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场间,人潮依旧熙攘如初,云落决定再去试试,毕竟还有两处人群未曾涉足,成了,便可早日踏上仙途,不成,那就继续南行,哪怕出了北国,亦不可弃,炼体之苦都难不住我,修仙之路又岂能阻我!云落在心中默默坚定信念,顷刻后,转身朝那两处人群走去。
半个时辰后,云落微微低首漫步至场边,结果不言而喻,如之前一样,这两处的修士亦没能探清云落的血脉皮骨。
为何这场中的修士都看不出我的根骨呢?看其施法之势应是有些道行的。思绪无果,云落不再纠结于此,慢慢平和心神。
少年失意不失心。
这是青州帝李书然年轻时所说的一句话。归功于《通心明意经》的洗练,云落的心境如其体质一样皆是超乎常人,即便与那以心性著称的佛门中人相比,亦不落下风。
天色尚早,既然此地不成,那我就继续上路,往南而行。
这样想着,云落转身向场外的一条小径走去。
“小兄弟,请留步。”
未出数十步,云落突闻一声轻呼,回首四顾,只见身后不远处的草坪间,正有位年逾半百、面相坦然的灰袍修士负剑而立,一缕白须随风飘拂,浓眉之下那双炯炯有神的褐眸直盯着自己。
云落略微迟疑后款款走进,拱手道:“这位仙师,方才是唤小子吗?”
“你看此地除你之外,还有别的小辈吗?”
灰袍修士反问一句,又自顾嘟囔道:“这场中人群如此热闹,哪会有人来我这儿啊……。”
听其后一句话的意思,云落有些疑惑:难道,这灰袍修士也是代宗门来此招选弟子的吗?却为何不见桌椅幡旗,也不见有人问津呢?遂向灰袍修士问道:“敢问仙师也是来此招选弟子的吗?叫住小子,是为何事啊。”
“倒也算不上招选弟子,只是想借此盛会来碰碰机缘,选几个好苗子传宗接代,奈何这几日皆无所获,直到今天碰见了你,哈哈,真可谓是机尽缘来啊!”
灰袍修士一番感言。而后端视云落,稍显庄重的问道:“小兄弟,我看你根骨奇特、品行端正,实是深得我意,我且问你,愿不愿入我宗门修仙悟道啊?”
云落心中当然是愿意的,只是想着:为何今日所遇之事都这般怪异,前几次皆未能如愿,而今这灰袍修士又如此主动。听其所言只是为碰机缘,并未大事招选……。微微犹豫间,云落又向其问道:“可是仙师,您还未以问心石探我品性呢?”
“我说你品性端正便是端正,问心石只是形式之物,灵性浅薄不足为道,再则,莫要仙师、仙师的称我,你身无俗气,非池中之物,早晚要踏入仙途,称我一声前辈即可。”
“小子省的了,只是不瞒仙……额,不瞒前辈所说,之前场中的几处仙家高人,都……未能将我体质探清。”
“哈哈……那几个木头疙瘩眼界短浅,行事呆板,只怪他们愚笨,不然我又怎能遇见你这遗珠之才啊。”
灰袍修士畅笑几声,言行磊落大方,不同于前几位修士的儒雅翩然或言谨心细,倒也另有一番风度。
交谈至此,云落心中暗喜,灰袍修士坦荡直率的性格让少经世事的他颇有好感,且几经波折,自己总算可以拜入宗门修仙了。
“怎样,可想好了,愿不愿入我宗门?”
灰袍修士又一次问道。
云落不再犹豫,应声而回:“多谢前辈指点,小子,愿意入前辈宗门修仙悟道。”
“哈哈,好……好。”
灰袍修士长笑几声,又顿了顿道:“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子名为云落。”
“云落?云落!嗯,好!这名字不错,我记下了。”
说罢,灰袍道人又自怀中取出一把乌鞘短刀递了过来,说道:“这短刀之上留有我一抹神识,你先收好。”
“前辈,这是……。”
云落接下短刀,有些不解。
灰袍修士抬手拍拍云落的肩膀,又道:“你呀,先回家与亲友道别,我还有些事未了,待三日之后,我自会寻着这神识前去接引你。”
亲友……,听到这两个字,云落心头微酸。
“不瞒前辈,云落的亲友所在很高……很远,故很早之前……便已辞行了。”
云落说的是实话,只是声音很小,因为他不想说实话。
但他又不能说谎,这是原则问题。
爷爷的名号,和炼体法诀,是其时常叮嘱不可轻言的,除此之外,云落好像再无需忌讳什么言语,因为自己简短的年少时光中,只有两个字——炼体。
很高、很远……。灰袍修士听到这几个字微微诧异,心想:我只能大致看出这小辈根骨奇特,像是修过什么炼体秘法。可听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来头不小吗?唉……也对,当今这世上,寻常之人哪还有行炼体修仙之路的。
见灰袍修士正凝神思量着,云落又道:“若是前辈有所不便,云落亦可先到北凉城中落脚,等前辈事了。”
灰袍修士觉得这样也好,可刚要应答,又想到北凉城中鱼龙混杂,乃是北国最大的散修隐士集聚之所,其中不乏一些境界高深、见识非凡的老道,这等根骨若是被哪位高人看中,再巧言令色的拐走,我可上哪找去?灰袍修士越想越觉得不妥,便说道:“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便跟我同去吧。”
“如此,多有叨扰了。这短刀……”
“留下吧,以作防身之用也好。”
“那就多谢前辈了。”
语罢,云落将短刀小心收好。
只见灰袍修士略一挥手,便有把无柄飞剑凭空而现,悬于地面之上。那飞剑长约三尺,纤薄如羽,有淡然白光熠烁其间,云落哪里见过这等妙象,心想这仙家器物,果真灵异脱俗。
须臾间,这三尺飞剑竟渐渐涨大,直至形如一叶扁舟方止。
灰袍修士先一步踏了上去,而后转向云落道:“来,上来吧。”
“是。”
云落小心的迈步上去,心中惊叹,这飞剑虽悬浮于地面之上,却不曾晃动丝毫,稳固如斯,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道将身体吸附其上。
待云落站定,灰袍修士微微侧首,故作严声道:“抓紧我的衣衫,掉下去可我不管啊。”
见灰袍修士俨乎其然的模样,云落心道:这便是吓唬我呢,飞剑如此稳固,怕是我想掉都掉不下去。虽这样想着,一双手却是不由自主将他身后的道袍抓紧。
“疾!”
随着灰袍修士一声法令,飞剑顿如风起,直冲青云。
在深山道观时,每逢练功太过枯燥辛苦之际,云清道人便会带云落乘鹤翔空,放松一番。故此时凌度高空,看脚下的的风景越来越远时,云落并无太多惊奇之感。只是回首半个月的艰辛跋涉,终得以如愿拜入仙门,不禁心情大好。
待人如蝼蚁、城如碗口般过于眼前时,云落突然想起还未见识见识这繁华的北凉城呢,不知与半月前的那座小城相比有何不同。虽说心境超凡,但一个在深山中长大的少年又哪能没一点好奇之心呢?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飞剑便载着二人疾驰到了数百里开外,看着脚下重峦叠嶂的山川,云落又想起了千峰郡的那座老道观,想起自己竟连那一方的地名都还不知,怎么当初进城之时就没留意下城名呢?
“到了!”
灰袍修士一声轻呼。
云落回过神,只觉脚下的景象正愈来愈近,直至落于一处幽僻的山谷。
跃下飞剑,云落见这山谷中藤蔓杂生、碎石遍地,想不通灰袍修士来这等荒凉之地作甚。
灰袍修士收起飞剑,将四下打量一番后,自语道:“嗯,看来不远了。”
语罢,灰袍朝前踱步,而后又侧身向云落说道:“走吧,就在前面了。”
“嗯。”
云落点点头,跟在其身后。
……
“师尊,有一老一少两人正往兰湖走去。”
某处偏僻的石洞内,一位赤发披肩的中年男子正闭目打坐,闻此言面容不变,只是向身前隐于角落之中的黑影问道:“嗯?可看出什么了吗?”
“那老的身穿灰袍,神情有些谨慎,背后系着把长剑,看不出境界。小一点的,像个秀气书生,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应是个凡俗之人”
“哼!想不到这一处小小的遗迹竟引来了这么多人,真是热闹啊。无需理会他们,只等灵溪谷的人一到,我们便出手,若有谁碍事,一并除掉就是了。”
说至最后一句时,赤发男子缓缓睁开双目,犹如血染的红眸中闪过一抹邪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