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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玉面阎罗(下)

八具冥界护法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的笨拙,恰相反,挥,砍,挑,劈,招招快的惊人,而且每一计都灌注了千钧之力,这边大和尚所化之不动明王亦不落下风,四禅八定得神通,六臂神武尽却八面威风,两方斗法一时间并看不出来什么高下,只听得兵刃相击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间夹杂着怒吼声,水浪翻滚声,一会战到林子里,棵棵巨木连根卷起,一会战到江中,江流翻涌,浊浪排空,一阵恶斗下来,却是不知今时是哪一朝哪一代,小沙弥在树上看的目瞪口呆,这般规模的战斗,前所未见,真真乃炎州大盗仇人吾,功夫竟然高到这般的地步,小沙弥一下子对眼前这位大和尚产生了仰慕之心。再看那边倏尔四周噪声稍熄,定坐在江边的阿赖耶突然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冥界八护法亦随鬼面修罗这一受力而在瞬间遁入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从来就没出现过,念力流的功夫,念力一断,则法术便立即跟随消失,便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一番苦斗,大和尚终于占了上风,收了念力后,气喘不绝,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单手扶住入地半身的金刚杵撑着疲倦的大身体。

“糟了,这下大和尚有危险了。”小沙弥道,与阿赖耶的一斗,大和尚的内力,体力,念力皆消耗一空,虽说半死不活的阿赖耶没什么威胁了,另外的两个,戚嬗姬正徐徐往阿赖耶体内注入真气,一时半会儿空不出手来,还剩下一个快如闪电的屈山左,横在两人身前,似乎随时都会冲过来一般。以他的身手和速度,现在的大和尚虽然不能说是不堪一击,但气力也只能维持在百招之内了。

不行,这大和尚一时斗上兴致,没想的退路了,这下子如果那屈山左硬攻的话却是个网中捉鸟,白白折掉两条性命,得想个办法救救大和尚,想罢,小沙弥提起戒刀纵身一跃,跳到地面,眼下敌强我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硬拼恐怕撑不下三个回合,所以拖得一时是一时,待大和尚缓过来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末了,小沙弥凝集全身念力于双眼准备来应对快如闪电的屈山左。

强来不得,只能智取,只要两相不动起手来,一柱香的时间还是可以撑下的,想罢,朝着尚在犹豫之际的戚屈二人道:“哈哈,素闻苍云山里的盗人也不过如此,三个人欺负一个人。”

小沙弥故意提高着嗓门,话语刻意带着无尽的嘲讽。

那屈山左见树上跳下个小沙弥,电一般的反应,横在戚嬗姬和阿赖耶身前,金刀闪闪,与大小僧人十来米的距离。

“唷!还有一个呢!”小沙弥故意伸了伸胳膊肘,抡了几圈道,“小爷我也好些日子没动手了,来来来!陪我玩几招,看你金刀快还是我的匕首硬。”说罢,小沙弥摆了个阵势,掏出匕首虚,叼在嘴上,严阵以待。

闻罢,那屈山左似有几分动摇,这小沙弥几斤几两道先不说了,几次欲要拔出金刀,又几次退却回去,小沙弥就是要如此,说激将的话,让对方以为对方在刻意逼自己出招,但凡如此必然是有暗藏着的后招,现在三个只剩一个,与其出去杀个痛快不如守着的安全,如果单单只是小沙弥一个人的话,金刀一百零八式早就斫在小沙弥身上了,屈山左畏惧的是盗王仇人吾,谁又知道仇人吾那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呢?身在九州江湖,保命才是硬道理。

“来呀!怎么不敢来了呀!快来与本大王大战三百回合,你看你那样子,我都替你窝心,来呀!”小沙弥见屈山左不敢过来便叫嚣了起来。

“好狂妄的小子,看你屈爷爷怎么割下你的首级。”说罢,屈山左身形在黑夜里一闪,没了踪影。

“苦也,这张嘴害了我!”小沙弥自知举刀速度不及屈山左,应付这般的刀法,恐怕也只能左右躲闪了,当下扔了戒刀,跳出三丈外去。

但谁知道屈山左此意不在小沙弥而在大和尚,不管大和尚现在尚存多少气力,一招便能见分晓,小沙弥闪出之后才觉得又中了对方一计。这边但见金刀一闪,大和尚的金刚杵慢了半分,提起那一瞬间,腋下露了破绽,屈山左随即身形一矮,翻了刀刃向上,这一下是要砍下大和尚的右臂,没了内力做外盾的大和尚怎么挡下这一刀,眼见着那屈山左就要使力了,这刀下去,失却一条胳膊,别说是再对付三个了,恐怕屈山左下一招就要对着脖颈砍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噗嗤一声,血溅三尺,一声哀嚎从黑暗里传了过来。

“大和尚!”

小沙弥顺着声音冲过去,只见那古流斩客屈山左正抱着自己的手在地上挣扎,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屈山左的右手被齐腕被割断了,一旁落着那柄金光闪闪的弯刀。

“怎么回事?”

“玉面阎罗易府端,哈哈。”只听见身后的大和尚喘着气笑道:“想不到你都追到这儿来了。”

小沙弥在南州曾听过这名字,玉面阎罗易府端初为九州朝廷大内高手,后因中原政权旁落,看不下去九州诸侯争相夺利,亦不忍见朝纲败落,辞官隐退,混迹江湖。少年曾时拜在京城长生氏门下,学的一身天下无敌的剑术,四流高手武功法术虽然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但极少有能抵挡得住他手里那柄似乎生了眼睛的长剑,因生的一副白面,为人刚正不阿,常以替天行道为号,不知多少盗人毙命于他那把长剑之下,江湖故称其为玉面阎罗。

只见一个蒙面剑客冷冷的立在大和尚身后,那剑虽然将屈山左的右腕割下,却没在剑刃上留下一滴血,这会儿一道寒冷的剑光噌的闪入小沙弥眼中,那刚才还身形如燕的古流斩客屈山左还未来得及运功便成了玉面阎罗的剑下之鬼了。

“好快。”出手到收剑快到无可比拟,难怪那自恃快如飞燕的屈山左也只能沦做鱼肉了,小沙弥暗自惊叹,这回只见那人剑锋一转,长剑末端吟吟作响,离那盗王仇人吾的背脊不及一寸,再使一分力的话……

“大侠且慢!”小沙弥怕易府端要在大和尚背上种下这一剑,江湖人都晓得这玉面阎罗杀人素来无声无息,方才大和尚道他一路追来,恐怕是替那些南海亡魂来向盗王讨这孽债的。

在夜里虽然看不清玉面阎罗的面目,但那一双似他手中长剑凌厉的目光却是看的很清楚,似寒光一般,射入小沙弥眼中,小沙弥不觉心下一惊,那一身惊惧的“啊”字差点叫了出来。

“玉面阎罗要是想杀我,方才就不会出手相救了。”那大和尚再也撑不住身体,也不顾身后的杀气,一屁股坐下道,“来,可带好酒了么?本大王今日疲倦了斗不过你。”

话刚落音,只觉得身后沙沙作响,三人抬头一看,一群耷拉着脑袋的僵尸正朝着这边冲过来,只见易府端提了内力,近空使起御风术,或左或右,飘忽不定,似条在空中游来游去的鱼,御风术虽然简单,但能用到如此的地步的九州江湖上却没有几个,长剑与那几个僵尸的兵刃一碰,火光阵阵,映出了那惨败寒冷的面孔,似比戚嬗姬还多带几分鬼气,阎罗之名,名副其实,一会儿那些被新召来的僵尸便散落在地,一息红色的念力飘忽在空中缓缓的散去,在看蛟江边,只剩下那口阿赖耶吐出的鲜血,再也不见两人的踪影了,前面还悬在江心的小舟也不翼而飞,想是那两个人盗人恐怕玉面阎罗追将上来,趁其打斗的功夫,匆匆而走,那易府端正立在江边,一把长剑拥在怀里,夜风阵阵,及背的发梢随风舞动,望得小沙弥心驰神往。

“侠之大者当如此!”小沙弥叹道,心下不自觉的将大和尚和他比较起来,一个沉重似山,一个飘逸如风,一个杀人盈野的南海盗王,一个刚正不阿的玉面阎罗,这两人如果相斗起来那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呢。

“大和尚,你似与这阎罗相熟,照他的秉性,为何会手下留情。”

大和尚哈哈一笑道:“玉面阎罗杀的是该杀的人,我盗王杀的也是该杀的人,他犯不着杀我。”

“那他为何要追着你不放呢?”

“说来话长啊,三十年前我还未曾落草,偶来的一次得了神通,悟了内力流的功夫,便在炎州开了武馆,打磨身体,也收徒弟,几年之内便风风火火的,后来京畿长生道名噪一时,领头的剑术高手长生如水更是惊鸿一剑名震九州,号称天下第一。”大和尚“哼”了一声继续道,“什么天下第一,我盗王就是第一个不服周的,我领了一众人去挑战,那边是大顶顶顶的大闹京都武道馆,这小子当时拜在长生如水老头儿的门下,还是十来岁的少年,却练了一身惊人的剑术,长生如水老头公事繁忙,没空跟本王交手,就派易府端来,我们前后斗了三百余招,算是让了一些,结果他还是败在我手里,长生道一众的小兄小弟事后缠闹,奈何我手下弟兄不耐烦,失手打死了一个,便结下这怨字,我道是长生道是朝廷的惹了一次也是惹,逃它不过,经不住一众弟兄的劝,在京都做了几件大案子便回了炎州做大盗了,后来着易府端便一直追寻我的踪迹。”

“间遇过几次,做了几番的较量,上一次好像是十年前了吧,那时候他已经离开朝廷了。”

“结果呢?”

“结果输了呗,赢了还纠缠不休作甚,世人皆知玉面阎罗好替天行道,殊不知这人好胜的要命,平时专杀小喽喽,就是为了满足自己不满足的心理,对吧,玉面阎罗。”

那易府端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争执,似乎同大和尚说的好胜之性并不符合。

“此人迂阔之极,致力恢复九州正统,要回到始皇帝的时候去。”大和尚边说着边向易府端讨酒喝:“吃力的紧,好几年没用这念力流的功夫了,这家的功夫真是自损的很呐,快给我带点酒来。”

大和尚如此的说,易府端也沉着不道一句,那蒙了一半的玉面也看不出情绪来。

小沙弥见易府端身上空空,除却一把长剑便无他物了,道:“两位是故友了,我去打酒,我去打酒。”

说罢,一个腾跃跳上了树梢,极目远望,见山林深处隐隐有灯火,似有人家,转身道:“你们好聊,我去打酒。”接着运起了御风术,向那点灯火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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