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在加重、加粗,压抑不住愤怒了。
“……不要!”任子凯察觉了我的状态不对,满脸焦急的想要阻止我。
可为时已晚,我的情绪压不住了,就在亲眼看到自己的面皮飞出后,我呼出的气,开始变得灰暗、不详,我厌倦了这一切,痛恨了所有,我不甘,怒火冲天,长久的压抑,如同一只手攒着我的心脏,让我始终透不过气,我苛求寻找到突破点、发泄点,因为希望渺茫,虽然小鬼头看上去挺卖力。
“呼呼……”
我喘出的气越来越重,灰雾成了一条烟柱,向外喷散,耳边是兴奋的歇斯底里鬼叫,对他动手!他的怨气好重!加把劲,逼出他所有的怨气!他一人就足够我们利用很久!
我无意识的伸出断臂,阻挡着如雨点般朝我招呼过来的刀尖,埋在手臂下的双眼,开始发烫、发红,我的眼前一片血红,心里生出一股奇妙的情绪,暴虐、阴暗、血腥,我粗喘着,喷吐着怨气,暴戾在酝酿,在滋生,我开始渴求力量,渴求撕碎他们所有人的力量……
“你……不要这样!忍住!不要上他们的当!再这样下去,就再也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也会彻底死去!”
任子凯声音发颤,伸手吃力摇晃我,却力气微弱。
他看上去惨不忍睹,身前一地鲜血与碎肉,全是从他身上被割下的,如若不是灵魂状态,想必正常人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折腾成这样,必然已经精神崩溃,不死也被吓死,能支撑这么久,还是靠鉴定的意志力和小鬼头带来的希望。
但我……不想顾那么多了,有怒火,为什么要一直压着?
我失去了思维能力,眼前是无边的猩红,脑中是无尽的混沌,心里是极致的暴虐。
“嗤!”
一把美工刀刺向我的额头,本能,让我一把抓住刀身,以残存的血肉夹住刀身,让它难以逃脱,一张微愕的焦黑面孔,出现在我猩红的视线中,微微惊讶后,那张焦黑的恶心面孔上,又露出狠戾的残忍,开始用力拔动刀身。
我的脸在抽搐,剧烈的扭曲到一起,嘴边漏风,显然是没什么血肉阻挡。
“咔嚓……”
我本就血肉无多的手上,五根手指在大力切割下,顿时有三根手指离开手掌,掉落在地,钻心的疼,让我心中的暴戾第一时间被激发到极致。
身上已没有什么血肉,我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内脏的蠕动。
前方浓雾忽然卷动,厚重的雾气遮挡了一切,一只抓着匕首的黑手突兀出现,搅动黑烟,碳化的手上粘着鲜红的血,沾染着鲜血与碎肉的刀刃,狠狠刺向我,我透过血红的视野,冰冷凝视着那张兴奋狰狞的脸。
“噗!”
我又一次条件反射的抓住了那柄锐利的美工刀,但这次,是双手,并且不是简单的抓,只是用掌心残余的血肉,牢牢卡住刀刃,忘却了疼痛,并且以手指捏出一个古怪的形状。
“不动明王印!”
我思维混乱一片,除了知道自己有所动作,隐约间听到一旁一直试图阻拦我的任子凯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惊呼。
“嗡班扎尔萨垛吽!”
我舌绽惊雷,诵念着不明意味的拗口咒文,很陌生,却又念诵的熟练无比,简短几字,在教室内炸响,每一个字的声音都更加宏大,甚至瞬间掩盖了身后小鬼头的破坏声。
这几字很奇异,仿佛并不是从口中发出,而是从胸腔内迸发出来,每一字都带着强烈的回音与震荡,越来越宏大。
当‘吽’字出口,我的声音竟大若雷鸣,不仅震散了前面的浓雾,露出一群吓呆了的‘焦炭’,还震得我自己双耳嗡嗡作响,整间教室都剧烈颤抖起来。
沉寂,教室里前所未有的沉寂起来,片刻后,冤魂惊叫着四散开去,躲在远处,惊疑不定的望着这里。
先前向我凶残挥刀的‘焦炭’,呆在原地,如吓呆的母鸡,浑身瑟瑟发抖,黑灰不断掉落,脸上再也没了一丝凶狠,只有畏惧与惊慌。
下一刻,奇异,或者说诡异的一幕出现。
遍地洒落的鲜血与碎肉,仿佛有了自己独立的生命,蹦蹦跳跳的窜起,黏在我的身上。
如同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回归了原本的岗位,眨眼间,不光是我,连任子凯掉落的血肉,都全部回归了原本位置!
我浑身上下瞬间完好无损,心中除了极度的暴戾,充满了破坏欲外,离奇的有了股可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
一把抓住离我最近,已经吓呆了的‘焦炭’,我完好的左手,死死捏住他的脸,右手并为剑指,怒目而视,本能驱使我撕碎这敢于伤我的恶鬼,最好将他打的魂飞魄散!
张口就想念诵什么,谁知心头却猛然一抽,生出一股令我毛骨悚然的危机感,仿佛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手上一松,那块吓呆的‘焦炭’,原本反抗不得,焦黑的脸上,竟都从缝隙里挤出了一滴汗水,见我松手,他立马惊叫一声,头也不回的跑了。
“啊!!!”
我惨叫一声,抱着左手跪倒在地,这疼痛,竟比之前的千刀万剐还是痛,第一时间,我从暴戾的情绪中解放出来,眼前猩红瞬间消散,眼前一晕后,再次恢复了清明。
我难以形容那种疼,但却排山倒海的不断袭来,万虫噬心般的侵蚀着我的内心。
我恢复了理智,却痛的快死去,左手上蚯蚓般的物质跳动,如同蚯蚓,狰狞而可怕,最终形成几个诡异的小人,在我手上欢快的舞动着。
又来了!这该死的诅咒?!之前沉寂了那么久,我都快忘却了,竟然在这紧要关头出现。
并且,这次诅咒带来的痛苦,远超以往,几乎迅速就到达了人类可以忍受的极限,我疼的恨不得立即剁掉左手,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哪里还有功夫去再生那些焦炭的气。
“有没有事?!”任子凯赶忙凑过来帮我,我咬着牙关,疼的脸皮哆嗦。
教室内的冤魂,似乎察觉了我状态不对,犹豫着,慢慢靠近,想要动手,却还在犹豫。
“乒!”
我正一头冷汗忍耐,身后徒然传出一声巨大的破碎声,我身子一抖,精神微震,抓着任子凯,硬撑着站起来,喊道,走!
我们鱼贯跳出窗口,虽然是四楼,但我这会儿可不怕被摔死,毕竟之前被削成那样了都没死,这会儿就更不会了。
先前要报仇的心思,我更是直接丢到九霄云外,这会儿我清醒了,逃命才自然是首要大事。
剧痛中,下坠感都轻了不少,只是我们跳出窗后,半天竟然没有落地,仿佛掉入了无底深渊,永远不会落地,只有风在耳边呼啸,眼前迷迷蒙蒙,看不清东西。
“碰!”,我们终于坠地,我起身发觉,竟然一点都不疼。
任子凯晕乎乎的爬起来,脸上还带着股不真实的迷惑,他抬头看看天,脸色一变,急了,说,快找身体!马上要天亮了!居然过了这么久,要是找不到我们就死定了!
我点点头,低头看看手,这疼痛来的快,也去的快,刚才还疼的快死掉,这会儿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我回头看了眼四楼,十四人站在窗边,盯着我们看,他们浑身焦黑,神色有些焦急,更多的是愤怒,他们紧贴着窗户,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下方,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头也不回的跟着陆子凯走了。
他们似乎无法脱离那间教室,我松了口气的同时,想起刚才的种种,却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浑身作痛,仿佛那一柄柄美工刀,依旧在我身上切割着。
任子凯走走停停,时不时闭眼站一会,他似乎有办法找到我们的身体,我也就只好跟着他,没有去打扰。
低头看看左手,我忍不住皱皱眉,前段时间,朱天赫的诅咒似乎消停下来了,不再出现,可今天却又莫名其妙出来。
经过多重改变,我的左手似乎成了一颗定时炸弹,潜伏期还好,一旦爆发,比如在今天这种关键时刻爆发,我极有可能因此而死,这诅咒……诡异至极,经过改变后,它似乎已经不单存在于我的身体,如今似乎已经渗透入灵魂了。
之前遇到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似乎甩不掉它了。
“在那里!”任子凯的惊叫声,让我回过神,他的声音很慌张,似乎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急忙抬头看去,发觉是怎么回事后,猛然瞪圆了眼珠子,大骂一句‘卧槽’,也慌了。
另外一个‘我’和‘任子凯’,躺在树林里,紧闭双眼,脸色有些白,胸膛几乎没有起伏,身上全是雨水与泥土。
而在‘我们’旁边,有个穿着雨披的人,正抓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按着我的头,刀尖对着脖子,似乎想要割下去,但微微颤抖着的匕首,显得持刀的主人此刻有些犹豫,还很紧张,不太敢直接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