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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战江陵李祐归神 返临安宋慈断案

话说李祐困守江陵,城中兵寡将少,祐坚守半月余,直杀得江陵城方圆数里无人烟,城下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祐连连差人向鄂州告急,然史敖早得了右丞相文书,断然回绝,不发一兵一卒。

李祐见城中粮草将尽,只得考虑突围而走。甘琼曰:“江陵城南沿水路可通临安,城西可往夔州。”祐曰:“吾定要亲去鄂州,看看史敖开关与否!”是夜,李祐整合人马,止八百余人。甘琼也披了袍铠,手执一柄雁翎刀。当下开了东城门,祐催马提戟杀出城去。行至初更以后,约走二十余里,只见山凹处,金鼓齐鸣,喊声大震,一彪军到,为首大将普雷忽,骤马舞刀叫曰:“李祐休走!趁早投降,免得一死!“祐大怒,拍马挺戟来战。忽便走,祐乘势追杀。一棒鼓响,四下伏兵皆起。祐不敢战,望小路而走,普雷忽率兵掩杀。李祐所随之兵,渐渐稀少。走不得四五里,前面喊声又震,火光大起,李乾元骤马舞刀杀来。祐大怒,挺戟相迎,只三合,乾元败走。祐不敢恋战,急望山路而走。背后陈孝庆赶来,报说甘琼已死于乱军中。李祐不胜悲惶,遂令孝庆断后,祐自在前开路,随行止剩得十余人。好容易行至鄂州,两下是山,山边皆芦苇败草,树木丛杂。时已五更将尽。

李祐赶至城前叫关,守将急报史敖,敖大惊,忙令城楼上万箭齐发,射退李祐。祐大怒:“好奸贼!吾为国尽忠疆场,竟如此相待?”无奈厮杀了一夜,只得率军又南行数里,再也无力,随行仅十余骑。陈孝庆曰:“王爷,史敖如此无礼,待杀回京城,见了圣上,必要参他一本。”祐叹曰:“鄂州不行,又无战船,便要绕许多路方可至临安。”言讫,将得胜钩上一条金轮火尖枪摘下交于孝庆:“陈将军,此乃吾父生前惯用金枪,望将军快马赶回京城,将此物交于吾母崔夫人。”孝庆曰:“王爷为何如此?”祐曰:“金兵一旦到此,吾军再无生还者。将军持此枪速行,沿小路可至京城,见了陆冀王千岁,将吾冤屈一诉,吾纵死九泉之下,亦可瞑目。”孝庆泣曰:“王爷快些走罢,我等护着王爷,可保无虞。”祐曰:“丧胆之兵,多且无用。将军快行,吾在此阻拦金兵。”话音未落,金兵杀喊声已近,祐急曰:“陈将军,快些走!”孝庆含泪上马,持火尖枪奔小路走了。

李祐见陈孝庆走了,心下宽慰些。提了银戟复上马去,率残兵迎上金兵,一番厮杀。祐单人独骑于乱军中往来厮杀,战至次日天明,祐气力殆尽,奋力冲开一条血路,破重围而去。不想李乾元望见袍影,一镖打去,正中祐背心,祐落马遭擒。乾元谓之曰:“本帅久闻西平王乃大宋五虎上将,近日与将军交战数日,果见威风。将军若有归顺之心,本帅即将帅位相让。”祐瞋目怒喝道:“休得胡说!李家世代忠良,从来不降贼子!”乾元犹豫半晌,命人将李祐绑在树上,数十个大汉持枪刺去,可怜西平王李祐,竟死于乱枪之下。部将见祐已死,要斩首级。乾元曰:“不可!本帅敬他是个英雄,赐个全尸。”命人就地埋了,将一杆凤翅银戟作了碑,插于坟旁。

再说陆文龙一请宋慈,败兴而归。慈当夜入睡,忽梦到身居天庭,一白衣老者说:“宋慈,汝本天星降凡,正当出世之时。白龙再来请时,须当随他如朝!”一声如同雷鸣,惊得慈顿时梦醒。陆文龙之语话尤在耳,慈久怀报国之心。自此决定出世。至天明,老夫人亦来相劝:“吾儿素怀大志,今冀王来请,皇恩浩荡,当往之。”慈曰:“谨遵母命。”捱至午后,家人又报陆冀王来访。慈忙请入厅堂,文龙曰:“惠父居乡里,声名远播。老夫本欲三顾相请,奈何朝中来信,前方告急,老夫即行回朝。临行前特来告辞。”说罢便要走。慈忙道:“老千岁莫急,待慈收拾行囊,即随千岁回京见主公。”文龙惊喜:“惠父果有此意?”慈曰:“先考托梦,慈当适京。”文龙大喜,自回客栈收拾了物件,与宋慈会于西城门,打马奔临安而去。

路程非止一日,赶至临安城下。陆文龙将宋慈接入府中,安排家人好生伺候,径自入宫来见宁宗。宁宗前日已接鄂州史敖战报,李祐阵亡,江陵失守。故此急召陆文龙回朝,却不言李祐之事。文龙进宫参见宁宗,行礼已毕。宁宗急曰:“老爱卿可回来矣!如今江陵……”又自悔失言,只得复问曰:“宋卿家可曾请来?”文龙曰:“宋惠父已然到京。老臣方才听圣上言及江陵,莫非江陵有事否?”宁宗曰:“爱卿不知,李乾元兵强马壮,江陵已然失了。”文龙大惊:“荒谬矣!西平王镇守江陵,纵是不敌,尚有鄂州五万人马,亦不致失城!”宁宗只得道:“鄂州史敖来报,西平王自恃甚高,不将李乾元收入眼中。故此中计,全军覆没,身敌生擒,乱枪搠死树上。”文龙不听则可,一听登时宛若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断缆崩舟一般,含泪泣曰:“西平王,好贤侄!止道你英雄一世,不想沙场捐躯。”险些儿昏死过去。宁宗忙命内侍搀扶文龙:“老爱卿莫要悲戚,西平王为国捐躯,朕当褒奖。”即下旨追封李祐为淬忠西平郡王,厚赏李家。文龙泣曰:“吾主陛下呵,李祐尚有遗腹子,未曾出世,先做了失孤之人。老臣请圣上写下旨意,只却暂缓。待臣往李家报丧,再做计较。”宁宗然之,文龙退而泣涕涟涟。

出得宫门,回府换了一身素衣,要去西平王府。宋慈问曰:“老千岁这是为何?”文龙叹曰:“可惜忠臣良将,天不得与其寿。”乃将江陵失守之事说知。慈亦不胜感伤。忽有人报门外一花子要见老千岁。文龙大怒:“甚么花子来冀王府要饭?赏他点铜钱便是了!”家人曰:“那人自称西平王麾下副将陈孝庆,手持一杆金枪求见!”文龙大惊,忙令其入,视之,果是孝庆。孝庆泣曰:“老千岁,西平王大战江陵,苦战半月余,直杀得麾下人马全军覆没,却不见一兵一卒来援。如今被金兵绑在树上,乱枪搠杀了!”文龙问曰:“贤侄,这金枪怎么到的你手?”孝庆曰:“王爷破重围后,将金枪交于小将,命小将回京诉冤。自引军与李乾元死战去了。”文龙垂泪不止,与孝庆径自往西平王府来,有家人接入府中。崔夫人闻冀王到,忙来迎接。却见文龙一身素衣,面带悲色,吃惊不小:“老千岁何事伤心?”文龙悲声道:“弟妹,令郎领兵去助江陵,如今前线回报,江陵已然失了。”崔夫人闻言大骇,已知不好,强问曰:“老千岁,我儿身在何处?”文龙涕泪横流,命陈孝庆近前回话,孝庆悲声不止,将李祐夜走鄂州,遭乱箭射回,兵败身亡之事一一说明,言讫,将金枪呈上。

崔夫人未及听罢,一把夺过金枪,老泪纵横。内房邓氏夫人闻丈夫身死,悲悲切切,哭声不止。李祁正在书房治学,听得兄长战死,竟哭死过去。良久,崔夫人方道:“老千岁,吾儿殒命疆场,无可厚非。然鄂州史敖拥兵五万,他为何至死不发一兵一卒,反放箭相害!吾儿英雄一世,遭此奸臣陷害,老身定要上殿,舍了性命不要,与昏君辩个是非曲直!”文龙劝道:“弟妹且为令郎发丧,老夫今请来建阳宋惠父,以雪孟贤侄之冤。令郎既遭奸臣害死,势必也要与他雪冤的!”崔夫人只得含泪答应。王府内外当下挂起白帐白幔,扯起招魂幡,摆设灵位。时徐温、汤博入城,探得凶信,忙报与邓圭。圭大惊,忙领了众将披麻戴孝,入城吊祭李祐。朝臣闻李祐捐躯,各自前来凭吊。宁宗亦差右丞相史弥远前去。崔夫人见了仇人,恨不得将他打死灵堂,碍着朝廷体面,只得隐忍。

次日,陆文龙携宋慈入宫,宁宗见宋慈气宇轩昂,乃治世之才。当即受慈九路提点刑狱司,从二品,慈谢恩而曰:“圣上受臣督管刑狱之事,臣即要入后宫去,细查太子遇害之事。”宁宗应允,钦赐龙牌一块。慈与文龙同入后宫,见新益堂前早已清理了废墟,再无痕迹。文龙曰:“如此毁了原形,宋大人可有办法?”慈曰:“无妨,慈即请旨开棺验尸,便知端的。”二人回宫禀报。不想宁宗闻言大怒:“布衣尚知死者为大,不可轻动。况皇儿千金之躯,开棺实有辱皇室门风。”慈正色曰:“圣上,太子无端惨死,岂能不察?若不开棺,太子一世清名便为污浊所毁!圣上三思!”文龙亦曰:“圣上,孟元帅被囚天牢,冤屈尚未澄清。太子牵连此案,若是不察不得雪忠良之屈,他日何人愿意保国?何人愿为圣上效力?”宁宗沉吟良久,方准开棺。慈即与陆文龙起出太子棺椁,检验刀伤、火烧之迹。见太子身上刀伤六处,宽俱在胸前,一刀刺于心口,乃致命伤。

宋慈问道:“案底如何说的?”文龙曰:“言孟宗政持刀闯入宫禁,刀杀太子,后焚烧新益堂以毁尸。”慈曰:“可记是何利刃所伤?”文龙曰:“乃孟元帅贴身宝刀。”慈曰:“这便怪了,既是贴身宝刀所伤,何必连刺数刀?似唯恐一刀不成,又补数刀之象。”又查刀口深浅,见浅处不过一寸五分,深处不过两寸,宽皆不足一寸。慈曰:“老千岁请看,孟元帅既是武臣,可佩过针形匕首?”文龙曰:“嗳,孟元帅乃朝中大将,常佩一柄厚背雁翎刀,名曰凌霄。这刀老夫常见,长二尺七寸,宽二寸。”慈曰:“这口供原是何人所言?”文龙曰:“内侍韩福儿。”慈曰:“罢了,罢了,纵火杀人必是此人!”要知宋慈为何这般结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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