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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树村

见着丁秀发怔,丁坤拽了他一下,丁秀反应过来,忙跟上,这时张大叔打趣道:“这次在黄泉路上走一圈,是不是感觉家特好?”

吊桥上,树屋平台边,以及地面上,此时三三两两正有着一些人。见一群人进村,不少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当看到走在前面的丁秀时,不由均是一惊,继而又都露出了和蔼笑容,不少妇孺笑着打招呼,慈祥老人关心问候,当然也有不会说话的汉子道一句:“阿秀你还没死啊。”

一方水土能育出百样人,有人聪明有人蠢,当然也有脑子不会转圈的,不过整体来看,丁秀还是觉得这里的人们是很淳朴的。

一带溪流自不远处的山上流下来,水流清澈,水中散落着大大小小鹅卵石,溪流穿过树村,流向不知名处。而在下游处,此时正有几个半大小孩卷着裤筒,光着脚丫,嬉水玩闹,旁边还有一中年妇孺正洗着一件满是补丁麻布长衣,这时丁秀等一群人经过,立刻也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几个半大小孩难得地停下了玩闹,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看着丁秀,直到丁秀走远,几个小孩这才反应过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忍不住道:“之前听铁柱你说我还想不信,没想到阿秀哥真活着回来了。”

是绳梯,丁秀打量一眼,这棵树极大,足够七个大汉环抱,抬头望去,树屋建立在十丈之高处,丁秀感叹之余,也知道上面应该就是自己的家了。

不说别的,光是爬上去都要费一番力气,真不知这些房屋当初是怎样建成的。这颗大树之上有三所小屋子,屋子建造的很简单,全是木板合CD建立于树杈之间,其中一个建立于树顶,其他两个建立于下方三尺处的树杈上,这两房是对望的,中间一片空挡则是用木板铺成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四面围着篱笆。

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女,正紧张地站在平台上。丁秀爬上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她身穿打着补丁的青色短衣,深色裤子,几乎洗得看不出来颜色了,裤腿卷得很高,露出一截洁白如藕段的小腿。

或许是长时间的紧张与激动,令这少女脸蛋儿像是春天里映日的海棠,白皙中透着醉人的酡红,她问:“阿秀,是你吗?”

丁秀已然站稳身子,然见这少女面娇身盈,肌肤若雪,柳叶眉下双眸似水,满含柔情,不由得先是一呆。

虽然也猜到这少女应该就是自己的二姐了,但丁秀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因为丁秀实在没想到在这种原始部落之中,竟然还有此等绝世美女,‘飞燕之容,择天之貌’这两句话若放在二姐身上,怕是也当之无愧了。

想来二姐在这一带应该也有不少仰慕者吧?

见丁秀发呆,丁坤用胳膊拐了他一下,低声道:“你二姐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躲在屋里哭,担心你,挂念你,以后你可得听你二姐的话。”

“恩”

丁秀点头应声,向前一步:“二姐。”这一声叫,使得二姐丁丽激动起来,她突然捂住了嘴,眼泪哗哗流出,她一只玉手划拉着走来,丁秀忙迎上两步拉住二姐的手。而直到此时,丁秀才发现二姐丁丽居然是个瞎子。

那一双明亮的眸子虽然很是灵动,但却……二姐丁丽一双玉手在丁秀脸上摸了遍,继而一下子抱住了丁秀,又哭又笑地感谢苍天:“天可怜见……”

虽然与这一家人是初次见面,也谈不上感情,更谈不上亲情,但看到丁丽这样,丁秀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一丝莫名的感动。

一病不起的爷爷老丁头拄着拐棍,站在门前,看到丁秀后,一时间也是激动地潸然泪下。

“阿秀,饿了吧……”丁丽慢慢平定复杂的心绪后,这才小心地放开丁秀,轻声问道,可也不等丁秀回话,丁丽又道:“姐去做饭,你回屋歇着。”她脸上满是欢喜,眼睛虽看不见,心却如明镜儿一般。只是,让一个瞎眼的姐姐伺候自己,丁秀心下惭愧不止,正要帮忙,却被丁坤一把拉住:“阿秀,这次你大难不死,以后可别在厮混了,要好好读书,你二姐她不容易,以后等你做了官,可要好好待你二姐,知道麽?”

丁秀一愣,心知问题来了?

这么一直瞒下去也跟本瞒不住,丁秀忽然灵光一闪,倒是想到了一个由头,道:“大哥,其实……其实这一次我虽然大难不死,但却失忆了?”

丁坤一开始倒也没在意,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失什么忆?”

丁秀道:“就是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丁坤一听这话,猛地瞪大了眼:“你不是在骗大哥吧?”

“真的!”

此言一出,丁坤如临大敌,丁秀看他忽然一反常态,不由心下纳罕,失忆总比死好吧,怎么大哥这幅模样,丁秀又忙补充道:“以后或许还会想起来的。”

丁坤深深呼吸,深深喘气,忍不住道:“阿秀,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丁秀点头。

丁坤:“这……”

待丁丽与老丁头得知丁秀失忆一事之后,也都担心起来。见着丁坤不断屋子里踱步,老丁头道:“坤子你先别急,阿秀这段时间没少受苦,好好休养休养,说不得过段时间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吃了一碗米粥,虽觉还是饿,但看大哥、二姐、爷爷都没吃饭,丁秀也不好意思开口在叫一碗,直到后来丁秀才知道,因为就做了一碗,并且家里粮食不多了。

吃完饭,丁秀在不远处的一个湖边洗漱了一番,换了一套干净衣服,之后便被大哥丁坤带着来到树顶上那一间房屋中。

“这些书……还有你的房间你都还记得麽?”丁坤指了指房间里的布置,问道。

这间屋舍不大,一目了然,一书桌,一张床,侧墙上挂了一个日常所用的铜镜,除此之外,就是书,许多书……丁秀摇摇头。

“真的一点印象也没了麽?”丁坤显得有些着急,忽然眼睛一亮,忍不住问:“对了,你是逃出来的?”

丁秀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当然,自己真正的身份和那颗奇异珠子……都隐了过去。

丁坤听完后,不由心惊,侥幸道:“幸亏你没长时间待在那片林海中,青蛟山脉外围虽然都是一些低级荒兽,可也是极其危险的。”

“阿秀,我带你去几个地方?”

说着话,丁坤便拉着丁秀下了树屋,向着不远处一个小山跑去。

“这地方你熟悉吗?”

“没印象!”

“……”

接二连三的,丁坤又带着他走了不少地方,也不断说起一些关于丁秀的事情,可现在的丁秀亦非当初的丁秀,完全不是一个人,自然什么都不记得。

见着丁秀摇头晃脑的模样,丁坤真的是束手无策了。直到太阳悬在山头,丁秀才再一次回到自己房间,而丁坤也回到了老丁头床边,老丁头这段时间病的不轻,卧床不起,今天也是因为丁秀归来,一时高兴,才起床走动了一会儿,这会儿又躺在床上。

见丁坤回来,老丁头忙撑起身子,问:“怎么样了,阿秀想起来点什么没有?”

丁坤叹息道:“阿秀,真的把什么都忘了。”

老丁头一听这话,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仿佛又老一岁,丁坤忙上前,扶着老丁头躺下,关心道:“爷爷,你安心静养,别多想。”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我还是个大才子!”此时,丁秀正坐在自己房间里的书桌前,他双目呆滞,呐呐地道了一声。他面色看似平静,心里却已是思绪千百。这半天来的过往、去处,以及看到听到的事情,无一不让他吃惊万分。

这一下午,大哥丁坤带着他转了很多地方,也说了很多事情,丁秀现在才知道,自己之前竟然还是名气极大的才子。

丁秀学术极高,作得一手锦绣文章,十二岁得童生,十五岁中秀才,可所谓士林甲秀,首屈一指,文采超然,其聪慧之心,堪称通灵,更有过目不忘之大能。放眼大玄国北部七城,在文采上,无一人能与之并驾齐驱。而且,在不少人看来,一年后的举子试,丁秀也必得榜眼,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必然也是入仕为官之辈。

此外,丁秀是一个极其自傲之人,眼高于顶,居于北方边陲之地,并自称“北方一枝独秀”,而因为他本名丁秀,带个‘秀’字,是以不少士林才子也都称呼他为‘北方秀’‘北秀’等称呼……

对于此节,现在的这个丁秀有些想不通一点,既然有此等大才,为何没有那个高官,又或士绅富商请回去做食客,若有朝一日丁秀一飞冲天,固然也是与有荣焉……想不通的就是此节,之前的丁秀这么有本事,怎么还在此等小地方,过这种穷苦日子,又为何不请名医给二姐医治失明之苦……

如此种种,现在的这个丁秀自然不知道,之前的那个丁秀正因为心高气傲,从而得罪不少人,在士林之中可所谓臭名昭著,而且又懂得几手拳脚功夫,也打了不少才子,且‘北方秀’这个名号,在士林之中又臭又响亮。另外,现在的这个丁秀更不知道,如今树村的人们对他热情,正因为不敢得罪,生怕丁秀日后坐大,反过来报复。

若是被树村的人们知道如今的丁秀已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更不可能考上科举,怕是非闹翻天不可……

只可惜,纸是包不住火的,丁秀失忆一事很快便传开了,而树村的天……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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