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石长生还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犹在每日里左拥右抱,饮酒作乐,与达库查等一干武将大谈风花雪月,乐不思归,一直到帝都飞马传令,命他紧急还朝,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那些每日陪他寻欢作乐的美女,重返红海舰队军营。
石长生上岸后直奔卡休宿舍,这段时间他都忘了身边还有卡休这么一个病人,然而看到卡休时,发现数天已过,卡休依旧行动艰难,面容憔悴,看起来还是重病在身。但帝都催得很紧,石长生无奈下,只好备了马车,带同几名护卫和一名军医一同上路了,临走时与达库查等人依依作别,引为平生知己。
“这次回去,陛下一定重重有赏!”石长生想到那些打了胜仗的将军得胜还朝时的威风模样,心里恨不得立刻飞到帝都,接受两侧军民夹道欢迎,光明大帝的隆重接见。
但由于卡休有病,马车不能颠簸得太厉害,因此走了一天,还在红海沿岸缓缓而行。为了加快往帝都的进程,石长生决定抄沿海小路前进,不久便到达了红海沿岸有名的“观潮崖”。
观潮崖高达数十丈,当红海涨潮时,下方海水如猛火蒸煮一般沸腾上涌,倾刻可漫至半山腰,海中形成无数大大小小的旋涡,浪花鼓荡相激,此时若丢一块木板下去,也会被激流冲撞得碎裂,场面壮观无比。
石长生边驱马奔行,边欣赏这壮美奇景,说不出的快活惬意,忽然间听得身后马车中卡休发出剧烈的呻吟声。石长生连忙到车边问道:“卡休老师,您没事吧?”
卡休忽然发出低低如兽吼般的呻吟:“你……为什么要烧了……红海之星?”
石长生讶然道:“您不是同意了的吗?”但卡休对石长生的话如同没听见一般,还在低低吼叫:“你……为什么烧了……红海之星……”
“您……没事吧?”石长生听卡休的声音不太正常,想掀起车帘看个究竟,忽然砰地一声,车厢门被卡休一拳捣破,又快又疾,石长生又毫无防备,立时拳头正中石长生的胸膛。
“哎呀!”石长生被打得滚下马来,又听身后砰地一声,整个车厢顶蓬都被卡休掀了起来,卡休狂啸一声从车内一跃而起向石长生猛扑过来:“我要杀了你!”
“卡休老师……你疯了!”石长生见卡休双眼通红形成疯兽般杀来,大惊失色。双掌一举,蓬地一声,卡休被石长生的雄浑掌力逼退数步,但卡休一顿之后毫不停歇地又扑了上来:“我要……杀!杀!杀!”
“卡休老师……”石长生侧身避过卡休的拳掌,口中大叫:“我是石长生呀,你中邪了!”话音刚落,砰砰砰,又与卡休交了三掌,石长生不敢尽全力,生怕把卡休给打死了,但卡休明知自己武功不及石长生,依旧疯狂进击,口中霍霍吼叫,如同石长生是他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一般,招招都是致命招数,卡休本身就是一流高手,虽然及不上石长生,但他全是使的同归于尽的打法,毫不自保,而且力道比平时还大了一倍不止,石长生一下被逼得手忙脚乱。
石长生见卡休疯狂进攻,以为卡休病魔侵体,烧坏了脑子,又以为卡休是走火入魔,失了心智。他不知道在他不在卡休身边时,达库查的手下给卡休注射了双倍剂量的“极乐”,并下令卡休,半途杀了石长生。达库查心思阴毒,心想以石长生的武功,十有九卡休会死在他手上,卡休为人精明,若是让他安全回到帝都,到时“极乐”的药力一过,卡休定能将事情剖析得一清二楚。只要卡休一死,石长生年青阅历浅,又不善言辞,只要到时反咬他一口,定叫他百口莫辩。
所以卡休在被注射了“极乐”后,早就动了杀石长生的念头,但他修为甚深,意志力一直强行压制着自己,但人力有时而穷,最终还是意志崩溃,到这观潮崖时终于狂性大发,要与石长生打个你死我活。
石长生知道不管卡休是什么原因变成这样,都要先将他制住才地。那名军医和两名护卫见二人打得飞沙走石,早已远远逃走了。
“卡休老师你清醒一点呀!”石长生双掌一压,从上方一下抓住了卡休的双腕,大力扣下,卡休压得单膝跪地,动弹不得,但兀自挣扎不休,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石长生,石长生见这双眼毫无人性,不由胆战心惊。
石长生正在思忖如何是好时,卡休的腰间突然啪地弹出一把长剑,正是卡休从不离身的兵器,卡休手足虽不能动弹,但他魔法力甚高,意念一动,长剑立时暴刺石长生的腰间。石长生反应迅速,一松双手堪堪避过,闪身到了卡休背后,一掌劈向其后脑,想先把卡休打昏了再说。
但卡休也是成名高手,石长生身形一动,他立时反手一掌,迎向石长生的左掌。砰地一声,被石长生的内力激得蹬蹬倒退,忽然脚下一个踏空,身体从观潮崖上坠了下去。
“不好!”石长生惊叫一声,冲上前想拉住卡休,本来卡休就算跌到崖下,只要他运起魔法御风飞行,又会回到岸上来,可石长生手掌伸来时,他以为石长生又要进攻,一掌再次全力击出,掌力如潮而至。石长生本能地运劲一挡,由于卡休这一掌发得又急又猛,引得他体反震之力也是巨大无比。砰地一声,卡休惨叫一声,身体如流星一般直坠崖下。
“卡休老师!”石长生右手一抓,嘶地一声,只撕下卡休一片袖子,卡休一下坠入正在疯狂涨潮的海水,石长生奔到崖边时,只见到卡休在一个旋涡中身影一闪,立时沉入海底。
“老师!老师!”石长生在崖上大声叫唤,不顾一切地纵身跳下海去要救回卡休,那千万个浪花如无数只猛兽撞击撕咬,石长生功力罕逢对手,但在这大自然的威力下,也显得人小力薄,他一次次沉入水底,一次次被浪花抛得头昏眼花,差点被海中的底流与暗流扯到深海再也浮不上来,石长生在海中挣扎良久,不要说找卡休了,自己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最后石长生无计可施,终于跃出海面,攀上崖壁,对着大海狂呼着卡休的名字,直叫得他喉头沙哑难言,但回应他的始终是一声声巨浪的轰鸣。
“怎么办?怎么办?”一身湿淋淋的石长生坐在礁石上,心中又悲又急,他此时以为卡休是病魔入脑,神志不清,心想连自己都在这海浪中挣扎难起,何况卡休还是个功力不及自己的病人,如此看来,卡休定然是已经葬身海底了。
“我……我居然杀了卡休老师!”石长生心中自责不已,尽管卡休是主动向他进攻,但他心中毫无怨恨,一味地责怪自己太过不小心,为什么刚才不拼着受他一掌,先把他拉回岸边再说呢。石长生想到卡休对他的师恩深重,泪如泉涌。
石长生顶着海风,在海边张望寻找了一日一夜,终于绝望了,此时伤心已经没有用,还是得先回去将这个噩耗报告摩龙与光明大帝。他不知道那两名护卫与军医远远望他二人打斗,一见石长生将卡休打下海崖,已经火速将消息传给了达库查,而达库查也六百里加急将消息传回了帝都。
石长生强忍心中伤痛,快马加鞭奔向帝都,当他来到帝都大门时,就远远看到摩龙和从前与自己交过手的帝都禁卫统领都马在一起等他。
“院长!”石长生高呼一声,跳下马来要行礼。但见摩龙脸色铁青,大吼道:“捆了!”都马立时与几名禁卫冲上前解下石长生的兵器,一条精钢铁链将石长生捆得结结实实。摩龙在石长生心目中恩威并重,石长生自然不敢反抗,但是惊惶无比,他以为是自己将卡休打下山崖让院长知道了,叫道:“院长,您听我说……卡休老师……”
“住嘴!”摩龙怒喝一声:“有什么话到军事法庭上去说吧!”
“军事法庭!”石长生一惊:“我怎么会要上军事法庭?”
“石长生少校!”石长生身边的都马冷笑道:“现在你被控滥用职权、违抗帝都军令、谋杀特派员卡休等等罪名,你说你要不要上军事法庭?”这时给石长生搜身的士兵又哗拉一声从石长生胸口掏出一大把珠宝,都是他准备送给珍珠的战利品,撒了一地。都马又道:“对了,还有一条公开抢劫罪。”
石长生脸孔涨得通红:“我……我没有……”
“少废话!带走!”摩龙怒火冲天,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咣当一声,石长生被推进了帝都军事重刑犯大牢,关进了单人牢房。都马在牢门嘿嘿笑了几声:“石少校,天下第一高手,怎么你也有今天呀?哈哈哈……”
石少生呆呆站在牢房里,百思不得其解:“我是误杀了卡休老师,可是滥用职权,违抗军令……还有抢劫什么的……这从何说起呀?”石长生心中烦躁不安,但此时又不知如何是好,他呆呆坐在干草铺成的床上,捧着脑袋冥思苦想。他本为自己回来会受到英雄式的礼遇,可如今转眼成了阶下囚,石长生苦笑一下:“为什么?为什么这最近一直是这么倒霉?先是艾薇儿跟人跑了,打擂台又被人利用,上战场时被人骂我不会带兵,偷跑出军营又挨军棍又关禁闭,如今又……”
石长生抬起头望着窗外的阳光:“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呀?”
转眼间,天又黑了,监牢的过道亮起了油灯,晕暗的灯光下,石长生还在苦苦思索,忽然听到咣当一声,又有人进来了,只听一个声音道:“不能太久哦,不然我可不好交待。”石长生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放心吧,很快的。”
“这个声音是……”石长生抬起头,看到一个提着酒瓶,鼻子红红的老头向他走来,脸上有着和善的笑容。石长生一见这人,扑通跪下:“师父,您……您怎么来了?”
这老头居然是索伦。索伦还是那一付玩世不恭的笑容,道:“本想来帝都玩几天,顺便到你这打打秋风,想不到在这儿看到你!”
石长生满脸通红,低下头道:“对不起,我给您丢脸了。”
“是挺丢脸的,不过也很正常,年青人刚出道时,总要栽几个跟头才会学乖的,你以为你还能像在明珑学院一样,会一直那么好运气吗?人不能一直靠运气走下去的,你现在起,要开始学着聪明一点了。”索伦喝了口酒,在牢门口坐了下来。
“师父,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到底是谁在害我?还是老天在同我作对?”石长生望着索伦,大声问道:“我到底作错了什么?”
“两样都有。”索伦道:“你一把火烧了红海之星,现在是天条众怒两者兼犯,骂奥国军队残暴不仁的信件雪片似的飞到光明大帝手中,你打什么黑旗舰队,烧黑旗军的旗帜,还惹恼了明珠皇帝,弄得前线黑旗军兵变,若不是龙克心及时赶到华天伦,安抚了黑旗军的修陵南将军,差点让反扑的魔军把华天伦给打了下来,以前死好几万人才取得的战略优势如今全丢光了,华天伦现在岌岌可危。你说说,你说你作错了什么?”
“我……我……”石长生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居然搞得举国动荡:“难道,黑旗军进攻我国是假的吗?”
索伦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傻小子,你耳朵怎么就那么软呢,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你的老师个个那么精明,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笨学生?”
石长生低下头,心中惶恐不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索伦站起身向牢外走去。石长生大急:“师父……您不要走,我该怎么办呀?”
索伦头也不回地答道:“自己想吧,以后没人可以帮你了。”
石长生听着牢门砰地一声关上,一阵迷茫袭上心头,灯火将他的身影斜斜挂在牢门的铁栏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