云霄喃喃道,面上容光焕发,尽是缅怀的神色。
而秦安却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他突然记起来了这位东海城的城主究竟是谁,也记起了那柄从小自己喜欢悬在腰间的小木剑、
应云霄声音哽咽起来,这位中年儒将再难抑制自己的情绪,“秦老弟啊,秦家还有后人在世啊!哈哈!秦老弟……呜呜”叱咤东海城,闻名内外的一代枭雄,此刻竟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应云霄是和秦安父亲秦乾同一年入的伍,同为袍泽,交情莫逆。那时秦安的爷爷秦老将军威望一时无二,军中、庙堂都无不服者,正是秦家最为鼎盛的时期,拥军三十万,乃是王朝第一大军阀!
后来,应云霄在一次作战中负伤,不得不退出军旅,随后潜心于武道,但和秦家依旧有热切的来往。那时秦安也只有几岁,不太记事,因此对应云霄印象就模糊起来,只知道自己叫过他应伯伯。
再后来,秦老将军和秦乾都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意味,便将应云霄发展成当时应付即将到来变故的一条暗线。
只可惜那次的盘龙关事变来的太过突然,随即秦府遭灾,一场蓄势已久的阴谋轰然展开,秦家这座大厦终于倒了。应云霄匆忙赶到时,已是为时过晚……
心灰意冷下,应云霄重新加入军旅,想着多杀几个敌人报仇。尽管他知道真正的仇人还在王都内,当他显然有心无力,他一个闲散人又能做些什么?当时武道修为已是不俗的他,在打磨之后军衔节节攀升,很快便身居高层。
但王朝却揪出了他过去的经历,猜忌之下,便只好将其打发到了远离王都的东海城……
后来,不知哪里传出秦家依然有余孽在外的言论,应云霄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稻草,孜孜不倦的寻找着秦安的下落。直至今日,终于如愿。
想起过往的那些事,秦安有些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双眼通红,之前的风度荡然无存。
“有些债,现在到了秦安自己去直面讨回的时候了。”在应云霄面前,秦安终于敞开了自己的心扉。两个男人都表现出了自己最脆弱和最坚强的那一面。
应云霄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道,“不,应伯伯反而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你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了,前路有无数险阻,危机四伏……难,太难了啊!”
秦安却以一种缓慢却异常坚定的语调说道,“我秦家世代为将,每一代人都经历过战场的洗礼!每一个秦家人都是傲骨铮铮,不畏险阻,在征战中,在生与死的徘徊中为黎民寻求一份安宁。”
“我是在军营大帐中出生的,听得第一道声音是金戈铁马,看见第一件事物是父亲的甲胄长戟……太多太多,我身上流淌着的是秦家将种的鲜血,炽热发烫,那样的血液…又怎么会允许我苟且偷生?那样生时我心不安,死时也不敢面对那些英魂!”
“我不能啊!我不怕死,我只怕我会怯懦不安。”
应云霄凝望着秦安那张坚毅的侧脸,喃喃道,“真像啊!真像……”秦家的人果然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身上都具备着让人折服的气质啊!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秦安低声吟唱着这首在秦家军旅中广为流传的歌谣,神情肃穆的斟上一大杯酒,嘴中轻声念道,“这一杯,敬我秦家战死之英魂!众将士一路走好!”酒水轻轻洒下,在地上留下一道醒目的痕迹。
“这一杯,敬爷爷秦老将军,忠烈勇将死国门!”
“这一杯,敬父母兄长,愿…愿安息无怨!”说道着,秦安脸上终于流下两行清泪。
“终有一日,不孝子孙秦安会亲自去那王都城,迎回你们的尸骨!爷爷,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你们一定要等我啊!那时,秦安再向你们请罪……”
应云霄只觉得心中某处东西再次被狠狠触动了,他猛地长拜扣地,恭恭敬敬地道:
“秦家军骑兵营校尉应云霄,拜见秦氏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