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疏梅应声而望,只见一位中年樵夫背负一捆粗柴,高情逸态般,出神地望着丈夫。
郭昭庭听到掌声和赞叹声,便以一招“雁落平潭”跃到了樵夫眼前,“唰”的一声,宝剑回鞘,风势顺扬起了披风,甚是潇洒。
樵夫拱手说道:“公子好剑法,好身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被人称赞,心情总是很好的,郭昭仍谦虚道:“花拳绣腿,何足挂齿!”
樵夫“哈哈”大笑,说道:“公子这也叫花拳绣腿?那旁人可能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啰。”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刚刚我观公子剑法,灵俊飘逸,剑锋所向,草木皆倒。公子想必使用的就是‘斩安剑法’?”
郭昭庭见樵夫身高七尺有余,体如黑塔,面似重枣,眼赛铜铃,一双剑眉,威风凛凛;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千里传音,中气十足。
樵夫轻轻松松说出斩安剑法,郭昭庭心里先是一惊,暗自揣摩道:“‘斩安剑法’历来家传,最近几年,在江湖上也很少抛头露面。此人言之确确,绝非俗人。”立即拱手说道:“兄台想必也是武林中人,何不赏脸过来一坐,共饮几杯,如何?”
樵夫受邀,亦不推却,和郭昭庭先后来到韩疏梅琴旁。樵夫两肩一缩一撑,胳膊顺势一推,柴捆滑落地上。整个放柴动作看似平淡无奇,但细细看来柴堆旁竟然激起了一股尘浪。
郭昭庭拍手称赞道:“兄台,好内力,好手法!”
这时,韩疏梅已斟满了酒,双手给樵夫和丈夫分别奉上。
樵夫一饮而尽,咂嘴称赞道:“美人配美酒,爽哉!”
郭昭庭轻啜一口,说道:“此酒家酿,还谈不上美酒。兄台如果喜欢,尽饮就是。”
樵夫拍拍肚子说道:“看来,今日我又能过把酒瘾啰。”
郭昭庭笑道:“兄长观剑、听琴、论酒,皆头头是道,如此洒脱,显是高人啊。”
樵夫“嘿嘿”一笑,说道:“高人倒称不上,洒脱也是因人而异。”
郭昭庭说道:“今日,我们切磋一下,如何?”
樵夫又要了一杯酒,“咕噜”一口喝完,说道:“公子如不嫌弃,在下讨教几招也行。”
郭轩见来了个大个子叔叔要和爸爸比武,蹦蹦跳跳地来到了郭昭庭身边。
韩疏梅把郭轩拉到怀里,搂着柔声说道:“轩儿,片刻爸爸要和这个叔叔切磋武艺,你好好观看就是,不准胡闹。”
郭轩经常听云里燕子的故事,对其很是神往,仰起头,冲韩疏梅一笑,说道:“妈妈你看这个叔叔会不会是云里燕子叔叔呀?”
韩疏梅微笑着回答道:“轩儿,你看哪有这么大的燕子呀。”
樵夫也“哈哈”大笑道:“夫人说的极是,我这体型是一只肥鸭子倒还差不多哦,高举我为云里燕子,实不敢当。”
郭昭庭面向樵夫,说道:“兄台请赐教!”
樵夫回答道:“我看公子剑法凌厉,身形飘逸,必是名门之后。今日我就讨教公子剑法吧。”说完,从柴堆里抽出一把柴刀来。刀不足一尺,估摸却有二十斤重上下,由于常年劈柴使用,显得油光锃亮,寒光闪闪。
兵器,江湖有云,“一分长,一分强;一分短,一分险”。
郭昭庭见樵夫以不足一尺的柴刀,挑战自己削铁如泥的昭心剑,心里不禁暗自佩服起来,笑道:“兄台,果真英雄啊!我还是第一次和这么短的柴刀较量,兄台可不要把我当柴劈了就是”
随后,两人各向后退了一步,道了声“请!”便比起武来。
郭昭庭中指轻弹,昭心剑发出一道寒光,一声龙吟,瞬间出鞘,剑光闪闪。他右掌手腕翻转,顺势握住剑,斜劈下来。这是“斩安剑法”的“亮剑式”,讲究以快致胜。要是战场杀敌,普通人就这一招,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搬了家。
樵夫气定神闲,见剑快劈到时,左脚轻点,柴刀背面向上一转,便迎上了这招“亮剑式”。
郭昭庭眼看第一招就要劈上柴刀,弹指间,樵夫刀面翻转,刀背迎了上来。虽说是昭心剑削铁如泥,但遇到如此厚重的柴刀,也不得不忌惮几分。
郭昭庭立即收剑,向樵夫下盘劈去,这一招乃是“斩安剑法”第二式“釜底抽薪”。樵夫挥刀迎来,守住裆部,刀剑相击,力道甚大,伴随“嚓啦”一长声,火星四溅。
郭昭庭虎口一震,感觉小臂微酥,立刻向后跃起,顺势一剑上挑,直击樵夫面部,这一招乃是“斩安剑法”第三式“面面俱到”。樵夫见剑尖迎面刺来,寒光闪闪,回刀相护显然不及,立即双脚轻点,整个身子竟向后腾空而去,同时挥刀将剑击打开。
郭昭庭见樵夫前三招只守不攻,以为他是有意相让,心想道:“他柴刀虽短,但防守功夫甚是了得。管他是否相让,我还是先胜了他再说。只要自己不真伤了他就好。”随后,身子腾空翻转至樵夫后背,又一招“峰回路转”向樵夫刺去。樵夫使用“柳暗花明”把他击开。
郭昭庭连用“雾里探花”,“风吹云散”……斩安剑法九九八十一式,每式又包含多种变化,剑招层出不穷,源源不断。剑招之间的变化,也是随心所欲,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樵夫却是管你剑招如何变化,我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一把柴刀舞得虎虎生威,竟把全身防护得一丝不漏。
郭昭庭寻不到漏洞,也奈何他不得。双方眼看拆了两百多招,还是胜负未定。
郭轩在一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眼花缭乱。韩疏梅倒看得津津有味,不断点头称是。
双方又交了一百多招,郭昭庭见樵夫仍只守不攻,立即收剑,道:“兄台只守不攻,虽仍未决出胜负,在下承认输了。”
樵夫收起柴刀,“哈哈”大笑,道:“还未分胜负,公子怎能说自己就输了呢?”
郭昭庭回道:“我的剑已占优势,兄台只守不攻,我也不能取胜,怎不认输?”
樵夫放下柴刀,说道:“承让,承让,大家应算是旗鼓相当,棋逢对手。只是打了这么久,我口渴的很啊。”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韩疏梅回过神来,赶紧给他斟满了酒,双手奉上。他一饮而尽,又连干了三杯。
郭昭庭见他意犹未尽,但酒囊空空,最后一杯酒已是倾囊倒出,说道:“兄台,好酒量,可惜今日出游所携酒菜不多。不知兄台家居何处?今晚,小弟诚邀兄台到寒舍一坐,陪你痛饮三百杯,如何?”
樵夫一听喝酒,亦不推却,说道:“在下孤身一人,就在孤云峰下,隐逸林旁结庐而居。公子如此豪爽,我拒之不尊,恭敬不如从命,那在下就打扰了。”
一声鹤唳,两厢愉悦,几缕夕阳,众人这才发现天色已晚。夕阳的余晖,把山涧照耀得闪闪发亮。太阳慢慢地从山巅滑落下去,几朵红云折射着残阳倒映在江中,真如诗云“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