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儿自知躲不过,索性大大方方的迎上东方达文的视线。他环视众人,微微一笑:“季小姐是万绿丛中一点红,你们别冷落了人家。”
一句话点醒了众人,有好玩笑的已经站起身向允儿敬酒。男人的饭桌上,酒都是烈性。在座的男人又都是夏氏高层的领导,她不好驳面子,只好勉强吮了一小盅。夏大公子竟也站起来,举着酒盅彬彬有礼的说:“祝季小姐健康美丽,工作愉快。我干杯,你随意。”
允儿心潮激荡,端着酒盅,手都有些微颤抖。大公子的声音极具磁性,真正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仰头喝光了酒,待放下酒盅只觉得视线恍惚。夏西狸在旁耳语:“醉了吧?喝的那么猛。”她面颊微红,笑道:“大公子的酒,不能不给面子啊。”
东方达文没想到季允儿会随西狸参加夏氏高管层的聚餐,人生何处不相逢,他和她在这尘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是不是也算得一种缘分?心中怅然,不小心就呛了一口酒。捂着胸口低咳了一阵,抬眼正看见西狸探究的目光。他不喜欢看他这种眼神,带些讽刺和冷漠。冷漠得好像他们不是兄弟,他就是死了也是自作自受。
季允儿好意推过一杯白水给他,西狸却小声对她说:“你别理他。”他就坐在西狸旁边,再小声的耳语如果用心都能听见。允儿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去吃菜,西狸体贴的为她夹了几块肉搁在盘里。
他忽然心烦意乱,心里某个地方被撕开一道口子,嚯嚯的往里灌冷风。他埋头喝着闷酒,周围嘈杂的人语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耳边只能听到季允儿的声音,“西狸,少喝点酒,又该醉了。”“西狸,我不爱吃肉,给你吧。”“西狸,大公子好酷,呵呵呵。”“西狸啊,你看东方先生是不是生气了?”
“哼,他这个人总爱摆脸子给人看。要不是夏氏跟他有合作,我才懒得理他。你快吃,待会儿凉了又胃疼。”
达文已经喝下大半瓶牛栏山,头痛欲裂。有人劝他吃些饭,他只做未闻。醉眼望去,她面目模糊,只剩一个隐约的轮廓。他知道她的方向,站起身踉跄走过去,走得近了终于看清她的脸。也许是酒精在胃里燃烧,他口腔中泛起浓重的血腥气,只怕一说话就要淌出血来。
“你……”达文嘴唇翕张,允儿立刻闻到很浓的酒气,下意识的就掩住鼻子。
她掩鼻退避,他向前逼近。她又退,他再进。达文的视线又蒙了一层雾,她的脸随着每一次的退后变得模糊,他想要看清楚,只能一步步的追着她,像追着一个将散未散的梦,可一旦追上了,梦即会消散。
“东方先生。”是陌生的声音。达文眯眼打量,待终于看清又冷冷一笑,“夏大公子有事?”
“夏某知道东方先生是猎艳好手,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季小姐。”
“大公子可真会开玩笑。敬酒而已,季小姐不要不给我面子。”
达文不着痕迹的狠狠瞪了大公子一眼,又到季允儿面前,轻轻碰杯,一饮而尽。允儿抿了一口,见达文面色酡红,敞开的衬衫露出一小块微红的胸膛。离得那样近,他呼吸间满是酒香,热热的喷到她脸上。
见她喝了酒,他仿佛很满意,微笑着转身往回走。他走得一摇三晃,还差点绊住桌腿。亮银色的斜纹衬衫,显得他身材高挑瘦削。夏西狸跟他说了些什么她听不清,只看到他脸色青白,浓密的眼睫急剧的颤抖,像秋风吹过蝴蝶的翅膀,萧萧瑟瑟,凄楚可怜。
聚餐很融洽,夏大公子又简单公布了几个人事调配,都是升官发财的美事,人人笑开了花。允儿在心里暗叹,这夏大公子真会做人。不由得又多看了他几眼,相貌并不出众,但气质儒雅,很有亲和力。较之东方达文那种极品美男子,更显得踏实持重。
大公子发觉允儿的目光,笑着问她:“不知夏某可有幸护送季小姐回家?”
允儿刚要婉拒,东方达文冰冷的声音传来:“这样的美差,大公子就让给我吧。”
原是询问的话,却叫他说成了命令式。允儿还没反应,已被达文拉着往外走。西狸一步拦住他们,道:“还是我送吧。”
她感觉到东方达文握着她的手掌心里全是汗,想抽手却被握的更紧。她怯怯的问:“东方先生,你醉了,就不麻烦你送了。”又看西狸,轻声说:“我可以自己回家。”
她使劲儿甩开达文的手,头也不回的跑进夜暮中去了。众人各自驾车离去,西狸笑着对大公子说:“潘君亦,你小子不错啊,演的挺像回事,继续发扬。”
潘君亦看了远处的东方达文一眼,撇嘴道:“看来有人要大发雷霆,我先走一步。”说完钻进一辆奔驰,呼啸而去。
东方达文站在风里,点了几次烟都不成,又走到避风的墙下。酒已醒了大半,但头还是疼,深深吸了几口烟,才觉得舒服。他看到潘君亦的奔驰尾灯一闪,转过弯就不见了。西狸向他走过来,又恢复了惯常的笑容。
“老哥,我是不是又坏了你的事?”
达文吸着烟,急急的呼出一波又一波的烟雾,将对面的西狸笼罩,他实在不想看清西狸脸上的表情。
“其实,她对我造成的伤害最大,不是吗?我都懒得同她计较,你就放过她吧。”
烟雾散尽,西狸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悲悯。他避开他的视线,将烟头丢在地上。他的心脏又疼了,像有条小蛇寄居在心房里,嘶嘶的吐着信子,随时会咬下一口。
达文一语不发,驾车离开。西狸叹了口气,拖着有些沉重的腿上了自己的车。
季允儿没想到酒劲绵长,她越走就越是天旋地转。好容易挨到下了公车,走到墙根处扶着墙蹲下来,狠狠捶着胸口,却只是干呕。伸手进手袋里摸索,掏出手机就给家里拨电话。空响了好一阵,她才醒悟家里没人,闵浩已经去了台北。
心里发空,熟悉的巷子仿佛幽长的没有尽头。她今天衣饰单薄,风吹得刺骨。拢着手呵气,隐隐又想起那个场景,妖娆的男人回头对她微笑:“饿了吧?我们吃馄饨。”
墙头的灯闪了几下就熄灭,她吓得一缩,不由得奔跑起来。夜漆黑,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眼看就到了自家门下,几道人影却堵在她身前。
“小姐,哥儿几个没钱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