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她忽然问我,我愣了下,下意识说,你为什么嫁给他?
女孩一怔,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种问题,我回过神,赶忙说口误,她却似乎不在意,莞尔一笑,说,我知道了,你不愿意理我,镇上人说什么,其实我都知道,不过…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心里是不是在想……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我嘴角抽抽,还真被说着了,否则谁会反感这种情切的像邻家女孩的姑娘。
“不是还有句话吗,英雄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
她说完,俏皮一笑,说了句‘我该走了’,就拿起托盘转身离去。
我盯着她背影有些出神,这么洒脱就承认自己沦落风尘,这女孩……不一般啊,我忽然想起,跟她聊了半天,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填饱肚子,身上有了热量,身体同时带给我放松安心的感觉,烤着火,我脑袋空空,什么都没去想,小鬼头忽然从我左手冒出,抱着我的手腕,很亲昵,好奇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早已没了起初的畏惧,他似乎并不如人们口中所传的‘祸根’那般可怕,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我忽然想起什么,抓起一旁的酒瓶灌了几口酒下去,一股热辣的温度,从喉咙钻入胃中,身上又暖了几分,头有些微晕,沉吟一下,我盯着小鬼头说:“以后,你就叫刘鹤鸣吧。”
小鬼头一愣,歪着脑袋,低着眼,似乎在思索我的意思,很快,他开始变得兴奋异常,在我手背上高兴的上蹿下跳。
我傻眼,还以为他抽风了,而当我感受到小鬼头向我传来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时,我隐隐有所觉,自古以来,为后辈亦或是珍爱之物赋予姓名,向来是一种神圣的行为,它意味着希望与寄托,每个姓名背后,都将有着它特殊的含义,它代表着传承与期盼,它同样赐福与人力量。
隔天,我起了个大早,一是冷的,二是饿的,小洋楼旁的捷豹还在,我在这儿盯得眼珠子都发酸了,也不见姓何的出门,有股度日如年的感觉。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见到何镇长板着脸出门,我终于松了口气,静静等待那女孩给我带手机出来。
姓何的又带着他儿子,也不知道做什么去,我也懒得多想,没多久,何镇长的老婆也出门了,只是等了会儿,却不见那女孩出来,我正着急,二楼上忽然伸出个脑袋,冲我这张望,看到我后,那女孩立即朝我招手。
我一愣,几个意思?让我过去?犹豫一下,我先叫了声小鬼头,让他一会盯着点,别犯迷糊,这才走了过去。
小鬼头从陆家老宅出来后,一直精神不振,很萎靡,露头的时间明显少了许多,最近才略有好转,平时我也不敢让它妄动,担心它会出什么问题。
得到命令,小鬼头一个劲儿的点头,我拍拍他脑袋,安心朝那边走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吃太多亏给我教训,怎么都不可能再疏忽大意了,刚走到门边,房门就迅速打开了,女孩露头冲我招招手,让我快点进去。
看见她,我不由自主的一愣,知道她为什么让我过来了,看来是我多想了。
她左侧脸用头发挡住了,但隐约我看到一个明显的巴掌印,忍不住皱眉问,是何镇长打的?
我之所以说是何镇长,不是他的傻儿子,自然是因为那二傻子看样子挺听她的话,而且智力不健全,理应不是那二傻子,而何镇长我虽然只见过两次,但我看出他是个喜怒不溢于言表的人,何况有刘天河的事情在前,这种狠人偶尔暴躁起来,动手打儿媳妇,都是正常的吧。
她面色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后她请我进去,看了眼我身上,提议让我去洗漱一下,换套衣服,那二傻子身材跟我差不多,随便给我找套换了就是。
我迟疑一下,不过身上真快长虱子了,但总感觉跑人家家里洗澡不好,女孩微微一笑,说,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冯婉,你叫我小婉就好,他们天黑前不会回来,何安福带他儿子去市里医院检查,伯母要工作,中午不会回来,这里只有我和薇姐,我又不会害你,去就是了。
想了下,我点点头,跟着小婉去了浴室。
何镇长的全名该是何安福,他家的浴室很大,配置很齐全,好好冲了个热水澡,我头脑都清醒了许多,这两天过得日子真是人不人鬼不鬼,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换上冯婉准备的衣服,整个人都清爽了,我思索着,冯婉看来对我挺有好感,可能是因为我昨天告诉她我是医生的原因,而正是这样,我总感觉昨天的中年妇女有些扯淡嫌疑,而冯婉在我看来,也不是一个花瓶那么简单,这似乎是个温柔聪明的女孩,但她为什么会犯傻?
“不错不错!”见到我,冯婉眼睛一亮,笑眯眯称赞,我摸摸鼻子,说,那当然,不看我是谁,哥哥我天生丽质。
我跟她开个玩笑,冯婉笑笑,领我到了餐厅,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三道热气腾腾的菜,旁边还站着个中年妇女,对我微微一笑,冯婉赶忙介绍,这是薇姐,何安福请来的保姆,放心吧,薇姐人很好,不会乱说话的。
好不容易吃上顿热饭菜,我感动的险些没把舌头咬掉。
薇姐置办好一切,就一声不响的离去了,看着我吃饭,冯婉说,都过去大半年了,除了薇姐外,我几乎没有能说话的人,而有些话,我却根本不能说。
我筷子顿住,抬头看了眼冯婉,她充其量就二十出头,这样年纪的女孩,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最青春阳光的年纪,理应待在学校里跟朋友在一起,或是交个男朋友,她居然说有半年时间几乎没人陪她说话了。
“你可以跟我说。”我放下筷子,补充一句,我还是很有医德的,偶尔客串下心理医生也不在话下。
“你那天问我刘天河的事情,我没跟你说实话,镇上大部分人都认为刘天河疯了后失踪了,但我知道,他是死了。”冯婉摆弄头发,遮住脸上的手印,示意我继续吃。
我点点头,冯婉说,要不是之前何安福跟他的小舅子打电话,无意间提及刘天河的事情被我偷听到,其实我也以为刘天河是失踪了,我知道这种事情不能随便乱说,当时就没跟你说真话,你不用在意。
我摇摇头,叹了声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之前我见到刘天河的儿子了。
“你确定你是医生,不是警察?”冯婉奇怪问我。
我哭笑不得说,这能有假?你当我便衣来调查何安福吧,就算我是便衣,我也不用去装流浪汉吧,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想听听我的事情吗?”冯婉微笑,而后问我,你应该在白镇待不久吧?
我挑挑眉,点头说是,有些事情处理完了,我立即就走。
“我看人的眼光很准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希望你可以记住我的话,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请你替我检举何安福。”
我眼皮微微一跳,这一刻,冯婉老成的根本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仿佛一个老于世故,看透一切的智者。
“我的真名的确叫冯婉,住在白镇附近的一个村子,那里环境恶劣,种地几乎都是看天吃饭,有些办法的人,都削尖脑袋朝外闯,留下的都是守着故土,或者没办法走出大山的人。”
我慢慢吃着东西,倾听冯婉诉说,她说的很投入,眼睛望着窗外,似乎在看着家乡的方向。
冯婉说她父亲早逝,靠母亲一人把她拉扯到大,而她的母亲,则是个传统而保守的女人,也是守着故土不愿离去的那类人,冯婉跟她母亲感情深厚,母女俩相依为命。
她一直梦想着当一名医生,是因为冯婉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她本身就聪慧好学,虽然大山里艰苦,教学条件极差,但她的确有希望以后能够走出去,冯婉一直认为,自己成了医生,母亲的身体以后就不用受苦,也会过上好日子。
然而在冯婉高考完毕,以优异成绩被某著名医学院录取时,噩耗来临。
冯婉的母亲,一个女流之辈,在大山养育女儿,靠天吃饭,负担有多重可想而知,在冯婉考上大学,她终于熬不住了,积劳成疾,让她倒了下去,浑身浮肿,吃不下饭,味觉变淡,身体再也没了力气……
“尿毒症?”我眼皮微微一跳,问道,冯婉脸色痛苦的点点头,而后继续说,是的,尿毒症。
冯婉说,我的家乡太穷,几乎没有任何医疗条件,我妈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她又不肯去市里的大医院检查,最后还是在我要挟下,她才有所松动,她的问题很严重,我当时已经猜到肯定是大病,但却没想到是尿毒症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