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塔夏老师。”石长生走进了那塔夏的办公室,彬彬有礼地奉上那塔夏的教材:“我是来还您忘在食堂的教材的。”
“谢谢。”那塔夏无聊地盯着窗外的树叶道:“其实也不着急,反正现在魔法已经没人学了,还不还都一样。”
石长生道:“我另外有几个问题,也想请教一下那塔夏老师,不知您有空吗?”
“什么都没有,就是有空。”那塔夏笑笑:“请坐吧,我的大厨师。”那塔夏虽然认不出面前这个是他昔日的学生石长生,但他总觉得石长生仿佛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了,并不陌生。
石长生依言坐下,道:“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作一名纯粹的魔法师就一定要终身禁欲呢?难道近女色会对魔法修炼带来妨害吗?”
“又是这个问题。”那塔夏显然无数次听人问起过这个问题,有点不耐烦地答道:“没有纯洁的斗气又怎么施放至高至强的魔法?这还用问吗?”
“那要魔法要到一个什么程度才算是至高至强呢?”石长生又问道。
“如果能在异界和人界之间自由地穿梭,便算是大功告成了。”那塔夏道。石长生道:“您的意思,就是人类可以进入召唤兽的生存领域,又能自由地回来,就表示成功对吗?这种穿梭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那塔夏瞪大眼睛:“这还不明显吗?试想一下一个人统领着成千上万的魔兽、骷髅兵、僵尸兵、魔狼……天下间还有谁是你的对手呢?你简直可以轻而易举地征服全人类。”
“那有人作到过吗?”石长生再问。那塔夏摇摇头:“那倒没有,但的确有人去过异界,可惜从此却一去不回,根据他的理论,这种最高境界的魔法,并不是不可能的,我们魔法师终身禁欲,就是为了保证躯体的纯洁,以求有一天修炼到能进入异界的境界。”
“是不是一定要躯体纯洁才能进入异界,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之间一定有联系,但当年进入异界的圣西姆大法师一直是童子之身,我们都相信这应当是其中一个必要条件,至少也是一个可能的条件,另一方面,我们禁欲也是表示对这位魔法界的先辈一种至高无上的敬意。”提到这位圣西姆大法师,那塔夏眼中出现肃然的敬意。
“那凭什么您会认为,只要能自由地穿梭人界和异界,异界的魔兽就乖乖任你摆布呢?难道您不认为也有相反的,可能是人类遭到他们的进攻吗?”
“难道你没发现,任何一只魔兽只要被召唤到人界,就听从于召唤者吗?能力强的魔法师召唤的魔兽较多,而且不管多少,都是绝对服从召唤者的,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出,只要能直面所有的魔兽,他们就会听从于你呢?”那塔夏闲了很长时间,难得有石长生过来陪他聊天,不知不觉把石长生当成了学生,开始耐心解释。
“您不担心异界的环境不同,在那里,魔兽未必听从指挥吗?何况,圣西姆大法师没有回来,我斗胆说一句,他会不会已经被异兽中不服管束的魔兽杀死了呢?”
那塔夏沉吟一阵,道:“这个可能也不是没人想过,但是……你看看这个。”那塔夏站起身来,从书架上一本书中抽出一张纸递给石长生。
纸上画着一副奇特的图画,阴云密布的天空下,是一座小山,山尖上一名白须飘飘的魔法师高举一根魔杖,施放一个圣光魔法,如同黑暗中亮起一个太阳,光耀天地,魔法师的脚下,无数异界魔兽或跪或仆,拜倒在他脚下,有手持利刃的骷髅,血盆大口的魔狼,高大腐烂的僵尸,利爪狰狞的比蒙兽……还有被石长生召唤过的小金美一般的赏玩型魔兽也都静静作出拜服之态,仿佛等待这位大法师号令他们出征一般,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
石长生不由问道:“这位莫非就是……”
“圣西姆大法师。”那塔夏道:“自从他打通异界之门消失以后,连续十五天,他的弟子艾罗斯连续十五天作同一个梦,这就是他手绘下来的梦中的景像,看样子,好像是圣西姆大法师在异界已经征服了所有的魔兽。”
石长生细看了画面道:“恕我无礼地说一句,这位圣西姆大法师的弟子可靠吗?这会不会他出于对自己师父的崇拜而故弄玄虚。”
“真正的魔法师从不说谎!”虽然那塔夏早料到石长生会有此一问,但还是有点发怒:“你不可以污辱我们的先人!”
“对不起,我胡猜得不对。”石长生将画布交还那塔夏,那塔夏宝贝般小心地收好,石长生又问道:“那塔夏老师,你能不能用一种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或者说是科学的方法,解释一下,到底什么是异界,它到底在什么地方。”
“很抱歉。”那塔夏道:“魔法之所以称为魔法,就在于它的神秘和难以解释,我也不知道这异界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如何使用咒语打开魔法门来召唤异兽,如果你想知道这方法的东西,不如去帝都皇家科学会,那里有人专门研究关于异界的种种,我想你也许能从那儿得到些你想听的解释。”
“哦,我只是随便问问。”石长生站起身来:“打扰了那塔夏老师,非常感谢。”
“方师傅,我有个问题。”看到石长生想走,那塔夏也站起身来问道:“您作为一名出色的厨师,何以也对魔法这种快要过时的东西感兴趣呢?”
石长生本想坦承自己不过是一时无聊问来玩玩,可又觉得这样未免伤了那塔夏的自尊心,便道:“因为我觉得把一个连解释都解释不清的东西,都没了解他到底是什么,就宣称他过时了,好像有点不对,所以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那塔夏一听,深觉石长生这句话很得我心,带着赞许的口气道:“是呀,世人就是这般急功近利,谁又敢保证,魔法不会隐藏着比武技更为恐怖的战斗力呢,现在就说它无用,是不是太早下结论了?”
石长生点点头:“我期待那塔夏老师早日告诉我魔法真正的奥秘。”说完恭身一礼,便要向外走,那塔夏却叫住石长生:“方师傅等一下。”那塔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双手递给石长生道:“我一直以为作菜下厨只是小道而已,今天认识了你,才明白原来像你这样的职业中人,也不乏思想深刻的人,难道你对魔法兴趣浓厚,这本书就当年圣西姆大法师的手稿,虽然不是什么上层的魔法修炼教材,但其中对魔法有着很深刻的理论论叙,加上是第一本魔法师的理论教材,有着非凡的纪念价值,我将他送给你,希望以后有空,你能经常来此与我讨论聊天。”
石长生接过手稿,深深地向那塔夏鞠一躬,他知道,那塔夏在他身上,看到自己昔日作为他学生时的影子,虽然那塔夏认不出他了,但还是在那种亲切感的左右下,对自己关照有加。石长生心中哀叹:“如果我不是已经见不得光,此时若与老师重逢畅谈,那是多么快意呀。”
石长生转身离去时,那塔夏也感觉到石长生遗留在空气中的浓浓忧伤,不禁盯着石长生的背影喃喃道:“这年青人……到底是谁呀?”
石长生心情惆怅地离开了那塔夏老师的办公室,一到厨房,马罗立即叫上他,说是明天学校来一批外国客人,所以要准备些好菜,恰好采买的帮厨今天有事请了假,只好让石长生这位大厨亲自跑一趟市场了,说完递上钱与小推车。
石长生并无异议,也没问来的是什么外国客人,推上小推车就到了市场,采买了一大堆各色菜肴,山珍海味,回学校途中,由于天气闷热,出了一身大汗,他路过一家小路上的小茶亭,一看时间还早,便坐下喝杯茶解解渴。
喝了几口,石长生便从怀中掏出那塔夏刚刚送他的圣西姆法师的手稿翻看起来,封面上书《论魔法师的修养》。石长生刚刚想翻看第一页,忽听啪地一声,身后一张桌上一个茶杯打得粉碎,接着一个宏亮的声音怒吼道:“臭老头,你找死!”
石长生与其他喝茶的客人回头一看,只见茶店的老板推搡着一个身衫破烂,胡子头发花白的老头向外赶:“臭叫化,要饭要到这里来了!还敢打烂我的杯子,再不滚我就打死你!”
那要饭的老头光着两只脚,头发虽白,但脸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一幅玩世不恭的模样,石长生一看就觉得这老头不是普通的叫化子,只是这店老板肉眼凡胎认不出来,还在大骂道:“还不给我滚,想找死呀!”
老叫化道:“老板,你拿发霉的茶叶糊弄人,现在还不让我说句公道话,你也太蛮横了吧。”石长生与其他喝茶的客人一听,同时扑的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吐了出来,同时去细看杯中的茶叶。那老板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向众人点头哈腰道:“各位千万别听这老叫化子胡说八道,咱们这绝对是上等的好茶,这老叫化讨钱不成就血口喷人,各位……”
石长生见那老板神色慌张,细细一闻茶叶,果然发觉味道有异,但茶叶被开水泡过后,不是精于茶道的人很难闻出好坏来,石长生在称霸时每天被人侍奉的都是上等好茶,所以才略知一二,加上这老板神色慌张,看来这茶叶的确是有问题。
“好茶?敢不敢把你的柜台里的茶叶亮出来给大伙看看?”那老叫化嘻嘻笑道,老板恼羞成怒,劈手一拳打向老叫化面门,石长生见这老叫化不躲不闪,一付无所谓的样子,心想这老叫化只怕也是游戏江湖的隐世高手,静观这老叫化让这老板吃个暗亏。谁知砰地一声,老板一拳结结实实打在老叫化鼻梁上,登时鼻血长流,那老叫化哇地大叫一声,捂住鼻子大叫道:“怎么作老板的个个喜欢打鼻子呀。”听起来他好像不是第一次挨这种无良老板的打了。
“臭叫化,我打死你!”老板上前又是一脚,踢得老叫化满地乱滚,石长生望着这老叫化被打,眼睛余光忽然看到这老板的伙计在柜台下一拉一抽,心中登时雪亮,知道这老板用打架来吸引众人目光,暗地里用好茶叶换走了霉茶叶。
“你干吗打人?是不是做贼心虚?”老叫化跳起来喝骂道,看样子一点也不惧怕这如狼似虎的老板。那老板回过头,手下的伙计悄悄向他使了个眼色,老板知道茶叶已调了包,立时直起身来向喝茶的客人道:“各位客倌,这老头血口喷人,为了证明本店的清白,哪位客倌怀疑本店的茶叶不好的,只管到柜内检查,若是发现有发霉的茶叶,茶钱十倍奉还。”
一两个好事的客人一听,不禁真的走到店里柜台边,一有人带头,其他人也都跟着进去检但,那伙计端出里面的茶叶,众人细细查看,发现虽然不是什么极口好茶,但绝对是上等茶叶,根本没有发霉。老板得意洋洋:“这叫化子讨钱不成就污蔑本店,各位说说,他是不是该死。”
“这种家伙是该教训。”不明真相的客人不禁帮着老板说话,石长生心头有气,依着他从前的脾气,定要上前揭穿这老板的真面目,但现在他只求避世,不想多事,想了想也就没张口。那老板抬手又是一拳,将老叫化打得一只眼睛乌青:“叫你多事!”
老叫化中了一拳,忽然一下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但他不是叫疼,却是说道:“可怜可怜!为什么这世上尽多瞎子,就没有一个明眼人吗?怪不得污吏横行奸商当道,都是被瞎子给惯出来的呀!”
“你还不滚!还给老子穷叫唤!”老板冲上前又要一腿,忽然只觉腿踝被人一把抓住,他一抬头,抓住他的人正是石长生,石长生放下老板的腿:“老板,算了,何必打他一个老人呢。让他走吧。”说完付了茶钱在桌上,上前扶起老叫化走了,石长生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自从了解了罗大车生活的惨状,对于老叫化这样的贫苦百姓,他总有着愧疚之情,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百姓也不会受这么多苦,所以总会希望能为他们作点什么。
石长生将老叫化扶到自己推车边,远远走开后,道:“你还是走吧。”说完还递给他两个金币,谁知老叫化嘿嘿一笑:“不够!”
“不够?”两个金币这是一个普通百姓家十天的饭钱了。石长生又掏出身上仅剩的三枚,这五个金币是他上个月的全部工钱,递给老叫化:“我没有更多的了。”
“看得出来!”老叫化哈哈一笑:“除了这五个金币,你是一无所有了。”
石长生听出这老叫化一语双关,问道:“你什么意思?”
老叫化道:“你眼看着老板偷换茶叶,却不敢仗义执言,你没血性,看着别人作恶打人,你却冷眼旁观,你没良心,喝了人家霉茶叶,还忍气吞声,你没出息。你看得出来我不是个普通的叫化子,却连打听都不打听一下我是谁,你连好奇心也没了。看你一脸颓废,想必是斗志也没了。你看你,二十刚出头,没血性,没良心,没出息,连年青人的好奇心和斗志也没了,你说,你除这五个金币,你还有什么?”
石长生苦笑一下,道:“那么,你到底是谁?”
老叫化搔搔白头发,道:“我叫萧秋水。”